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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向日葵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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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霸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热心解答问题,德才兼备的那种。
  另一种就是借着不断嘲讽,打压,挖苦,踩着别人获得自我认同和信心,再自己偷偷学习的那种人,据我所知,那些男生中的游戏大神也是这两种进阶路线。
  很明显,我就是属于第二种,而且我知道我有多坏。
  我没有几个朋友,可这并不重要,我根本毫不在乎,反正我和同学也是竞争关系,而且我家境优渥,只需要学习金融就可以继承家产,深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的我总是被质疑,攻击,可我从未失败过,我的高考成绩优秀,我本可以去国外的大学学习,但我其实心中还是有一点家国复兴的野心,这和我的坏与邪恶并不冲突,最后我留在了省内这所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学习金融管理,进入了很少人才能进入的特别班。
  尽管我非常坏,但是我还是前程似锦,我不相信人性,不相信善良,我只相信实力。
  但是,我还没有进入大学学习,按照我的人生计划,现在正是学习驾照的时候,可惜我到八月才能成年,不过我虽然坏,但是绝不做徇私舞弊的事情,不顾家族企业的一众长辈的劝阻,我固执的在破旧的驾校驾驶着破旧的车子来学习,烈日让我昏昏欲睡,虽然我学的很快,但是,还没等我拿到驾照,意外就发生了。
  原来是新装修的驾校室内甲醛太多,几个学员都进了医院,而我运气比较好,我得了白血病。
  我全完了,就一两年能活了。
  这是我的报应吗?
  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还有那么多雄心壮志,我一定能带领家族企业和这座古老又年轻的城市更上一层楼,虽然我很坏,但我相信我比那些大腹便便的家伙更强,更有责任心,我还想做国际化,我的脑中早就有了这宏图。
  可是现在,除了给我换吊瓶的那个脾气很差的护士,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坐在病房,化疗了几次的我失去了之前所有的精气神,我还不至于戴假发,家人们都很忙,只有我在国外的哥哥时常给我打来电话,他百事缠身,而我原本在家族中的位置,已经被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表弟取代了。
  我以前从来不会笑,除了那种礼貌的恶心的尬笑,现在,我也没有哭,我只是觉得我输了,这不公平,明明我如此好强,我没有享受过一天优渥的生活。
  最后,我屈服了,我还是以一个普通人,一个女生,度过我生命中最后的时间吧……
  我开始翻着那些我认为无聊的人才会看的竖屏短视频软件,不得不说有些相见恨晚,虽然我知道这些没什么营养,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我还玩起了最新版本的会说话的汤姆猫,这个软件已经和我小时候见到的完全看不出相同了。
  我想了想,给我的高中班群发了道歉信,求他们原谅我的伤害,他们全都来了,我以前的死对头,班长对我说,她明白我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真诚又火热的心,别人只要来问我问题,我虽然言语讥讽,但是一定会将心比心的给别人讲清楚,而且能前后贯通,串在一起,别人不懂问题,我比求教的同学还急,并且几天后还会来旁敲侧击的问,有几个同学甚至感激是我帮他们考到了更高的分数,却不敢来感谢我。
  可面对别人的善意我感到害怕,我从小就看到无数人来我家送来礼物,酒和烟堆满了几间房屋,一直顶到天花板,多的东西都放在了地下车库里,各种充值卡多的家族里都没人愿意要,那些笑容,你来我往的笑容,让我深深的厌恶,可我更深深的知道,我不能表现出来厌恶。
  “不用感谢我……永远不用……”
  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和架子,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一个人写着什么样的字,甚至是谁不会那些单元我都知道,我本来高中就在特别班,现在他们全都上了大学,而我,只能在这里等死。
  “你其实是想学……舞蹈对吧。”班主任对我说道。
  “哎……老师您怎么知道……”我诧异的问道。
  “从你的步伐看出来的……可是,你为什么没有继续学下去呢?”班主任又说道。
  “家里人不让……而且我也知道,我不能学那种没用的东西……”我皱了皱眉头,从床头沉下去一点,说道。
  “可你还是偷偷自学了哦……”班长道。
  “面对大家,你还是不能放下防备吗?”我以前的同桌说道。
  “你这家伙……不要为难我了啊……”这是我第一次说出服软的话。
  全班同学包括老师都愣住了,仿佛被吓到一样。
  “你们瞧瞧……果然……会这样的吧……我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冷漠就可以了……”我又有些无奈的说道。
  ……
  夜深了,最后一个同学也离开了,桌子前放满了他们买来或是亲手制作的礼物。
  一个同学好像是忘记带了什么,她猛一开门,却看到我正坐在床上,看着礼物上卡片的名字流着泪,连忙关上门离开了。
  “喂……别走啊……”
  我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
  ……
  ……
  这原本是个双人病房,不过靠窗的那个床位一直空缺着,差不多半年后,身形消瘦的我迎来了新病友,她的病可怕的多,但是这不是传染科病房,所以我自然和她熟络了起来,可有事还是能在深夜听到她被疼醒。
  这就是生命,脆弱的生命,我本来就体质很差,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就我一个中招,我现在几乎已经病入膏肓,不过我已经释怀了,原本我打算承担许多责任,现在,谁管呢?我开始觉得以前的我是个傻瓜,可如果我现在恢复健康,也许我还会做个傻瓜,而且是变本加厉的傻瓜。
  ……
  ……
  我还有学习的习惯,虽然我已经开始打游戏,这些我原本认为是玩物丧志的行为,我还能下床,可以到她的铺位,让她看着我打,我慢慢了解到她从小就因为先天性疾病被父母抛弃,她最喜欢画画,是个准备艺考的高一学生,可是,她现在甚至不能拿起画笔了。
  ……
  她给我看她的手机,那是她之前的画,大多数都是些规规整整的素描静物,人头像,石膏像和速写,还有些风景速写,这些吸引不了我的注意力,但是,那些她自己创作的话,我敢保证是模仿了高更,梵高,甚至是莫奈的。
  ……
  “这该不会是日出·西湖吧?”我看着一副很像是莫奈的《日出·印象》的画问道。
  ……
  “这幅是向日葵?你画了好多向日葵……什么梵高呀……你可真厉害……”翻到最后,全是向日葵了,我不由得呆呆的道。
  她的画确实漂亮,连护士忍不住凑上来瞧一瞧。
  我没有说出来的是,我也很喜欢梵高的画,我有好多不便宜的梵高的画册。
  梵高那几幅知名的向日葵里,却没有一朵鲜活的向日葵,都是插在花瓶中,垂死的向日葵,那火一样炽烈的向日葵,仿佛燃烧着的火苗,正在枯萎中化作余烬。
  “向日葵又要开了……我多想……亲眼看看向日葵……而不是对着照片画。”她说道。
  “额……我也挺想看看的……在我死之前……”我翻出地图软件,居然发现几百公里外一个公园有无数的向日葵,再过一个月就要盛开了。
  可是,我现在哪里都去不了。
  ……
  ……
  可是,从那天之后,我却能常常梦到那片向日葵花海,从地图软件中我知道,那是隔壁市一个巨大的开发区中的公园,几百米宽,几公里长的河堤岸上种满了向日葵,每年都有大量游客来拍照,我猛的我和那个小画家一起在那里玩,我们走着向日葵花海的木质长廊上,看着蓝天下一望无际亮黄色的向日葵,我们吃着冰淇淋,互相拍着照,最后找了好心人拍了许多合影,最后把这些合影挂在家里,就像婚纱照一样。
  ……
  “等一下……挂在家……家里?谁的家?我和她的家?”
  我猛然惊醒,我是不是,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
  ……
  梦醒了,看着病床,又看了看她,我陷入了沉默中。
  ……
  ……
  “如果……我们能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就好了……”
  白天,我推着轮椅陪她在病房楼下,她对我这样说道。
  “怎么……让我把你背出去?我连推你的轮椅都很费劲哎……”温暖的阳光下,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卷着她的头发玩。
  ……
  ……
  “我们两个,谁会先离开?”她问我道。
  ……
  “我……我还能活个一年吧……”我支支吾吾的道。
  “我……差不多只有一个月能活了……”她对我这样说道:“到时候,希望你不要伤心……”
  ……
  我心中一颤,推着轮椅的手抖了抖,道:“我……你不用害怕……等我也死了……我会去陪你的……”
  ……
  一个月之后,那不是,向日葵盛开的时候吗?
  ……
  ……
  “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她问我道。
  “没……没什么……”我搪塞过去道。
  ……
  ……
  离向日葵盛开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看着之前去那里游玩的视频,那真是一片巨大的向日葵花海,说实话,我可能比那个小妹妹更想去看看。
  晚上我一直没有睡觉。
  ……
  ……
  她的病情比预计中恶化的更严重,半个月过去,她就已经有时看不清楚东西,而我反倒因为释怀了执念,刹住了病情持续恶化的车,我的护士都有些意外。
  我那压抑已久的野心,又开始死灰复燃了起来。
  我又开始看着财经新闻和各种报表,我那沉寂已久的能力又开始恢复了,我开始秘密的用笔记本电脑管理着我哥给我的一个小部门,这一切我都瞒着身旁的她。
  “……”
  但是,我的内心被强烈的撕裂着,一方面是我那重新燃起的野心,一方面是紧紧和她牵着的手。
  这几乎要将我扯碎。
  ……
  “听说你病情不再继续恶化了,那么下周去xx国治病,有可能治好,这是命令。”我的父母发来信息道。
  “多少概率?”我问道。
  “30%……”我的父母说道。
  ……
  我看了看身旁的她,在我最沉沦的时候,是她陪着我挺了过来,我不能就这么丢下她,她对我早已经不是一个朋友,而是生命最后互相救赎的灵魂伴侣。
  这一次,我要为他人……不计后果的拼一次……拼尽所有……
  ……
  ……
  我父母来接我的前一天晚上,我一直和她促膝长谈,我隐瞒了我病情好转的事实,最后,我说服了她,后来,我又和我哥打了长长的电话。
  是去赌30%?还是燃烧最后的生命?如果活下去的概率更高一些,我又会怎么样?
  ……
  那天白天,我的父母伸手阻拦着我,我用快要忘记的驾车技巧,带着她冲破了医院的大门,冲出路面,朝着地图上那片向日葵花海驶去。
  ……
  ……
  “虽然我们都快要死了,但是你也不要撞到别人哦……”她笑了笑说道。
  “你放心,这台国产车有辅助驾驶的……”我说道。
  “你带了你要吃的药了吗?”她回过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医院和被甩在后面的路旁的树,问我道。
  “带了,我当然带了……”
  我看了看我的包,顿时心中暗自一惊,犹豫了一瞬,随即说道。
  我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自私又恶毒的我居然会做这种傻事,为了爱,甘心赔上自己这条性命的风险。
  我以前最瞧不起爱,认为那是多么可笑的东西,可我现在最后却离不开爱,喝下这饮鸩止渴的毒酒。
  ……
  ……
  这是电动车,需要充电,我哥为我安排好了一切,为了说服我哥,我废了好大的口舌,我答应他闹完这次就跟他去治病。
  这时已经很晚了,我感到有些累,视野有些模糊,就和她先去了旅馆,第二天再开几十里,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她开始有时看不到东西,我用手指问她数字,她也说不清楚,不过有时她的视力又会好起来,明天的天气很好,今天太累了,我好久没有这么累了,我疲惫的关上手机,进入了梦乡。
  ……
  ……
  第二天,她醒了,被扶着出来,看着眼前早已经被翻土准备去建造游乐场的一大片土地,那里早已经没有一束向日葵,有的只是零散的刚长出来的杂草。
  “很漂亮……我看到了向日葵,真是太谢谢你了!”
  她连看的方向都不对,她早已经失明了。
  ……
  ……
  ……
  ……
  ……
  看她一定看到了那些向日葵,向日葵一直开在心中,就像梵高的画一样。
  ……
  ……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
  ……
  ……
  ……
  ……
  ……
  她一定是去了,一片开满向日葵的地方。
  ……
  ……
  驾驶室的座位上,一部手机静静的躺着,那个会说话的汤姆猫,还在不停重复着“我”的声音。
  而“我”则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昨晚在医院抢救失败的那个人的记录。
  而“我”是个一直陪伴她们的护士,“我”假冒的那个人,原来昨晚就已经在旅馆病危了。
  ……
  ……
  “我快不行了……你能不能……伪装是我,她已经看不见了……我让我哥给你报酬,他一向信守承诺的……”她给我点电话道,那时距离她的死只剩不到十分钟。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无论怎么样我都会答应你……只是那个小姑娘已经看不见……为什么你还要让我这么做呢?”“我”冷静的问道。
  她说道:“因为……我不想让她因为我伤心……这期间除了她只有你最熟悉我……一定要把她……送到有向日葵的地方……这是她最后的……心愿……她最喜欢……向日葵……”
  ……
  “好……好的……我……我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道。
  ……
  “我”还记得她最后的遗言,我答应了她,我带上了她留下来的手机,还有那只会说话的汤姆猫,喷上她的香水,伪装成了她,把这个画画的小姑娘一路送到了这里。
  ……
  ……
  ……
  “你没有能活着带着她去看向日葵,明明没有向日葵,她却说她看到了向日葵……你们两个人都骗了彼此……”
  ……
  ……
  “她临死前……还说了什么……”她的哥哥问我道。
  “把她们一起安葬在……一个开满向日葵的地方……”“我”说道。
  ……
  “我马上买下一大块墓地……还会给你一大笔钱……”她的哥哥立刻低下头翻看着自己昂贵的手机说道。
  ……
  “你最终……还是没有理解你的妹妹……”
  就在这时,“我”忽然看到不远处,居然还有一株向日葵,在废墟中艰难的昂然屹立着。
  两只美丽的蝴蝶,静静的靠在了那最后一朵盛开着的向日葵上。
  ……
  耳边是救护车的声音,医生检查着那个小女孩的生命体征,医生说这个小女孩昨晚一定忍受了难以想象的病痛,警察也来了,他们一直在找那辆撞破医院大门的车,“我”原本是准备担着风险的,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这次事故被认定是一场病人失控的意外。
  ……
  可那……明明是最后的救赎……
  ……
  ……
  “我”已经听不到那些喧嚣,有些怔怔走下地,看着那两只蝴蝶,一步一步的靠近着。
  “我”忍住不去打扰这美丽的生灵,可最终“我”还是被发现,那两只蝴蝶扑闪着翅膀,相伴着翻飞,就这样离开了“我”的视线。
  ……
  ……
  ……
  “你们来生……一定会幸福的……对吧……”
  ……
  “我”望着蝴蝶消失的方向,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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