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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失利,心情失落的我回到了北方老家,度过这个暑假。
那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低矮的红砖平房,早已经没有水的路边沟渠,一排排沾着风沙的杨树,是不眠不休的蝉鸣和蛙鸣,夏日的凉席,还有那夜晚透过那些杨树的空隙的一片夜空上的繁星。
我的老家是个小村,背靠几座不高的石头山。
山在这片平原十分少见,山的一边是果园,另一边是早已经废弃的采石场。
和父母一起坐着充斥着烟味的客车,口里嚼着口香糖,行李多的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
望不到头的辽阔的田野上,我远远的看到了那突兀的几座山,看到了客车转过一座又一座熟悉的小桥,看到了我从前上学的小学操场上的旗,看到了还没长高的连片的玉米。
我小声的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手机,和我的朋友们已经三年没见了,院子里的老狗还认识我,只是它已经老了,狗也是有胡须的,它还认识我,可我几乎认不出我的家了。
墙上贴着斑驳海报,地上都是灰尘,唉,房子没有了人气,很快就会破落的,就像人没有了精气神,什么事情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好一样。
我躺在凉席上几天,父母催我去找儿时的玩伴,我也迈不开腿,终于,有人听说了我的归来,主动来找我玩了。
当落寞的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她一点也没有变,但我也知道她一定有了新的朋友,我还不知道要说什么,翻身从院子进门处的凉席下来,她便兴高采烈的拽着我的手道:
“啊,你可来了,这几天我可想着你会不会来呢……你来了怎么不去找我?我们一起去抓知了,捉螃蟹去。”
“捉知了?就我们两个?”我问道。
“唉……你也知道……我们村基本上只有老人……其他孩子都去镇上上学了……或者像你一样……跟着父母去城里上学……”她说道。
“那你呢……”我问道。
“我也在镇上上学啊……不过,我还有家里的果园要照看……我也不是上学那块料……嘻嘻……”她一定把我当成喝足了墨水的家伙。
捉知了,得找条竹竿来。
她家还有些扎大棚剩下的竹竿,于是拿来一根细一些的,用柴刀砍去两端,用铁丝掰一个圆框绑在竹竿上,套上装红薯的网兜,这样,一个捉知了的工具就做好了。
“妈,我和她出去抓知了啦……”我对我母亲说道。
“嗯,你们回来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我母亲当然对我迈开家门很高兴。
……
走在村后的路上,我拿着另一个网兜跟在她身后,这个红色的网兜是用来装知了的。
“这些知了抓了又不能吃……我们晚上再出来一趟,打着手电在树上抓没长出翅膀的。”她回过头对我说道,拿着竹竿的她仿佛一个女将军。
“啊……炸知了还挺好吃的……”我点了点头道。
“emmmm……”她走过来,用另一只手捏了捏我的腰。
“喂……你这家伙……又在揩我油……”我像儿时一样想要挠她痒痒还击,可是这时,我又放下了手。
我就这样把快要碰到她身体的手放了下来,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你是不是……不开心了呀……”她凑过来问道。
“没……”我搪塞道。
……
“那就不说这个……咱们说说别的,你说,我们算不算青梅竹马啊……”她笑了笑道。
“青梅竹马……是不是只有男生和女生之间才算……”我有些不确定。
……
她又笑了笑,不得不说,这笑容比我母亲的劝导有用的多。
我还有想去守护,想去靠近的人不是吗?那个人就在我的眼前。
这种动力居然超过了我父母对我的养育,想来真是有些惭愧,可大脑中分泌的多巴胺却又让我不能欺骗自己。
“你……有没有认识……其他人?”我试探性的问道。
这时我们已经抓了不少知了,她负责抓,偷偷的靠近知了,猛的在树上一扣,知了就会在网兜里乱飞,这时要把网兜反扣在地上,我再过去把知了拿出来,放在我带着的网兜里,这天从夜里就起了云,所以一整天都不算太热,我们遇到了另一队捉知了的队伍,那群小孩有七八个人,全都是男生,他们在路对面抓,我们则在路这边的杨树上找,由于是相向而行,我们和他们很快错开了。
我瞥了一眼他们装知了的透明塑料袋,里面没有几个,我看着我手中满满的收获,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啊……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哦……”等到那些人走远,她才开口回答道。
“……对不起啊……我事情太多……都没怎么想着你……”我低下头跟着她身后道。
“我来找你之前也想了很久,我还怕你会不认我呢……”没想到,她的回答居然是这样。
“唉……只是我不敢去找你们玩……怕你们说我是……城里娃……”我叹了一口气道。
接着,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女孩子之间总是这样奇奇怪怪,如果是男生,可能就毫无顾虑的找小学同学玩了吧。
……
……
最后,捉来的一大袋知了,都喂了她家养的鸡。
“我是不是白给你这家伙打了一下午的工……”看着她家的鸡飞快地吃完每一个丢出的知了,我看着她说道。
“那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她笑着道。
“杀一只鸡给我吃。”我平静的道。
“啊,这些鸡还要下蛋呢……”她顿时信以为真。
……
……
最后,我拿到了一个鸡蛋,热腾腾的那种,我妈还问我是从哪弄的。
我说,是从她家拿的,上面本来还有鸡粪,让我用压水井洗干净了。
……
……
晚上她又来找我玩,不过我们两家都没有那种很亮的手电,也就没去摸还没长翅膀的知了,山上有点点手电灯光,我记得那是捉蝎子的人,据说只要用特别特别亮的手电一照,石头下面的蝎子就一动不动了。
进门处的凉席上,挤着穿着单薄衣服的我和她,我家洗澡挺不方便,还要烧开水,她家有电热水器,我还记得她家的浴室在去屋顶的楼梯间,在她的邀请下,待会我要带上衣服去她家洗澡。
她家除了她,还剩下她的奶奶,她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只有农忙和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这种回家频率在这个村子已经算高了,更多的则是干脆把地承包出去,或是给留在村里的亲人种,有的人干脆种上了树,因为有传言这里要修路,种树能多补贴一点。
“为什么现在都种玉米了,没人种豆子了吗?”
我问道。
风扇呜呜的吹着,她的头发有时会轻抚在我的脸颊上。
我离她实在太近了,能看到她胸前呼吸的起伏,如果我再靠近一些,是不是就能听到她的心跳了?
“种玉米好种啊……你们家种的也是玉米啊……”她笑着道。
我离她太近了,近到我能看见她眼中倒映着的,有些脸红的我自己。
“啊……实在是太热了……”我掩饰着捂住了脸,翻过身去背对着她,其实,今天一点要不热。
这样,我看着的就是院子里那条狗了,这三年,都是隔壁的二伯在喂它,二伯不会进里屋,只是偶尔帮我们家打扫院子。
“……你看书多,你知道北斗七星在哪吗?”她问我道。
“这个,其实我原来也不知道……后来我才知道,得早上四五点的时候才能看见,北斗七星比我想象的大多了,横亘半个夜空呢……不过,现在倒是可以瞧见北极星……”
看着星星点点的繁星,生活在城市中的我几乎忘了星星还会一闪一闪的眨眼。
“……”
我们就这样天南海北的聊着,她玩弄着我的头发,来回打着卷,又摆弄我的手指,仿佛我是她的洋娃娃一样。
“我回城里上学……恐怕又要几年才能回来。”
最后,我有些支支吾吾的道。
“没关系,我等着你,我一直等着你。”她看着我的眼睛笑道。
“……”
这时,我才感到她眼神中不一样的地方,我心中一惊,脸上又是微微发烫。
……
“……”
我闭上眼睛,与她十指相扣了起来。
……
……
……
可就在这时,一个机械的客服语音响起:
“本次AR重现离世家人服务试用已结束,如想继续使用增强现实,请订阅会员专项服务。”
……
“那是什么?你有手机了吗?”我睁开眼睛,疑惑的问她道。
可是,我的眼前什么都没有。
一个投影机一样的装置闪着光,我的周围变成了一个卧室,空调呜呜的吹着。
……
“喂,你藏到哪里了?我们明天继续去捉知了啊。”
我疑惑的站起来看向四周,这是我的卧室,可是她去哪里了?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
……
“这位小姐请您节哀顺变,现在是2025年,您的朋友已经死在泥石流中很多年了,像您这样看到离世家人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是正常的,如果你要继续订阅我们的服务,请按1,我们的会员订阅价格比话费套餐还便宜哦。”
那个投影机一样的小盒子继续说着。
……
……
我看到了桌子上泛黄的照片,还有很多关于她的东西,这些是她的父母给我的。
“如果您继续提供更多数据,我们可以还原出更相像的她哦。”那个语音又说道。
……
……
“你在……胡说什么……”
我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她明明……在我上高中的时候……等着我回来……呜呜呜……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捉知了……看星星……就像以前一样……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