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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洒落林间,乌尼斯离开的第二个年头,两年的时光在凌乌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静谧的林中略显单薄的身影一闪而没,用兽筋穿过兽皮所制成简型皮靴包裹着裹脚的棉布,在浓密的枯枝与腐叶中不断的寻找最完美的着力点。
长期被自然所磨练的身体与适当却不凸显的肌肉组织,同时兼备如猎豹般力量和迅捷的美感。凌乌停留下一颗古老的树下,用兽骨制成的匕首轻轻掀起隐藏的陷阱,一只肥胖的野兔带着挣扎过后的精疲力尽静静的躺在陷阱中,头部被死死套在兽筋制成的绳结上。而绳结的另一端被定死在一颗青铜长钉上。解开兔子头部的死结,凌乌迅速扭断野兔脆弱的颈椎,用兽筋穿好后挂在腰间,让它和三个同样倒霉的同伴并排挂在一起。
重新布置好陷阱,仔细的将从商队换来的青铜钉加固好。收起匕首挂在腰间,凌乌迅速的向来路奔去。这是凌乌布置的最远的陷阱,猎物逐渐变得稀少。
看着远处自己无比熟悉依山而建的村落,一条支脉从山中流下,汇入底格里斯河为村落提供生存的水源,落日黄昏,夕阳下镀金的村落中安逸而祥和,凌乌加快了步伐。上次打到大型猎物已经是一个多月前了,置放大麦的泥库也在两天前用自己空当当的米槽宣告食物的终结。深入丛林的陷阱终于的得到了回报,看着腰间四肢肥厚的野兔,凌乌冷漠的脸庞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这个不足200人的村庄依旧是往日的祥和,而此刻大多数人们却聚集在村落中心的开阔上听酋长在宣传着什么,看到基娜在最外围垫着脚尖认真聆听的神态,凌乌静静的走了过去。
“呀,哥哥你回来了”看到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哥哥,少女的语气却隐藏着一种担忧过后的释然。凌乌那似乎永远平静而深不见低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爱惜,看着每次狩猎这个总爱暗自为自己担心的妹妹,扬了扬腰间的一排野兔,平静而自信的说道“你哥哥可是部落中最厉害的猎人,丛林中就好像自家的花园,没有任何危险”虽然他和妹妹并没有见过真正的花园。
“恩,哥哥当然是最厉害的”对于凌乌的话语基娜没有丝毫怀疑,认真的表示到。“对了哥哥,图克斯加酋长和那些砍伐森林的坏人交涉了,酋长决定下个月搬入更深的森林中”凌乌知道妹妹口中的坏人正是那些来自各个城邦的商团,各个城邦的迅速扩展离不开木质的建筑,底格里斯河畔的森林被大量的砍伐。
“恩,知道了,无论在哪里哥哥都能打到最好的猎物,我们回家,不要让父亲等急了”凌乌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拉着妹妹向自己家走去。在凌乌看来交涉必然没有结果,凌乌知道这个村落不过是各种原因而来的流民临时组成的松散定居点,所谓酋长不过是人们选出的管理代表,并不像那些世代在丛林中定居的部落酋长拥有部落的生杀大权。夏日的夕阳逐渐沉入地平线,落日熔金,人群逐渐散去,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离村落中心不远的灌木丛中一个穿着朴素,一脸阴沉的男子悄然离去。
回到陈旧的木屋,凌乌帮助因为打到野兔而兴奋的基娜开始生火做饭,对于这个少女来说,幸福本身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久之后山林静谧村庄的小屋中升起了袅袅炊烟。
夜晚的星辰从天空闪现,那是一种现代人只能从照片中看到的星空美景,群星璀璨浩瀚无垠。而人穷尽一生也无法探索到它美丽背后的冰山一角,也许只有没有失去这片星空的人们,每当他们仰望这造化无穷的伟岸,才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造物的伟大,放下那颗涌动的世俗之心,在对大自然和神灵的敬畏中变得朴实和诚恳。
晚饭是兔肉和基娜白天摘菜的野果,微弱的油光灯照亮这间并不大的小屋,凌乌的父亲坚持拄着拐杖坐来到桌前,沉默的用餐。也许是不想失去曾经身为猎人的尊严。“基娜,饿了就多吃点,这些日子我找到了几个野兔密集的点,暂时不会缺食物了,还有一只大型动物活动的区域我已经侦查十几天了”凌乌看着虽然饿了两天,却在缓慢进食的妹妹说道,那种表现的似乎想将更多的食物让给哥哥和父亲,却总能被亲人一眼看穿。
“恩”基娜应了一声,脸上挂上了一丝被看透心思的微红,带着一种对哥哥的绝对信任,手中的速度却加快了许多,显然是饿极了。
沉默的克什蒙基看着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儿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朴实的微笑,开口说道,“蒙基凌乌,我这几日在村里为你看了一个不错的姑娘,他父亲也是猎户,以前我和他父亲经常一起切磋狩猎技艺,那姑娘也看的过去,我最近几个月都在和他父亲商量,就帮你们定了,也互相有个照应”言语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可和身为父亲的威严。
听到父亲突然称自己为凌乌,少年沉默了一下,凌乌的称呼和语言中那一丝认可,将事情推向一个自己无法拒绝的程度。这并不是父亲的什么语言技巧,而是一种以父亲对儿子为角度出发毋庸置疑的关爱,对于这种关爱,少年沉默的点了点头。
“父亲说的是图斯尔雅妹妹么”基娜天真的问道,仿佛并没有体会到哥哥的抗拒和父亲坚持的慈爱。“是雅尔妹妹,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克什蒙基很自然的谈论这刚刚和儿子已然决定的事情。“雅尔妹妹很漂亮呀,哥哥,雅尔妹妹有一件从商队换来的花布连裙可好看了,上次还让我在她屋里穿了一下”少女欢喜的说道,仿佛陷入某种幸福的回忆中。
“嗯,到时候哥哥也给你换一件”凌乌似乎抛去了心中对于父亲决定的那一丝抗拒,肯定的说道。“啊,真的吗?太好了”基娜幸福的感叹,但随即却转为担心“换衣服的兽皮能换多少大麦啊,要不,还是不要了吧”基娜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所在,犹豫的说道。
“没关系,等去了深山那些大型猎物还不是手到擒来”凌乌并没有因为妹妹的踌躇而改变注意,爱护的摸着基娜的头发,眨眼做了一个OK的手势,“嗯”少女欢喜的应道,她了解这个手势和眼神的意思,这是属于他和哥哥之间才知道的小秘密。
哥哥所说的一切都可以实现,哥哥的决定永远是最正确的,哥哥一定会保护我,这种观念早已在少女的心中生根结蒂。就如同哥哥告诉自己大地是漂浮在虚空中的球状物体一样,没有丝毫的怀疑。虽然很难理解那是什么,但家中的一切都是哥哥努力的结果,只要是哥哥告诉自己的一定是真实的。单纯朴素的少女早已将这两者混为一滩,在内心中成为一种坚定的信念。
小屋的谈话还在继续,一切不过只是浩瀚大地中不起眼的一次日常的交流,自然法则所统御的无情天地间,与之同时,无数的悲欢离合正在不断的上演。而承载这些的大地不过是星海中的一颗尘埃,仰望整个星宇,那些对于一个父亲思量许久的决意,对于一个少年抗拒而接受的沉默,对于少女花裙的欢喜和向往,却显露出一种无足轻重的伟大与久远。
底格里斯河畔的伐木营地中,古德里斯沉默的听桌对面的汇报,这种沉默的感觉如同审视自己最中意的商品,计算其中的利益得失,古德里斯的精明让他成为数个商团合并而成的“古多尔”商团团长,他深知所谓商人不过只是夺取的代名词,如果他知道几千年后的那句话“任何原始的积累都是血腥的”,他一定会觉得自己碰到了知己,因为这句话所蕴含的意义正是自己奉若信条的神典。这是比那些城邦神殿中祭祀预言还要准确无数倍的真正的世间法则。
古德里斯之所以能在各个对立的城邦中展开贸易,离不开城邦背后各种势力的支持,而这种支持是互惠,他的合作伙伴之一,苏美尔平原东安最大的奴隶交易所,每年为各个城邦贵族和所有需求的地方提供各种人力资源。每年都会从他这里极低价购买足够的奴隶,自己只要提供一份合法的奴隶来源手续,潜规则下没有人会去追查这些手续真假。
而今年自己想方设法从各地的个体人贩子,监狱,乃至各种不为人知的角落,收集的奴隶却差了合约的五分之一,但是合约必须完成,否则商团将失去在整个美索不达米亚东岸整个奴隶交易所背后的支持。
把正常的人口合法转化为奴隶是一门极其精巧的艺术,古德里斯身为商团会长,自然有布置备用的棋子,那些散布在丛林间的小部落,他当然不会去碰那些传承百年的部落,因为那是要付出血的代价。
他的目标是那些外围流动人员所组成的松散部落,这种部落没有自身的武装力量,与其说是部落不如说是那些逃难,厌世,甚至是逃犯的聚集点。就算这种聚集点,自己要下手必须有一个合法的理由。
古德里斯的理由很简单,砍伐森林会威胁到这些部落的生存空间,首先通过交涉表现出态度柔弱却不妥协的砍伐,让这些村落中的野蛮人代表产生商团恐惧他们的幻觉,一旦那些部落开始干扰森林砍伐。他就可以拿出国王的行令,以卢伽尔札吉西王的意志,以及伊什塔尔法典平民违抗国王这一条,甚至以恩基神的名义将这些野蛮人统统变为奴隶。
向他汇报的正是他所训练的商团武装力量首领克什罗,也是他招募而来退役的乌玛城军团长,而克什罗为他所训练出的120余亡命之徒正是古德里斯商团在乱世自保的底牌。听着手下的汇报,古德里斯眉头微微皱起,“那个叫图克斯加准备继续深入丛林?”沙哑的声音带着疑问打断了手下的汇报,古德里斯轻轻的转动右手无名指的戒指缓缓的问道。
“是的”没有任何对打断自己汇报的不满也没有奉承的腔调,昔日的军团长坚定而有力的回答。
桌旁的油灯忽闪忽灭仿佛被木屋中突然升起的沉默的窒息。油灯下精美的铜质餐具闪烁冰冷的锋芒。这种沉默并不是犹豫,而是古德里斯习惯在自己决定之前对计划做出最后的审视,确保没有任何漏洞。
“派人伪装那些野蛮人,夜晚毁掉我们前沿伐木场的工具,烧掉木屋。明天我会宣布,图克斯加,扰乱森林砍伐秩序,带领部落妄图阻止伟大的卢伽尔札吉西王的意志,根据伊什塔尔法典,部落所有男女老少全部乏为奴隶,部落领头代表全部杀掉,可以去执行了。”古德里斯沙哑的声音打破短暂的沉默平静的说道道。
看着沉默却并没有行动的属下,古德里斯用温和而沙哑的语气问道“怎么,还有事?”“古德,那些人并没有什么过错,我们也许还有其他的方式”带着军人的执着一身青铜轻甲的克什罗坚定的说道,并不因是自己的上司而谨慎,更像是一种朋友的语气。
“哎,克什罗,那些村落大多都是囚犯或者野蛮人。我们怜惜他们活下去,我们就活不下去。商团在这乱世中能有今天的地位,不是我们一手拼杀出来的。你不吃别人,别人就吃掉你,到时候可有怜惜可言?”“我们商团放过这快肉,别的商团早晚会吃掉,等那些商团肥了再吃掉我们,我们怎么对得起跟着我们一起拼杀出来的兄弟,对得起他们的妻儿老小?”此刻的古德里斯更像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兄长。金钱和利益虽然能建立表面的合作关系,古德里斯深深的了解这个道理。
金钱和感情之下这些年来古德里斯从来没有当这位军团长是自己的下属,而此刻发自肺腑的一番言论,古德里斯甚至也认为自己是真心的。“不要忘记那些年为我们如今基业死去的兄弟们,要复仇我们必须变得更强。”仿佛是过于劳累了,古德里斯沙哑的声音略带意思疲倦。
仿佛是激起不好的回忆,克什罗突然握住腰间的青铜战斧,语气中带着一丝仇恨的决然“克什罗不会忘记,当年损失的兄弟,克什罗必将让他们十倍奉还”油灯又开始忽闪忽灭闪现出军团长仇恨所扭曲的侧脸。
平白毁灭一个村落的让无辜的人成为奴隶的道德约束,但若和这种隐藏在内心让一个人可以为之献出生命的仇恨相比,显然不堪一击。古德里斯疲惫的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明白就好,去吧”
看着领命而去的挚友,古德里斯吹灭了油灯,木屋瞬间融入夏日夜晚的黑暗,孩童时同样的虫鸣从窗外传来,璀璨的星光和皎月从窗口洒落,仿佛一切又瞬间又回归于自然与和谐,古德里斯想起自己的童年,那个喜欢夜晚仰望星空,震撼于那种浩瀚的少年。
现在古德里斯早已不愿去仰望星空,他恐惧那种领悟,那种深邃凌驾于人类的无比渺小的感觉,只有注视金钱和权利,古德里斯才觉得足够安心和强大,让自己吃得饱,也不被别人所嘲笑。
而那浩瀚的星宇背后所蕴含的辽阔,却只能让他感觉自己变得渺小,渺小,直到有一天竭尽全力的呐喊却再也没有人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