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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寿太后这辈子熬死了不少人。
“哀家这一生总在送人,此番竟轮到你送哀家了。不管怎么说,也是寿终正寝了。”
“又说胡话,待你子好些了,我想法子瞒过他们,将你夹带出宫,咱们风筝去——”年过十的朱老夫人对躺在病榻上的老太后如是说道。
这话说得荒唐,引得慈寿太后无力地笑了一声。
然而,还想动剪一幅锦鲤戏水图黏在风筝上……郊外的天湛蓝,像猫儿的眼,杏开时,衣裙上仿佛都染上了香气。
还记得呢,那时正值懵懂,最常有的烦忧不过是父亲同母亲又拌了句嘴、年种下的茉莉又没能捱到季枯死了,亦或是隔壁府里的秦姑娘样样出挑,人总爱拿自处处同作比较,偏生本比不过,是气死个人……
彼时哪里能知道,那些时时在心上的忧虑同日后这漫长岁月所经历的相比起来,本不值一提。
正能将人生生气死的全都在后头呢。
朱老夫人忽然说道:“昨个儿我梦到咱们还在小时雍坊里……醒时我想,倘若能到那时该多好?”
“这日子极不易快熬到头了,难不成你还想一遭?”可不想。
“兴许就不一样了呢……”
“枝头嫩一样的小姑娘,可没有未卜知的啊。”慈寿太后虚弱地玩笑道。
“这倒是,不齐还得眼瞎一。”看着太后愈发灰的脸,朱老夫人眼底不敢表露的忧渐渐遮盖不住。
“哀家了之后,你可苏州府去?”
“你这‘字’用的古怪,我历来是不曾去过的,日后不必谈。”朱老夫人斩钉截铁的语气中仍有恨意。
“那你是长住定国公府养老……”
“偌大一个公府,难道还不下我不成?”
“哀家是怕你屈啊……你这性子……”
朱老夫人断的话,道:“你若怕那些人给我摆脸子,那就撑一撑,等一等我,咱们一同!”
“你这子骨儿壮得跟牛一,哀家哪里等得起。”
这本是有意逗趣的话,可朱老夫人攒足了劲儿,竟也扯不动边嘴。
嫌弃拍了拍自僵硬的脸颊,人老此,连笑都成了难事。
“皇帝还没过来吗?”慈寿太后气若游丝地发问,眼神黯淡,仿佛辰一点点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