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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湿的晨风浸润了草叶,这里的霞光暖洋洋,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早秋的黄金镇是最美好的,这里有着最让人心怡的风景和生活。像这样的早晨,汉斯本该和情人躺在公寓柔软而暖的床上享受淡淡的时光。可此时他却得穿上那沉重的警服走在寒湿的小路上。
跟在身后的那些人有艾斯认识的也有艾斯不认识的,但他并不拘谨。他不会像“好汉布莱克”那样总是希望靠着别人打点打点自己和老爷的“关系”。
早在汉斯小时候趴在橡木树枝上远看那些衣装鲜亮的家仆和黑的发亮的金边马车还有他们挥打在农田里带血的鞭子时他其实就非常的抗拒成为那样的人。
狗的叫声,风带来的新鲜玉米香,睡觉时谷仓里面老鼠悉嗦的动静一同构成了他的童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奔跑在田野里的时光就应该是自己的一辈子。
但是生活还是把他推向了于自己理想中相驳的道路,现在他无时无刻的得好好看着老爷们的神色办事。
汉斯想着,他仅靠自己平时巡视街道的熟练,走过空无一人的集市,转向臭气熏天却异常安静的贫民区。汉斯一时间说不出的奇怪,可直到他那坚硬的铁底皮靴踩上了柔软的草地时道路边是两堵参差不齐的墙,组成这墙的人们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他们的皮肤是白色黑色还有黄色,老人撑着树枝做的拐杖,男人站在自己抱着孩子的妇女身后,那些更远处年轻而张狂的年轻人们,恶狠狠的盯着汉斯他们。
汉斯继续向前走,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些不解的,失落的,愤怒的目光。而那些部下,有的低下头走的小心翼翼,有的则是昂首挺胸好像这是在纽约街道人们的欢呼声中的游行。
当身边没有了人墙,当草地上有了高高的树木,当教堂晨间的钟声渐渐变得浑厚响亮。汉斯停在了教堂高耸的大门前,看着那个自称来自世界东边遥远国度的神父。
“处决令。”神父懒洋洋的说。
汉斯从衬衫的口袋中拿出那张崭新的处决令,上前递给神父。神父瞄了一眼,看着汉斯的双眼稍稍的叹了口气。
“去吧,但是你们得留下,现在是祷告时间,神不希望被打扰。”神父指向汉斯身后的部下。
“神父先生,我们是在处理公务。”一个身形矫健的人阴沉着脸说。
神父双手负于身后“先生,你应该要明白,我这是在履行职责。”
那个人的脸更阴沉了,他知道,眼前这位神父,脾气可是相当的好,在酒馆里广为人知。
神父转身,推开大门走向大堂深处。汉斯跟上,留下一队人在教堂外分成两行看着大门上明晃晃的十字架。
神父领着汉斯走向教堂的最深处,这里是一处空院,只有后面耸立的山崖和三面灰墙。而在草地中间,是一间石屋。
石屋上长满绿苔,但那扇精铁铸造的门却是闪亮的,每一个锁件都涂上了黄油保养。上面的基督低垂着头被死死钉在十字架上。
神父从袖子里拿出两把钥匙递给汉斯“就是这里了,带他离开吧,他已经不用我为他祷告了。”神父踱步离开,很快的被晨雾淡去。
汉斯怔怔看着手里那两把崭新的黄铜钥匙,他本以为自己手里的三把钥匙已经够多了。他走到门前,从口袋里拿出纸条,他按照上面写的把这些钥匙按插入锁口旋转。齿轮丝滑转动的声音被一声咔嗒打断,他拉开沉重的大门,门里是凝重的黑暗,晨光透过淡淡的雾气照进去留下的是一条嫩黄的丝带。
铁链的声音,平静的呼吸声,这个特殊牢房里唯一的犯人走了出来,他也许是太久没有见过阳光了,稍微有些睁不开眼睛。
汉斯看着眼前这个人,他身材高大面色平静但是略显疲惫和消瘦从哪双布满血丝的碧绿眼眸中看不到一点的凶戾气息。但那被沉重手脚铐磨的血肉模糊的脚踝和那青紫色的手腕让他着实难以接受,这个原本如此和蔼大度的人,这个亲手将这个荒凉之地开拓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竟然因为在外面蓄养情妇并亲手杀死自己妻子儿女的而入狱的罪犯。
听说他本来应该成为新一任的州长的。
汉斯将手中的处决令展开给这名罪犯“:温斯顿先生,您因为贪污受贿和谋杀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的罪名被法庭判以绞刑立即执行。”处决令右下角是最高法院的署名和盖印和本人的签字与手印一切都证明了眼前这个人的罪行。
但所有黄金镇的人都知道:温斯顿是无辜的。
除了那些想要害死他的人。
“先生,我们该走了。”汉斯对他依旧很尊重,因为即使他马上要前往绞刑架,他仍然是哪个值得人尊敬的人。
“鞋子,先生,我去给您找双鞋子。”汉斯看到那双血肉模糊的双脚,不忍的说。
温斯顿疲惫的微笑,并告诉他没有必要解开手脚铐“我是个罪人孩子,不要怜悯一个可悲的犯罪者。”他就这向着门外走去,一步又一步,他的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踏过圣洁的礼拜大堂,留下一个有一个的淡淡血印。
他感受不到疼痛,身为人的很多东西,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快要走到门口时约尔翰对汉斯问道“孩子,你希望听一听我的故事吗,我马上就要去见上帝了。”
“没问题先生,这是我的荣幸。”汉斯看着不远处等待他们的下属们,坚定的说道。
他平静的诉说着自己一生的故事,好像完全不在意汉斯不认识的那些手下们的恶毒眼光,也见不到担忧着看着他的人们。他们再一次走过人墙,只不过这次,人墙格外的坚实,格外的悲伤,就连之前远处的年轻人都凑上前来擦干眼泪目送他向着行刑地走去。
温斯特出身于北方一个家境殷实的富贵家庭他的父亲凭借着早点出海经商攒下的人脉和威望在当地想当有话语权。他们家雇佣了二十多位仆人和一位英国的老管家以及四名家庭教师。
在这样一个优渥的家庭环境中他并没有成长为一个纨绔子弟,他反而喜欢法兰西的诗歌与德国的音乐家,他希望去南美洲的雨林里见识一下可以吞下一个成年人的巨蛇,他甚至对东方的哲学有了浓厚的兴趣,他觉得那种哲学理论拥有无穷的力量。
随着年岁的增长,约尔翰对于国家和政治的问题越发感兴趣,他觉得这是对自己价值的最好体现,他认为自己能够让自己的国家和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
1803年,拿破仑正带领着彼时正不可一世的高卢人向着整个欧洲宣战,而美国乘势买下了路易斯安纳州,并开始了全民西部大开发的运动。
温斯特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利用父亲的人脉,他顺利的进入了西部大开发的军队的里成为了一名军官。他希望通过对西部开发带来的功绩积攒日后的政治资本。但他低估了这个世界,也高估了人性。
一路上,他看到的不仅是西部的广阔土地和高山峻岭荒漠峡谷和成群结队奔跑在高原上的野牛群,还有反抗他们的印第安人。军队的意义当然不仅仅只是防止野兽,当然也有清理“障碍”的需要。反抗他们的人被屠杀,尸体垒起的高塔引得群鸦环绕,他甚至看不到正午的太阳。
他经常对自己说“他们只是野蛮人,和野兽没有什么两样。”就算他并没有参与这一切,可在那的无数个夜晚,他都能听到死去的人的叫喊声,他无时无刻的不感到恐惧,每一个梦都是自己被割下头皮砍下头颅。
直到一次雨夜的行军,他失足掉入了湍急的山涧里。等他醒来时眼前是一个拿着刀的印第安女人和一群孩子。他的双腿都骨折了,本以为自己也要成为一具没有头皮的尸体时,那个女人只是把焦黑的烤鱼和水放在他的身前。
就这样四天过去了,就好像这个印第安女人完全不知道是他们的人在屠杀她的族人。可当他看到哪几个孩子时不时瞟来的眼睛深处的仇恨时他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有多么可悲。
“我们只是借着上帝和国家的名义在进行无意义的屠杀而已。”
汉斯身后的几个人在偷笑,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第五天清晨,枪声和惨叫声惊醒了他。等他爬出来时,看到的是女人和孩子们的尸体高高的挂在树上,血液顺着树枝一滴一滴的从上滴落在地面上汇成一小股染红了附近的流水。
这水终将流向伟大的密西西比河,她滋养这片土地成千上万年,而从此刻开始这片土地将永远属于他们美国人的了。
就快要到刑场了,但故事却并未结束,他为何要放弃政治资源和家族资本来到这个原本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他带领着人们经过了怎样的奋斗将这里打造成一个以生产黄金而闻名的城镇的。又为何会在最有优势的时候竞选失败沦落至此的,到底是谁杀害了他的妻子儿女?
正如温斯特对汉斯说的那样。
“感谢你听我诉说,但我感到非常抱歉,也许很多故事有时并不会有结局。”
雾气消融在了阳光中,身边的人群也从衣衫褴褛面黄饥瘦的农奴,原住民,穷人变成了身穿正装的男女,他们看着温斯特走过后留下的那串带血的脚印。
少数人脱帽致意,而更多的则是在关注着一件事:温斯顿难道真的就这会这样死去吗?不少势力都在暗中帮助过温斯顿避免死刑或者逃狱,可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幕后操作那样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汉斯并不知道,温斯顿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暗中收纳原住民,在地方种植园提高黑奴的待遇,兴建新式纺织厂和机械制造厂。他的追求太理想,他的目的太崇高,他的努力让太多人感到不适了。
他现在,必须死。
温斯顿站在审判席的正前方,带着精致假发和单片眼睛的法官拿起判决书大声问“温斯特,你承认自己犯下的包括谋杀,拐卖人口,协助非法偷渡,侵犯他人奴隶所有权的罪行吗?”
“我承认。”没有反驳,温斯顿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
台下一阵唏嘘,他们不希望温斯顿认罪,就算他最后仍然避免不了死刑。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法官问。
温斯顿沉默了会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了。”
法官放下手中的判决书合上了厚重的法典“我想你应当需要神父为您进行最后的祷告。”站在法官身后的神父走了上来,他并不是这个小镇的神父,而是从华盛顿远道而来。
“感谢您法官大人,但我不需要祷告了,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
温斯顿被戴上头套压上绞刑太套上了那根粗粗的绞索,没有多余的准备,随着随行法警的下令,闸门被拉下,温斯顿在挂在上面,不断的挣扎着扭动着,就好像一条脱水的鱼。
在人们的注视中,在悲愤,不解,哀伤,恐惧的情绪中,他停止了挣扎。
法医上前检查他的生命特征,呼吸,心跳,脉搏,瞳孔,法医确认后,对着审判席上的法官点了点头。
“他确实是死了。”
法官很小心的叹了口气,让全副武装的执法队将温斯特抬入一口外包铸铁的橡木棺材里,并用十三枚长铁钉钉死。他们吃力的把棺材抬上马拉车上驶向墓地。
人们叹息四散,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工作的岗位,商贩,屠夫,书店,城市又接着忙碌了起来。可是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再去踏上那一串带血的脚印。
来自田纳西的汉斯愣愣的看着自己身前的脚印,从华盛顿而来的执法团们看着已经插上十字架的坟墓上书“亚伯拉罕—温斯顿”,从遥远东方来到这个小镇的神父用铲子一路铲去这些脚印。
直到铲子铲到了汉斯脚边,坟墓前空无一人,汉斯从恍惚中回神,看着仿佛一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表情的神父。
“为什么会这样,我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可是他们呢,那些有能力的人呢,你呢?你明明是他的朋友为什么不去帮他?他明明在做着最正确的事情!”他嘶声的低吼,好像在问神父,又好像在问自己。
可神父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把铲子丢进路边的臭水潭,拍了拍身上的泥泞对着汉斯说“你不是没听完故事吗,虽然这个故事的结局很烂,但是我却可以和你讲一个新的故事,想听的话就跟我走吧。”话音刚落神父就向着这个镇子上最贵的酒馆走去,门口的保安并没有阻拦他和好一会后才跟上来的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