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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微咸的海风,秦泊瑶的长发轻轻飘起,她静静地立在船头,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神色专注,沉默不语。
浩瀚的印度洋海面上,一艘巨型货轮缓缓向着东亚驶去。
五十万吨的排水量赋予了它巨大的装载能力,内部空间足够充裕,无论是提供人的居住空间还是存放物资,比如武器弹药,外表给人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货轮形象,而内部,则是另一番天地。
指挥室,武器库,士兵宿舍……
这就是一个微型的海上移动军事基地。
作为组织的移动据点之一,奥莉薇娅在这上面可没少下功夫,毕竟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居无定所行踪不定的基地更安全呢?
今天还在这里,明天就在那里,航线随机,补给地点随机,只会在有任务需要的时候改变随机航线。
这就是组织的安全屋,确切地说,是奥莉薇娅个人的安全屋,或者说……安全船?
这艘船上的近千人是新生派仅剩的力量了,因为保密性,这艘船实际上是作为奥莉薇娅的私人所有的,她没有把这艘船列入组织的记录文件中,对于组织来讲,这条船是“不存在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这上面的所有人幸免遇难。
其他的所有人都在雷霆般的打击下尽数被捕,林诺雷厉风行的政治风暴席卷了组织的每一个角落,将他推上了大独裁者的宝座。
当然,对外的声称,是清洗内部刺杀了卡维尔的的阴谋集团,这一点几乎没有人提出质疑,因为提出质疑的都是他们要抓的人。
再说了,事实摆在那里,新生派真的是百口莫辩,车祸现场那样子就跟司机去刺杀威震天了似的……
而刺杀行动的最大受益者可不就是他们吗?
千夫所指,无从辩驳,这就是他们的现状。
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了。
一个男生走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怎么看出来的?”秦泊瑶开口问道。
“看出来什么?”男生笑着反问。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好了好了……”秦泊仕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毫无意义的扯淡到此结束。”
“这句话从小就是你一直爱说的。”秦泊瑶小声说道。
“喜欢这件事,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秦泊仕轻声对他妹妹说道,“还记得当初你小时候在幼儿园,我是怎么推理出你喜欢隔壁班那个小渣男的吗?”
“所以说你从那时候起,就是柯南附体福尔摩斯上身的吗?”秦泊瑶转过头来直视秦泊仕的双眼。
“差不多,天赋这种东西,就是别人求之不得,我都玩腻了的样子,别说什么看出你心思这些小事了。”秦泊仕道温柔地说道,“你知道吗?我那时候最喜欢的游戏,不是打电脑,玩手机,是坐在幼儿园前面的台阶上看人来人往。那时爸妈还没有出车祸,他们还没有离开我们,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工作问题,总是很晚来接我们。我会坐在台阶上,看着小孩们一个个被接走,人越来越少,我观察着他们的笑脸,还有来接他们的爸妈或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什么的。”
秦泊瑶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很多年前的一所幼儿园前,一个小孩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门前,在如潮水般涌上又如潮水般散去的人潮中,他就像河中的磐石,冷眼旁观世上万物,观察,分析,记录,推理,然后把这一切咽进肚子里,作为沉淀的累积。
她那时就发现了自己哥哥的特别之处,他安静,话不多,但总能一针见血,随着越来越大,他才逐渐变成那种话多的人,后来秦泊瑶也被他传染,变成了话多的人,但是最初的秦泊仕是那种喜欢沉默,然后语出惊人,随后再次归于沉默的,冷淡的旁观者的角色。
童年的回忆飞快地涌上来。
“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啊。”秦泊瑶说。
“要不我怎么是秦泊仕呢。”他耸了耸肩,“才华和智慧不去使用就是暴殄天物,我能看到人来人往的一切隐含信息,从一个爸爸的脸部皮肤、衣着、皮鞋、戒指上看出他出轨的细节,从一个妈妈脸上的妆容、首饰、高跟鞋上看出名存实亡的婚姻什么的,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就像本能,接受信息,整理编排,梳理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然后轻松地得出结论,所以说,你心里想什么我都是一清二楚的,比如你看上了谁,喜欢谁这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从你言谈中的语气助词到声调变化,眼神交流到手部动作,这一切早就暴露了你的内心。”
“那你的看法是什么?”秦泊瑶又问。
“你需要什么看法呢?”秦泊仕反问,“你二十多岁了,是成年人了,实际上我也只不过比你早出生一小会儿……这个司维虽说比起你哥我来还是有差距的,但是从智商到性格我看配你挺合适的,虽说我也不懂什么星座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吧……”
秦泊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气氛从刚刚的略微沉重变得轻快了一些,她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我以为你会笑我的。”
“你哥我有那么刻薄吗?”
“我建议你回忆回忆你什么时候不刻薄了。”
“好吧……”秦泊仕无奈地回了一句,“你认识他并不太久,深入交往不过几周的时间,在这之前他不过是作为你对外身份的一个工作同事存在,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你们能有结果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事实总是这样出人意料的。”
“或许吧……”秦泊瑶回道。
“行了不说这些了。”秦泊仕结束了这个话题,“比起私人问题我们目前何去何从显得重要多了,按照计划来看,我们是要去到日本的据点,然后和总部那边分庭抗礼的节奏是吗?”
“差不多。”秦泊瑶也严肃起来,“虽说新生派和保守派的政治力量是交织穿插的,每一块地方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那里我们的人是占据大多数的,政变爆发后第一时间我们的人就控制住了那里,现在对于林诺来说,日本就相当于他的‘沦陷区’,那里是我们的立足之地。”
“那接下来呢?接下来做什么,现实就是组织已经分裂了,在梦境危机肆虐全球的时刻分裂了,我们或许可以有喘息的时机,但是以后要怎么做呢?”
“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秦泊瑶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的行政级别比她哥高多了,接触到的东西也更多,但是,她也不知道这艘船上的所有人何去何从。
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下,高级别又有什么用呢?
二人沉默无言,忽然从远处传来了螺旋桨高速旋转的声音。
秦泊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朝着船尾的直升机起降平台狂奔过去,头顶上,一架运输直升机擦着货轮的指挥楼掠过了大半个船身,在尾部盘旋了一圈,然后缓缓地降落到平台上,周围的地勤人员和特工一拥而上,大喊着招呼人手。
“司维,司维!”秦泊瑶竭力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秦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让秦泊瑶有种落泪的冲动。
司维惊讶地坐在一副轮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手上还输着液,他正摇着轮子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那张熟悉的脸上透着疲惫,但依然显得很有精神,这是经过了逃脱、杀戮后留下的痕迹,从他的眼中流露出的蜕变。
他们并没有分开很久,但就好像多年不见的样子。
秦泊瑶疯了似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司维,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司维看着他身前的秦泊瑶,忍不住也伸开双臂搂了上去,轻轻拍着她的背,眼中感到了温热,千言万语哽在心头,一路上的紧张在此刻终于彻底放下,他有了回到家的感觉,因为这里都是自己人,最重要的是,还有秦泊瑶,她也在这里。
“你终于回来了,你成功了!我知道你肯定能做到的!我就知道……”她搂住司维的脖子,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她忽然想起来他是坐着轮椅输着液的,一脸担忧地抬起头看着司维,“对了,你这是怎么回事,是受伤了吗?严不严重?是不是逃脱的过程中和人交手了?”
她欣喜若狂,丝毫不顾旁人惊讶的眼光。旁边的人们知道了什么,他们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对儿,经过他们身边,一边忙着给飞机维护加油,一边在心里给这天造地设的两人送上祝福和祈祷。
“我……我回来了,我没事秦姐,别担心……这是……这是我高空跳伞冻伤留下的,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计划一切顺利,简直不能再顺利,谢谢你秦姐,我……我从没想过我能做到这一切,我真的从没想过……”司维也有些哽咽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从没受过专业的训练,手无寸铁,严密看守,而押送部队全是精锐士兵,你一个人对抗他们十几个!你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发现意图,到时候怎么办?你就真的完了!我们找不到你,也没法营救你!你难道要把后半生埋在阴暗潮湿的监狱里走完一生吗!”秦泊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哪怕只是想一想我都害怕,你本不该经历这一切的,你可以安心地享受你的生活,现在却要来和我们拿命来赌博……一旦有什么差错……我真的不敢想象……真的不敢……”
秦泊瑶把头埋在他胸前,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我也害怕,真的害怕。”
司维轻声说道:“无论计划多么周全详细,执行起来都不可能不紧张的,我还记得当时我的手抖得多厉害,心跳有多快!在晚一点他们就会发现我在干什么……但是我成功了不是吗?”他忽然换上了骄傲的语气,“我!一个被无数枪口指着眼睛盯着的新兵,从没上过战场,比不上他们格斗射击一切技能,却在十几个精锐士兵的眼皮底下用神经毒气把他们全都干掉了!我能成功一次,就能成功更多次!我司维命不该绝,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温柔地对附在他腿上的秦泊瑶唤道:“秦姐?”
秦泊瑶抬起了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泪渍留在精致美丽的脸上,长发散乱在肩上,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好像放开一点司维就会被风吹走,再也找不回来。
在司维的印象里,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方寸大乱过,如此焦急,如此害怕,如此担忧。
秦泊仕也终于来到了停机坪上,隔着不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略微勾起,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是他惯有的那些站在智商高地开嘲讽的大笑,而是真心的,温柔的笑容。
“我不再是那个会在绝境中不知所措的人了。”
他们两个都想起了曾经一起执行的那个任务,在迪拜的那个梦境中,司维被逼入绝路,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丧尽一切优势,一个新兵的慌乱和恐惧一览无遗。
那时,秦泊瑶前来支援他,救了他,在漫天的炮火中为他指明了生机的路,一巴掌抽醒了他,告诉他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战争,让司维真正看到了烈火熊熊旁,秦泊瑶的英姿勃发,那个如战场女武神的飒爽身影。
一步一步的,司维蜕变成今天的样子,让过去的他都会感到陌生的样子。
“嗯哼,二位。”秦泊仕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二人,他笑着对他妹妹和司维说道,“周围还这么多人呢,我建议你们先收敛点。”
“老娘就是这么发散!”秦泊瑶像发怒的母狮子一样回头对她哥大吼道,“还有你们!看什么看!干你们的活去!”
旁边的人一哄而散,笑着走开了,还不忘三两步一回头看看这含情脉脉的一对儿,这样的温馨场景令谁看见都会是会心一笑的,在这样的危机中,充满幸福的场景,总是能让人心头一暖。
“所以说收敛的反义词是发散吗?”司维笑着抬起头来,“真不愧是数学系的高材生啊。”他拍了拍秦泊瑶的肩膀,示意她让一下,然后艰难地从轮椅后方拿起一副折叠拐杖,用左手撑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医疗兵说我从高空跳下时的防护措施没做好,确切地说,是几乎没有。”司维自嘲地笑了笑,在秦泊瑶担心的眼光中侃侃而谈,“那样的高空却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冻伤是在所难免的,他们说我腿部的伤比较严重,要坐几天轮椅了。”
“那你就别站起来了,好好坐着吧,我推你去你的卧室。”
“坐着有些不舒服,我这人能站着就一定要站着。”司维摇了摇头,看着秦泊瑶,“更何况……”
“嗯?更何况什么?”秦泊瑶问道。
在秦泊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司维凑近了她的面前,吻了上去。
秦泊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司维用空着的右手从后方搂住她的腰,二人就这样在海风中贴在了一起。
秦泊瑶感觉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司维微微退后了一些,松开了她。
“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你全身的重量压我腿上很疼的。”
秦泊瑶抹了一下眼泪笑骂着道:“你是想说我太重了该减肥?”
“不敢不敢,我绝无此意啊秦姐!”
“嘁!别装了!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
“你要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秦泊瑶羞红了脸,眼睛中闪烁着被爱的激动和温馨,就像老舍在《骆驼祥子》中的那句话。
“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你胆子不小。”秦泊瑶抓着司维衣领说道。
“有什么不对吗?”司维直视着她的双眼开心地说道。
“任何瞬间的心动都不容易,不要怠慢了它。”
“这么文艺的句子一听就像是你们学文科的说出来的。”
“事实上……”秦泊仕再一次打断了他们俩,“这是毛姆在中篇小说《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中的一句……不过,不得不承认,用在此时此地真是不能再完美!”
身边传来了海鸥鸣叫,在永不停歇的海风中滑翔,展现着身姿上优美的线条。远处滔滔浪花卷起,随即被船身劈开,哗啦啦此起彼伏,辽阔的汪洋大海上时而跃起欢快的海豚,或是鲸的巨大身躯,自然的生机和活力在湛蓝的舞台上尽情地绽放,就像司维他们每一个人。
司维看到船上走来两人,是奥莉薇娅和叶冬青。
他们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他挥手致意,二人也微笑着挥手。
所有的朋友都在,这种感觉真好。
现在的他,有后盾,有依靠,有朋友,刚刚从绝路中逃出生天,以完美的战术完成逆转和反杀,和喜欢的女生告白,一切似乎远没有走上绝路,相反,无限的生机依然存在,即使真的走入绝境,他也相信自己能够背水一战,直到最后一刻。
是的,一切还远未结束。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