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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辣的烈日下,荆棘丛生的荒漠里,一声声悠扬的驼铃由远及近,深深浅浅的足印也绵延而来,几名壮实汉子披着坎肩,身上全是汗水蒸发的盐晶,他们眯起眼睛瞧着看着,扯着嗓子吆喝着驼队。
麦谷原的驼队很多,却很少有麦财主家这样气派的,几百匹骆驼首尾相连,游龙似的,照顾驼队的随行汉子也有几十人,气势汹汹的派头就足以吓退一般劫匪。
麦囤囤驾着黑马,跑前跑后的照看,沙漠的蚊虫蚁蛇、飓风沙暴,要提防的东西太多了,真是半分都大意不得。
刚出麦谷原不久,这个结实的漠北莽汉就已经灰头土脸了,一张黑乎乎的脸上只瞧的出一双精光烁烁的眼,一会儿扬鞭策马飞奔往前,一会儿勒转马头清点货物,偶尔也跳下马来,和几个相视的汉子聊聊天。
这趟路已经走了千百个来回,随行汉子们的盖房钱,讨媳妇儿钱,都是在这悠扬的驼铃声里赚来的,路途自然很苦,荒漠里的蚊虫恼人的很,有时候一连几天都睡不好觉,还要随时面对凶悍的马匪,心永远提在嗓子眼,半分都怠慢不得。
黑马直愣起耳朵,焦躁的在地上踏着圈子,麦囤囤看向远处,天色惊变,黄沙蔓延,如势不可挡的洪水,仓皇高喊一声:“沙暴来了,快躲!”
有经验的汉子拉着骆驼的缰绳,游龙似的驼队顷刻断为几截,纷纷藏在巨石后头,骆驼似乎也知道面对着什么,相互依偎在一起,眯起了眼睛。
麦囤囤已经躲好,却看见那四散的驼队中,仍有一人奋力扯着缰绳,而他手下的骆驼却无半分服软的迹象,与他原地角力,眼看沙暴就要过来,麦囤囤也顾不得多想,慌忙跑出,一手抱住他往巨石后拖,嘴里喊道:
“你不要命了吗?”
汉子正是王三,他第一次跑驼队,经验也没有,手段也没有,只带了个浆糊脑子,眼看手里的骆驼不肯走,就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尽拖,猛地感觉身子被谁锢住,也没有多想,喊道:“这只骆驼不走,它不走!”
麦囤囤跑到骆驼的屁股后头,连推带打,这倔骆驼奈何不了二人合力,虽然奋力抗争,身子却一寸一寸的移向巨石后头了。
王三和麦囤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侥幸是避开了沙暴,滚滚黄沙伴着凄厉的呼啸骤然而至,那只倔骆驼望着这苍茫诡变的天色,也不敢再倔了,蜷缩着身体,紧靠在巨石后头,王三和麦囤囤的脸伏在驼绒里,裹紧了身子的坎肩。
风里的细沙如激射的子弹,这就足以要了人的性命,王三暗暗心惊,若刚刚再迟一步,自己便要葬在这黄沙里头,他想转头对着麦囤囤说声谢,想了想,还是算了,反而问了一句:“麦爷,沙暴还有多久才停。”
“这个没个准儿,有时候三五分钟,有时候一天一夜!”
两人又无话可说了,这次沙暴停的快,也就十分钟左右,但每个人每匹骆驼上都盖了一层沙子,沙暴褪去,就又是灼灼的烈日,又是悠扬的驼铃,汉子之间相互笑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王三仍是心有余悸,牵骆驼的手都有些颤抖,还好他手下的这骆驼吃了苦头,顺从地跟着王三,再也不倔强了。
这样一连走了几天,白天加紧赶路,晚上围火而眠,苦涩的滋味在相互谈笑间也冲淡了不少,王三虽然是个懒散汉,嘴却是不懒,常常讲几个故事解解乏味,路上欢欢笑笑,倒也不算太苦。
驼队终于走出了沙漠,附近没什么像样的市镇,只散落着几个村落,用几捆麦子换一些精致瓷器,将它们连同剩下的麦子一同载向了远方。
这样一路走一路换,骆驼上的些许麦子换了瓷器,香料和布匹,悠扬的驼铃依旧,驼背上的物件儿却已翻了几番。
经过几日的跋涉,便到了第一个目的地:小田原城。
城门处的守卫也是老相识,麦囤囤跳下马来,一边招呼着驼队进城,一边与城门守卫聊着天。
守卫:“麦爷,我瞧这驼背上装了不少东西,今年又狠赚一笔吧!”
麦囤囤笑道:“哪里哪里,赚的都是辛苦钱,那么远的一个来回,也值这个价儿了。”
他的手按着守卫的肩膀,另一只手塞了几个银钱,笑道:“喝酒钱,替我向弟兄几个说句话,那我就少陪了!”
守卫掂量着裤兜,也就笑了,说:“还是麦爷会办事!”
这小田原城是一个好歇脚的地方,一群人刚穿越了沙漠,真是疲惫至极的时候,能在一个安稳的地方休整休整,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麦囤囤招呼着驼队进了一家大客栈,将骆驼安置好后,一群人围着木桌,热气腾腾的几碗汤饼端上来,狼吞虎咽的吃个精光,然后拍着桌子,划拳行令,吆喝呼喊,将一路的疲惫尽数宣泄干净。
麦囤囤端着一壶酒坐在窗边,在小田原城耽搁几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答麦谷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荆儿。
王三端了一壶酒来,笑问:“想什么呢?”
麦囤囤喝了一大口,淡淡的说:“没什么。”
“想家了吧!”
麦囤囤爽朗的笑几声,他不愿在这样苦的日子里提到那个暖融融的家,便岔开了话题:“你怎么不和他们划拳去,告诉你吧,这一路的能快活的地方可只有这儿了,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儿,往后还有一大段的苦日子呢,能熬得过来吗?”
王三靠在墙上,眼睛颓然失神,喃喃道:“那样长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还怕剩下的?”
麦囤囤将酒壶碰了过去,激荡的酒香肆意,说:“以前老觉得你是个懒撒汉,这几日相处下来,倒觉得看错了你,这一趟跑下来,你要是还想干,就一直跟着我,要是不想干了,也能用得来的钱买几亩田地,再娶个老婆,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王三没说话,他的眼睛有了泪花儿,只得转过头去,仓皇喝下一大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