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第五章
　　“嘭！”
　　伴随着剧烈的火光与爆响，圣彼得城的外城中扬起了的遮天蔽日的烟尘，被巨大的威力撕碎的车厢和铁轨碎片四散飞去，一同葬身其中的还有那前所未见的大型变异体。被炸断成两截的环形铁轨之上，一列全副武装的装甲列车鸣起悠长雄浑的笛声，宣告着这场战役的胜利。
　　随着加加里号缓缓驶入圣彼得内城的车站，为岌岌可危的圣彼得城带来了解除燃眉之急的资源，人类在生存这条危机四伏的道路上，总算是又一次从毁灭的边缘堪堪划过。我们运来的资源，大概能让圣彼得城多维持十五天的运转，但那也不过是延缓了死刑的刑期。能源耗尽之前如果不能够夺回沃斯托克，首都陷入瘫痪的后果就不是让居民乘车出逃就能解决的了。不过我想这些也没啥用，这不是我这个基层指挥官能够左右的事。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趁着在城内这段相对安稳的时光，把人类存亡之类的破事全部抛之脑后，好好休息一下。
　　至少我刚刚还是这么想的，但我刚下列车的就接到了新的任务，就是处理我们救回来的难民的接收和安置工作。让我们来做这些事的原因也很简单，人是我们执意要带回来的，城里的人不愿意来做帮助他们的工作。这虽然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我也希望能哪怕有一次也好，高高在上的首都人不要这么快让我对他们抱有的期待破灭。
　　“没有沃斯托克的人们经年累月的采集和输送能源，首都这高高在上的日子早就没得过了，现在他们需要帮助了却要被这样嫌弃，要不要一点脸了。”
　　我在心里暗暗地骂着，然后唯唯诺诺地接受了新的任务。我的工作就是核实难民的身份和之前从事的工作，并交给上面的人去决定他们新的工作和住所。首都，或者说现在的整个人类社会都不养闲人，每个活着的人都是因为他能产生的价值而活着，当人衰老或者残疾导致他产生的价值比不上他的消耗，就会被流放去开阔边疆，这无异于死刑。我们身处的就是这样一个时代，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些该死的怪物们，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吃人的东西，我们的社会一定可以不以价值决定人的贵贱，平等的让每个人获得应有的发展吧。每当我沉溺进这样的理想，再回到眼前的现实就会止不住地感到悲伤。
　　“要是没有怪物就好了。”
　　我心中这么想着，抵达了临时难民安置所。刚一踏进门就有几个难民认出了我的身份并围了上来，声泪俱下地向我表达感谢。我自认为我们把所有上车的人活着送到这里确实值得感谢，也就笑着回应了他们。不过接下来当他们开始夸起我年少有为.英勇过人时，我便发现他们这是在讨好我，他们似乎觉得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境遇发生改变，我也只好无情地打破他们的幻想了。
　　“讨好我是没有用的，在能够决定你我命运的人的眼中，我们都一样无足轻重。”
　　于是周围的人便露出失望的神情作鸟兽散了。我也开始了核实工作，过程中我也在观察着这里的人，他们大多表现出空虚.迷茫.担忧的神情，看来这安置所的恶劣条件已经把寒气传导给他们了。而在一众表情麻木的人之中，我发现了一个例外，那就是冬妮娅，有人给她的肩膀做了处理和包扎，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大碍。
　　她独自坐在墙角的地上，用一种夹杂着悲伤和愤怒的眼神看着我，但其中似乎又带有些许憧憬的意味，眼睛是刚哭过的红色，身体也还处于着无法停止的啜泣状态。我心想我应该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甚至还救了她一命才对，为什么会用这样眼神盯着我？我没办法面对这样的眼神，匆匆扫过一眼后，便去做其他人的核实工作了，这个过程还算顺利，目前所有的人员均没有发现异常。但过程中即便我克制自己尽量不去在意，那双一直在看着我的眼睛也让我有些发怵。
　　终于，其他人都核实完了，我不得去不直面那双眼睛的主人了。我走到金发少女的面前站定，在询问她的身份之前，我有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要问：
　　“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她微微张嘴，好像有什么要说，但终究是没有说出来，于是她又合上了嘴巴，将目光移开不再看我。见她这样我也只好作罢，开始走既定的流程。
　　“你叫冬妮娅是吗？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来核实你的身份。”
　　没有回应，她依旧只是看着我。我想继续往下问，但手中的的档案袋却让我慌了神，因为她的档案并没有如预期中的被我找到，再加上她那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眼神，让我不由地好奇起她的身世。国家的户籍制度十分严谨，没有信息记录的黑户是不能在这个社会中生存的，更何况她看起来不会超过十七八岁。在五六岁的时候就遭遇了大灾变，那时普及教育工作与重建几乎是同时开展的，为了保留人类文明的火种，所有活下来的孩子都会被送到唯一还保留着教育职能的首都接受集中的教育，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完全找不到她的受教育经历，那么她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
　　“是的。我的名字是冬妮娅”
　　沉默了许久的少女开口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将表情切换成了我在列车上见过的那个“模仿微笑”的微笑，重新看向了我。
　　“请告诉我你的年龄，还有你之前从事的工作。”
　　“找不到你的档案”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如果周围的人察觉到她是“黑户”，她一定会被抓走并进行面临严格的审查。虽然那应该是迟早的事，但我也希望能在那之前尽可能了解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极其特殊的少女一定就是解开某些问题的关键。
　　“年龄是十七岁，之前生活在切尔诺比。”
　　令人震惊的回答传来，让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赶紧观察四周，好在是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对话。她所说切尔诺比是旧时代研发型都市，位置在沃斯托克的西边，只与沃斯托克有铁路作为交通来往。切尔诺比建于凌冽的群山之间，并设有重重关卡防卫，是对普通人来说无比神秘的地方。在大灾变以前，获准前往那里的人都是毕业于旧时代高等学府的顶尖人才，而大灾变爆发以后那里便彻底地失去了联系。灾后重建的年代里，被打散的人类重新聚集在了曾经的城市中，因为只有在钢铁丛林与水泥工事中才有与变异体周旋的空间，再后来人们筑起高墙，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求得一隅生机，又建造装甲列车来联接起各个城市。作为旧时代最繁忙的交通枢纽，圣彼得城成为了新的心脏，它是今天连接世界的交通中心，同时也是政治、经济中心，并承担起了几乎所有的教育和科研工作。
　　冬妮娅说她之前生活在切尔诺比，这可以解释找不到她档案的问题，但带来了更大的疑问，那就是切尔诺比没有城墙，哪怕是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军队也很难说能够在那里生存。而且如今的切尔诺比已经失联十多年，如果那里也有人类聚落的话真是一件挺颠覆的事情。我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已经不适合在这里说下去了，在确认没人注意到之后，我把冬妮娅带到了收容所里单独的房间，在这里，我了解到了一些比我想象中更加颠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