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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刺入罗莎的眼皮，通透的寒风扫过她裸露的肌肤，她才猛然惊醒，从沙发上爬起来。
怎么睡过去了……
揉着发麻的脸颊，看向身侧，她不禁嘴角一抽。
身上红色的连衣裙已经被压得皱巴巴的，皮鞋不知何时被踢到茶几底下，连白色的长筒袜也不知何时被扯到脚踝边。
要不是她还记得片刻的温暖，罗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遭遇了痴·汉的袭击。
而雪瑞双目紧闭，口中嘟囔着不知所谓的梦话，死死地抱着她，贴在身边。
甩开雪瑞抱着着自己细腰的手，把鞋子捡回来穿好，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后，罗莎走到床边，向外看去。
雪瑞的办公室在一座只有三层的小楼里。
比起周围其他废弃的高楼，治安总长的办公室，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周围的废墟，也和她记忆中的景色别无二致。
废旧的零件拼成的招牌，和霓虹灯的光彩，混合着冰冷的阳光下，辐射出诡异的光彩。
寂静人行道上，却见不到一个行人，颓废得恰如废弃的土地。
占地数百平方公里的城市废墟中，过去仅仅生活着不到三万人。
公路上废弃的生锈车辆，和建筑的外墙一起腐朽，只剩下空壳。
她们就住在这宛如死去的城市里，渴求着身旁为数不多的温暖。
窗外的夕阳肆意地洒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驱使罗莎推开窗户，寒风与腐朽一同擦过她的面庞。
“嗯？”
夕阳下的城市，似乎有个影子从罗莎视野死角闪过。
定睛看去，罗莎只见到一条细长的猫尾，消失在街角的阴影里。
猫？这还真是稀奇。
大爆炸过后，驯养的动物很难适应野外的环境，很多都在短短数年内死在路边——就和人类一样。
罗莎是个如假包换的猫党，只可惜废土上已经很少能见到猫了。
她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一只微胖的橘猫，那只听话的橘猫……虽然极度调皮，但看上去是真的很可爱。
但罗莎确信，自己从没养过猫，这印象到底是从何而来？
回头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睡死过去的雪瑞，罗莎就费力地爬上窗台，从窗边一跃而下。
唤起蔚蓝的魔力，托着她在楼间滑翔，不消片刻，她重新稳稳地踩在干燥的地面上。
罗莎回头看了一眼数十米远处的办公室窗户，不禁想在心里打上‘危险动作，请勿模仿’的标签。
比起费劲的走楼梯，还是进化者的路适合她。
一甩手，变出熟悉的硬木拐杖，握着拐杖杵在冰冷的沥青路上，罗莎环视周遭，找寻着‘猫’的足迹。
但布满灰尘的街道，只留下了一串人类的脚印，罗莎立刻警戒起来。
她俯下身子，检查着脚印的状况。
脚印还很新鲜，没有重新被灰尘覆盖，明显是刚刚才从这里经过。
脚印是一双小皮鞋留下的，根据尺寸来看，应该很年轻，身高150公分左右。速度很快，溅起了少量扬尘，脚步很稳，脚印几乎没有模糊。
只在数秒内，罗莎就判断出脚印主人的状况。
她仔细辨认着地面的灰尘，又找到一根细长的毛发。
翠绿的毛发、实在不像是人类能拥有的颜色。
杵着拐杖站起身，罗莎顺着脚印前进的方向看去，足迹的主人显然走进了废弃的公寓楼的楼道里。
环境复杂的公寓楼楼道，很难防备近距离的奇袭，不过，罗莎并不在乎敌袭。
还不能确定是敌人，也没必要先一步摆出剑拔弩张的态度。
不过，既然脚印是人类，周围也没看到猫通过的痕迹，那自己看到的猫尾又是什么？带着猫狩猎的城市猎人？
罗莎的脑袋里，又不禁幻想出一位身高150cm，绿色长发，身边还跟着一只橘猫的少年或者少女。
不妙……好像还挺可爱的。
无论如何，对卡森市来说，对方都是外来者，必须优先确认来意。
正当罗莎打算继续跟随脚印时，一股没来由的‘感觉’骚弄她的指尖。
她皱起眉头，抬起右手，一根肉眼难辨的蓝色细线，正从她的指尖伸出……
这是……什么？
她皱起眉头，顺着细线看过去。细线在半空中飘荡、绕了好几个圈，一路延伸至她侧，公寓大厅的承重柱后面。
一路并没有脚印，地面空空如也，但眼前的蓝色细线，却不断提示着她：‘就在那里，承重柱背后’。
承重柱已经被笼罩在夕阳的阴影里，在黑暗与光线交织的空间尽头，一个目光刺破了阴影，直直地看向她。
不同于野兽的谨慎和紧张，在那双竖起茶色的眼瞳中，罗莎意外地看见了同情。
对于猫来说，那眼瞳的位置未免太高了。
难不成那只猫正趴在人的脑袋顶上？
罗莎完全不考虑对方发起攻击的可能性，她不认为世界上有人能战胜自己。
她笑意盎然地摊开手，说道：
“是哪位呀？如果想在卡森市定居，请去治安总长的办公室办理手续。就在旁边那栋三楼的建筑。”
手续什么的当然是不存在的。和废土居民谈论秩序，不亚于对一株植物倾诉爱意。
只是，占据先机，能逼迫对方表态。
不出所料，躲在承重柱后的‘城市猎人’挪动了脚步，慢慢从阴影中现身。
在那位身着古典礼兵的少女，表情怪异地站在眼光下时，罗莎总算理解，现实总和想象有不少差距。
茶色的长发上，顶着两只扑扇的耳朵，细长的尾巴在她身后不安分地扭动着。
没有什么带着猫的城市猎人，只是一只猫耳娘罢了。
果然世界很大啊，连猫耳娘都能见到……罗莎悄悄在心里感叹。
当罗莎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面前的猫耳娘涨红了脸。
她死死地握紧拳头，极度不情愿地扭头，支支吾吾地说道：
“终……终于找到你了，主……主人。”
“啊？”
从街角发现的猫耳娘，突然开始叫自己主人。
十分契合轻小说标题的想法，让罗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清醒。
她嘴角一抽，不住地后退着。
“那什么，我从来没养过猫……虽然收养过无家可归的小女孩，但我也不是能让你叫主人的身份……”
“你在说什么啊？！罗……呃，主人！我是赫莉啊！”
踏着轻巧的步伐，猫耳娘涨红了脸凑上前来。
“不管怎么听，你的‘主人’都叫得很勉强啊……”
“怎……怎么会呢。”
自称赫莉的少女，在罗莎的询问后，立刻移开眼神。
然后立刻像念稿一样，声音毫无起伏、语速飞快地说：
“我们可是一同对抗邪恶组织‘管理员’，一起出生入死的主仆。主人你怎么会忘记我，想来是中了邪恶组织的奸计，被关在魔女的幻境中，忘记了自己是谁。我和博士是来救你出去的，快跟我走吧。”
“那是《魔法少女百年祭》的剧情吧……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罗莎笑着应道。
“林心洁……！！！你这女人出的什么馊主意！！！”
赫莉死死地捏紧拳头，小声咒骂着让她念出这一段羞耻对白的人。
好一会，她才从震撼人心的羞耻里回过神来，脱力地指着自己的心口。
“你应该能看见吧？这就是证据，请相信我。”
证据……确实呢。
罗莎从刚才就看见了，从自己的指尖延伸而出的蓝色细线，在半空中蜿蜒着，一路连接到赫莉的身前，没入她体内。
属于进化者的蔚蓝色……既让人安心，又无数次夺走人生命的蓝色。
“这到底是……”
罗莎恍惚地盯着那根细线。
“是我们的‘契约’，”
赫莉坚定地伸出手，握紧拳头，放在胸口。
“在你的生命走向尽头时，我也会失去一切。我曾经是你的敌人，你应该要憎恨的、仅凭命令行事的愚蠢棋子……”
她保持着上半身的姿势，俯下身子，郑重地半跪在罗莎身前，如骑士等待女王的封赏。
“……你曾是我等的希望，指引我等在这片黑暗的废土，开拓出光明之路。只要你还愿意，我就如您所愿，向您献上我微不足道的忠诚和信赖。”
赫莉的话语没有半点虚假。
正和废土上无数的调查员一样，他曾经仰慕过这位战无不胜的传奇。
祈祷过他能跨越所有障碍，把人类引领向新的纪元。
即便调查员的使命……只是一片虚妄，她也依然认为，在她双目所视的道路前方，一定是她们近百年来，不断追寻的正确的世界。
……即便招罗莎怨恨也无所谓，也不能让她呆在虚伪的梦境里。
“我？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罗莎诧异地退后了一步。
虽说她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但改变世界什么的……
“罗莎，这里只是你的梦境罢了。你只是沉溺于过去，不愿面对现实。”
“梦境……？你在说什么……”
猫之瞳紧盯着她的身躯，不曾退缩。
罗莎下意识地不再继续说话。
“你早就发现了吧？罗莎，你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赫莉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早就失去了自己拥有的一切，只是苟延残喘地活在废墟上啊……”
梦境……确实是宛如梦境的世界，罗莎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一切都如她所愿，调查团不敢来犯，自己还是最强的‘魔女’，每天闲得没事和女朋友卿卿我我什么的……顺风顺水的人生，好歹也有个限度。
不，这也太看不起十三区这片废土了。
再者……自己以前不是个正经健全的男人吗？怎么会创造出这种梦境……
不对，这真的是自己的梦境吗？
头很疼，罗莎扶着额头，不自觉地发出呜咽之声。
“唔……”
她喘息着，脱力地倒下去。
“罗莎？！你怎么了？！喂！！！”
赫莉慌张地上前扶住她，焦急地喊道。
罗莎愕然的望着周围，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景色。
不可能……如果这真是自己的梦境，那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卡森市？
她度过的惬意的日子，如同孩童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和其他人一起的时光……绝不是在这里——
——在这个他们失去了一切的地方。
罗莎眼中闪过一段段影像，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梦呓一半地喃喃自语。
“迪莫斯死在街角，是和其他战士一起……苏菲和店面一起被砸碎了……只有谢莉活下来了，最后是她……她……我和雪瑞逃到列车博物馆，她……不，这里不可能是我的‘庭院’。”
“你在说什么？！你清醒一点！！”
“闭嘴！！赫莉！！别打断我！！”
罗莎喘着粗气，怒吼着推开赫莉。
赫莉不明所以但还是尽力拉着罗莎，疑惑地看着紧张的她。
她跪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着，她长大了眼睛，伸出手，轻抚着自己的‘眼球’，指尖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她指尖触碰到的，不是柔软的人体组织，也没让她感觉到难受。从她纤细的指尖传回的触觉，清晰地告诉罗莎，她碰到，是如同矿石一般，冰冷又坚硬的物体。
罗莎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望向前方。
随着罗莎的声音和动作，赫莉也发现了异状。
罗莎那双已经被染成猩红色的瑰丽眼瞳里，似乎正倒映着什么。
那是一个人影。
赫莉撑着罗莎的身体，缓缓转过身。
在罗莎注视着的方向，那空无一物的公寓楼大厅里，哪里有什么人影？
令人恶心的角质肌肤，四处扭曲的手和遍布全身的眼睛，散发着恶臭的巨口大张，正在索求着，渴望着。
“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