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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分手吧。”他又重复了一遍，扭过头去，不敢直视一脸难以置信的姣君。
就这样沉默半晌，姣君用力甩开赵罔的手，冷声问：“为什么？”
她设想了赵罔很多种反应，比如他可能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求婚感动得痛哭流涕，可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傻乐，也可能露出释怀欣慰的笑来摇摇头，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自小相识十几年，还处了两年对象的男朋友会在她求婚之际闷了吧唧地说：“我们分手吧。”
分手？我现在想给你丫的分尸了。
赵罔看着前女友冰冷的神色，风吹得他鼻子里满是她惯用的风铃草香水的味道，想要解释什么，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要从哪里说起呢？从自己父亲的死？从自己母亲的落井下石？还是从那块父亲临死前交给自己的不为人知的一次性芯片开始？
赵罔在等候指证开始的三天里想了很多，他也想过把父亲最后的遗物作为筹码交换自己继续沉浸美好的生活，但是自小见惯了阴谋诡计的他明白这决不能换来平静，相反，还会因为这块芯片所记载的东西被加速灭口。
他与自己的父亲并没有历史教材上所说的“浓厚的血缘亲情”，他的父亲的遗物，带给他的是一个诅咒，一个已死之人对仇敌的复仇诅咒。
或者说烛光之城里有血缘感情的反而是小部分，在这里婚姻家庭早就名存实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交换，足够激烈的利益冲突，就算是弑父杀子一类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他们之间与其说是家庭成员，不如说是利益共同体。
这叫什么？赵罔记得书上说过的，是“资本对人的异化”。
也更显得姣君此刻的求婚在这钢铁丛林里显得离经叛道。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我不想。”赵罔憋了半天，憋了这么句废话出来。
姣君沉默了半晌，狠狠给赵罔肚子来了一拳。
她的这具价值不菲的身躯采用的是市面上评价最好的高级动力引擎和仿生肌肉材质，这一拳最起码两百斤的拳力，打得赵罔蜷缩在地上嗷嗷叫唤。
姣君甩了甩手，拎着赵罔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冷声说：“前女友现在要给你送点分手礼物了。”
就这样扯着赵罔的衣领走到了专用电梯口，里面的仿生人女仆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无视了赵罔的模样，低下头恭恭敬敬地递上楼层选择投影。
在赵罔一声声“慢点慢点”、“痛痛痛”的哀嚎声里，一米六左右的少女冷血无情地提着他的脖领，把他一路逮到了位于296层的一处房间前。
门口的识别器识别到少女机械身躯内的权限芯片，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严丝合缝的防爆门刺啦一声打开，少女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少年往前一推，自己身形一闪也紧跟了进去。
“关门。”少女冷声命令。
防爆门滴滴响了两声，慢慢合拢了。
“开灯。”
随着少女的命令，房里顿时亮堂起来，赵罔也终于看清了房间里正中央摆着的那个高达三米的庞然大物是什么。
是一个通体银灰色斜放着的圆柱形座舱，底座贴心地雕刻了台阶以便于人上下，圆柱的顶部连通着角落的生命维持设备与各类看不明白的操纵仪器，座舱里密封着满满当当的淡绿色液体。
“认出来了吗？”少女抱着胸，走到仪器前坐下，转过来半靠在座椅上看着赵罔。
赵罔终于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了。
基因编译器。
如果自己没有经历这些意外，应该在十八岁的时候由父亲带着进行第一次基因编译。
基因编译价格不菲，也是被高层垄断的精英化技术，烛光之城里也只有董事们和一些高级打手有资格享受。
一个正常的董事子女，会在刚出生时就预定好基因编译改造，每年都会有专人来采血样进行数据优化，只等到十八岁开启第一次编译改造。
基因编译改造共有三次，每隔一年一次，也就是说，寡头的子女不仅在地位上、财富上、权利上凌驾于普通人，甚至连天赋也远超普通人。
公平吗？在资本看来就是公平的。
他们的出生是量子超级计算机计算无数次后的优秀基因，他们的后天教育涵盖天文地理商战金融，他们从小跟随父辈决策经济走向，学习永远有多对一的辅导教学随叫随到，甚至有专门的心理医生时刻疏导释放压力。
一切的一切都在推动他们成为精英，成为人上人，成为“leader”。
普通人何止和他们没有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普通人甚至不配与他们一同起跑。
赵罔摸着冰凉的基因编译仓，没有说话。
“我从你家预订的基因服务团队买下了你的专属编译仓，毕竟你的父亲没办法继续支付高额的管理优化费，他们在知道这一点会后毫不犹豫就卖给了我，我只是花了两千万就拿了下来。”姣君轻飘飘地说。
“多谢。”
姣君话里带刺：“前女友的分手礼物还满意吗？”
赵罔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还没到基因编译的年龄，提前基因编译有可能会出现未知的副作用，你还有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姣君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我会去求爷爷的，你成为ai藏在我的底层逻辑之下，EAPF发现不了的。”
“开始吧。”赵罔上前几步走上台阶，把手指按在编译仓标记着电源的按钮上。
“指纹验证通过，正在采血。”
赵罔感觉手指一凉，按钮上弹出一根极其细小的无菌针取走了赵罔一滴鲜血。
“血液检验通过，尊敬的基因编译订制用户‘赵罔’您好，检测到您未满18岁，提前进行编译会有额外的风险，是否确认？”
“确认。”
“声纹检验通过，录音已做司法备份。请确保现场操作人员不少于3名，确保医护人员到位。”
赵罔扭头看向姣君。
姣君肋下突然裂开，伸出三只机械探爪。
“确认。”姣君用清脆的声音说。
“请用户‘赵罔’在编译仓打开后脱去衣物，以平躺的姿势躺入编译仓内。”
赵罔深吸一口气，面前圆柱形的舱门大开，满溢的淡绿色液体被电磁力束缚着无法流出。
他把手伸进去，只感觉一股清凉滑腻的触感从指尖直窜脑门，再不多做纠结，戴上鼻塞就慢慢躺了进去。
“用户进入完毕，编译开始。”
赵罔感到很困，又感到很安心，这是营养液里的安眠成分和氧气通过皮肤接触在渗入自己身体，他闭上眼睛，余光却看到舱门外姣君流露出莫名的神色。
心里咯噔一下。
娘希匹的，前女友不会跟我玩阴的吧？
万一一醒来就看见前女友笑着对我说，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ai啦。
那种事情不要啊。
赵罔张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营养液，硬是说不出一句话，精神越来越困，最后陷入了深度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