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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高的全息投影立在空地上，38号聚集点幸存的高层齐齐站在侯恩身后，侯恩站在全息投影前，看着面前淡蓝色的三维投影。
那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身影，全身上下随处可见拼拼凑凑的义体痕迹，半个金属下巴锈得厉害，紫红色的锈斑让他布满疤痕的面容显得更为狰狞。
此刻的他躺在同样巨大的沙发上，冷冷地盯着侯恩。
“哟，让我看看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让你这废城的土皇帝有空来烦我？”男人开口，气管像是撕裂的风箱一样漏气，带着难听的沙沙声，不集中注意力很难听清楚这家伙在说什么。
“我没时间和你东掰西扯，告诉我，为什么要突然对聚集点动手？”侯恩的声音也好听不到那里去，沙哑中带着电流的滋滋声，两个人像是在玩一场谁的声音不够吓人谁就输了的弱智游戏。
赵罔觉得应该是鬣狗帮老大更胜一筹，因为这家伙吐字不清，有一种古神念咒的感觉，反观侯恩咬字清晰普通话十级，在气势上就输了。
“聚集点？”鬣狗帮老大皱了皱眉，巨大的机械手捏住身旁一个手下的头，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用吓人的眼睛盯着他：“你们对聚集点动手了？”
手下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地摇头。
鬣狗帮老大看向侯恩：“最近我没有对聚集点有任何行动，你来这找我麻烦找错人了。”
“把你鬣狗帮那个叫孙闯的叫出来和我对质。”侯恩没有半句废话，之前赵罔和他在聊天的过程中描述了一下敌人的模样，他很快就从自己的数据库里锁定了鬣狗帮的这个最近名声鹊起的成员。
“你算老几？想见我鬣狗帮谁就见谁？”鬣狗帮老大丝毫不配合，言语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我鬣狗是你能这样使唤的？”
鬣狗帮的老大就叫鬣狗，不知道是外号还是真名。
“看来是没得谈了？”侯恩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鬣狗一上来就这么不配合的态度让侯恩在心底猜到了什么。
他朝后面挥了挥手，让手下把活捉的几个鬣狗帮喽啰带进了投影范围，鬣狗清楚地看到了那几个人的模样。
可鬣狗只是眯着眼看着，甚至还接过旁边人递上来的刚刚搓好的烟草，面无表情吸了一口，浑浊的烟雾从他机械身躯缝隙中透出来些许，他缓缓吐出一口浓烟，没有说话。
见鬣狗是这个反应，侯恩也懒得和他废话，冷冷说：“准备处决。”
幸存者们让出了一大片空地，把打碎膝盖的喽啰们按跪在地上，枪械顶着他们的后脑，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涕泗横流裤裆间腥臭一片了。
他们是混帮派的不假，敢砍人和敢直面近在咫尺的死亡恐惧又是另一回事，说到底，也就是一群普通人，有的甚至还是十三四岁的小孩，放在企业战争以前，还是在象牙塔里过着无忧无虑青春生活的年纪。
鬣狗仍旧没说话，仿佛局外人般抬了抬夹着烟的手，歪着头点了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处决。”侯恩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宣告了他们的死刑。
断续的枪声响起，让这几个哭泣求饶的人躺倒在血泊中。
赵罔在人群边缘看着，心底有点发寒。
说来也怪，死在他手上的人并不算少，光是他来到荒原上这一小段时间里，就有不下四个人惨死在他的枪下，死在那发电浆炮下的人更是数也数不清，更别提之前他还是掌权者的时候，每天都有许多人间接或是直接因他的某个决定而死，但亲眼看见活生生的人被这样像鸡崽子一样剥夺生命，赵罔仍是有些不适。
这倒是正常人的反应，有道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在生死间愿意杀人和享受杀人是两回事。
但要是指望赵罔这点恻隐之心会让他对敌人心慈手软，那死在他手上的人真是呵呵了。你说这是虚伪也好，矫情也罢，人就是这么复杂。
鬣狗的声音响起，恐怖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戏谑：“然后呢？”
听到鬣狗这仿佛无所谓的发言，幸存者们一阵骚动。
侯恩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在荒原呆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能令他产生“意外”这个反应指令的事情了，因为他见到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齐宣王见牵牛过堂下将以衅钟者，曰以羊易之：“牛牛好可怜啊，让羊去吧。”
羊：？
可是如果你让齐宣王天天都看一遍牵牛过堂下，甚至让他亲手主持祭祀衅钟，来个十七八次，再大的不忍也会在这情绪的一次次的涌起后覆灭。
侯恩和鬣狗都属于这样的人，他们对于小人物的死亡已经麻木了，荒原上每天都在死人，多死几个对他们而言还不如小脚趾不小心撞到桌角痛，至少后者是真痛。
“没其他事就滚吧，侯恩。”鬣狗吞云吐雾间挂断了通讯，全息投影定格在鬣狗朝侯恩脸上吐出烟圈的那一瞬间，肆意狂妄又嚣张跋扈。
赵罔偷偷戳了戳一旁王岚岚的腰，本来发呆的王岚岚悚然一惊原地起飞，就那个弹射起步，涨红了脸瞪着赵罔。
“你神经病啊？”王岚岚气急败坏，一脚踢在赵罔小腿上，收效甚微。
“不是不是，我问问这鬣狗这么狂，什么水平啊？”赵罔摸摸脑袋，没管王岚岚跟挠痒痒似的攻击。
“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也是战斗序列的。帮派的老大基本都是打上去的，你自个琢磨吧。”王岚岚气鼓鼓走开了。
赵罔眯了眯眼，敏锐的直觉总让他感觉这个鬣狗似乎知道些什么。
他终于察觉到之前那丝违和感的来源了。
实在是太巧合了，就是在赵罔前脚刚到荒原，鬣狗帮后脚就突然袭击几乎从不袭击的聚集点，虽说有见财起意这个貌似很合理的理由，但还是太刻意了。
尽管鬣狗矢口否认，但无论如何聚集点遭到袭击是既成事实，就算真的并非鬣狗帮干的，也肯定是有人在策划这一行动。
如果没有遇到救助站的小麻烦跟着王岚岚夏高卓先去了废城，在废城休息了一晚，他大概率会抢一辆救助站的车直奔38号聚集点，在聚集点直面荷枪实弹的鬣狗帮帮众和并非孤身一人的孙闯，大概率难逃一死。
赵罔绝不相信姣君会背叛他，他感觉姣君的情报网络似乎出了点问题。
很难说清赵罔对姣君的这份信任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很久以前的那件往事，或许是出自一瞬之间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