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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讨完计划的细节后，把内部通讯用的对讲机交给罗莎，克莱伯就打算先行离开。
“……离天亮还有三小时左右。天亮后，我会先行集结护卫，通知新行动。研究员方面……我和他们不太合得来，只有你们自己解决了。”
叮嘱完计划的细节，克莱伯就掀开帐篷前的帘子。
他魁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确认他离开之后，罗莎才疲惫地侧躺到床上，拐杖也随手扔到地上。
真是……太累了。
她疲惫地闭上双眼。
罗莎以前只不过是个佣兵团的小队长，就算绞尽脑汁，能考虑到的事情，无非就是怎么付诸武力。
说到底，也就是侦查、潜入、破坏，谍报和正面作战……
这些听起来正经的行动，和罗莎想要改变废土现状的愿景，不能说联系紧密吧，至少也是毫不相关。
哪怕付诸武力，调查员们能做到的事情，也只是消灭‘敌人’而已。
就算没怎么读过书，罗莎也清楚地记得世界的运行规则。
《魔法少女百年祭》里，曾经引用了这么一句名言——‘以暴力维持的统治，也终将结束于暴力’。
但是……就算是同一部作品里，罗莎也见到过理想主义者们悲惨的下场。
放弃武力，更是无异于把咽喉送进野兽口中，任人宰割。
她能做的，也只有暴力而已。
想得越多，罗莎就越烦躁，下午已经睡过了一觉，现在也睡不着。
她无奈地叹息一声，张开眼睛。
然而，眼前林心洁金光闪闪的黑色双眸，吓得罗莎一个激灵。
她马上用手撑住行军床的床沿，想要翻身，却没想到手上一滑，从床上摔了下去。
这一瞬间，在与怪异雕像对峙时，那异样的时间膨胀感，又回到了罗莎脑海中。
可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要狼狈地下床去。
这下脸丢大了……还是在林心洁面前，她缓缓闭上眼睛。
要还是以前进化者的身体，罗莎肯定可以表演一下，空中转体180度，单手点地后空翻，做一个难度系数极高的体操动作。
但……这副身高150厘米不到，可能连一公里长跑都坚持不下去的萝·莉体型，她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在这危难关头，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搂住了罗莎。
罗莎也如溺水的人一样，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等罗莎张开眼睛，见到的依旧是林心洁的脸庞。
林心洁结结实实地搂着她的腰和脖颈，稳稳地接住了罗莎，才没让她狼狈地摔在地上。
摇曳的煤油灯，在浑浊的空气中，引发的丁达尔效应，穿透她的眼皮，稍稍刺痛她的双目。
“你没事吧？”
林心洁担忧的目光，缺乏活力的语气，让罗莎一阵恍惚。
宁静的日子，不需要考虑明天的未来的时光……曾经，罗莎也有过。
只可惜，那段源于雪瑞理想的日子，最终，也毁在了她的理想中。
雪瑞扛下了压力和非议，和蛮不讲理的十三区来了一场粉身碎骨的对决。
不手握武器的话，与恶意抗争的话，也只能屈服于武器，罗莎再了解不过。
除了成为‘武器’，罗莎什么都不会。
罗莎深吸一口气，就这么躺在林心洁臂膀之间，仰头凝视着她。
“林心洁。”
“嗯？”
“如果，你能掌握魔女的力量，你会做什么？”
“唉？嗯~，这个问题也太难了……”
她嘟囔着低下头，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普通人若是手握此等力量，首先想到的，大概就是解决平日里积累的怨气吧。
报仇雪恨？引领新时代？还是抛却和世间无聊的联系，选择独善其身？
林心洁的回答很重要吗？罗莎不禁问自己。
她的回答，也许只是面对自己的妥协产物，也许只是选了个不得罪人的，折中的说法。、
无论怎么她怎么回应，罗莎都不可能放弃现在的目的；无论她怎么辩解，罗莎都不会相信她口中的愿景。
可为什么，自己还要问？为什么……还要等她说出回答？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无人区不再影响环境和生物吧。”
林心洁的回答，说不上普通。
换做进化者，多半都考虑着，怎么把无人区的祸害，从世界上彻底消除。
要么憎恨着无人区带来的怪异，要么厌恶束缚自己的环境。
“为什么？”罗莎迫不及待地问。
“如果没有无人区的话，我也不会活在当下。”林心洁理所当然地应道。
“那个……当然，这也是考虑自己的结果……没多伟大。但我在研究怪异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它们会为什么会存在……之类的。”
“呃，比如说……哲学上，人类的存在，本身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有个喜欢的哲学家的话……呃，你没读过书，抱歉。那……就是……”
她断断续续、支支吾吾的话语中，总是掺杂了难懂的话。
停顿少许，随即，她又焦急地开口。
“先是有目的和对未来的期许，人才得以成为人的！”
“既然如此……哪怕我、还有怪异、魔女，都和其他人类不一样，只是尸体拼成的、信息的集合体，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是人类！”
原来她有好好想过啊，罗莎愣了许久。
看来，废土给了她们这些孩子的，不只是诅咒而已。
“说得好！看起来奇怪的女人！！！我对你刮目相看！！！”
蜘蛛橘猫，突然从床底下钻了出来，蹲在罗莎脑袋边。
“噫————”
林心洁浑身一颤，满脸惊恐地把罗莎抱进怀里。
进化者赖以为生的超强身体素质，被她用来躲避这只长相奇怪的怪异，‘嗖’地一下跳到另一张行军床边上。
“你这女人……还真是不懂礼貌，我都忍住了逃跑唉。”
蜘蛛橘脚步矫健，一下跳上赫莉睡着的行军床。
不满地瞪了一眼林心洁，伸出前爪挠起脸来。
“噫——！你不要过来——”
或许是因为过于害怕，林心洁把罗莎像抱着一样，死死地抱在怀里。
左手摁着罗莎的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右手搂住她的大腿，一点也不肯松手。
罗莎眼神撇过她的脖颈下方，被紧身衣盖住的身材，眼神古怪。
不得不说……她相比同龄人，发育得很好，完全不像人均营养不良的废土居民。
但罗莎不得不在脑子里强调，她可不是赫莉那等变·态。
如今，同为女孩子，稍有些亲密接触也无可避免，绝对不是她觉得这么被抱着也挺好。
绝对不是。
绝对不是！
“嘴上这么说，你不是看到那只蜘蛛猫都会害怕吗？”罗莎笑了笑，揭了林心洁的短。
“不……不是的！”
“是吗？你还真是……坚强啊。”
“没有的事……我只是害怕蜘蛛……”
林心洁一点也不懈怠，马上看向罗莎，一刻不停地解释起来。
罗莎并未注意到林心洁的异样，她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张开嘴。
“林心洁，和你想的一样，我和赫莉，就是‘罗飒’与‘赫伯特’……我们，不是你想象中的英雄。”
“我们，只不是在战场上互相残杀，夺走了无数人生命，几乎让世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凶手。”
“直到刚才，我甚至也在考虑怎么复仇……怎么利用周围的资源，怎么利用你。”
“别说英雄了……甚至，除了付诸暴力和恶意，我们只是一无是处的蠢货。”
罗莎把手搭在林心洁肩上，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把话语送进她耳中。
“真正的我们，一点也不美丽。既不正确，也无优雅。”
“我们只见过最丑陋的世界，和最恶劣的行为。这正是我所见的进化者，我所见的世界，我所见的自己。”
“我们知道，什么才是正确。”
林心洁低下头。
她的不甘和迟疑，通过颤抖的身躯，一点点传到罗莎身上。
她当然会怀疑，想要反驳，想要证明自己的观点……想要相信，相信过去的‘英雄’，相信历史的正确性。
但最后，她还是一言不发，抿着嘴唇。
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眼前的‘英雄’，坚信不疑的未来，正在她面前，显露出她们的弱小和无力。
她……无法接受。
罗莎明白，她知道这份感觉有多痛苦。
于是，她伸出手，捧起林心洁的脸。
就像她曾经和战友们倾诉时一样，就像过往她扮演着优秀的队长一样。
她伏在少女的肩头，肆意利用着自身的优势，微笑着，温柔地，吐露‘心声’。
“……所以，请相信我，林心洁。你比我们都要美丽。”
不知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因为被年纪小的孩子抱在怀里，有些害羞，罗莎并不知道，自己的脸正微微泛红。
荷叶边短裙和长筒袜的间隙，稍现的勒痕与雪白的肌肤，让人想要一探其中的奥秘。
一番折腾后，松垮垮的衣领翻开，露出光洁如新的脖颈。
早先被风雪吹得稍现杂乱的奶白色短发，零落在脸颊，轻轻挂在淡粉色的嘴唇角落。
配合她无意识中，挂在嘴角的温和笑容，让林心洁无法移开目光。
少女暗自有了结论。
即使，世界和自己，都算不上不美丽，你也一定……是正确的吧？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