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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希娅……唔。”
挪动沉重的眼皮,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星星点点的光幕。西恩挪动僵硬的脖子环顾四周,发现小型舰漂亮地裂成两半彻底报销了,唯有一支探照灯还在维持着照明,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好不容易解开安全带,不顾左半身传来的钝痛和强烈耳鸣,西恩硬是站起身来。
“我还活着……哈哈,哈、咳咳……”
小型舰上的罗盘似乎在迫降时给砸了个粉碎,西恩抬起左手,发现手腕上的便携式定位仪安然无恙,显示的侵蚀值告诉他目前正处于伍级深海。
总算是勉强跨越了艰难困苦的第一步,本就没指望这堆破铜烂铁还能载他回去。虽然一路上磕磕绊绊,就让完成使命的它沉眠于此吧。
西恩从后备箱里翻出旅行袋背在肩上,脚踩着滑溜溜的海床。
好了,出发吧。
这里是晦暗无光伍级深海,对人类来说是和地狱没什么两样、完全无法存活的死亡空间。而西恩,脆弱人类的一员之所以会冒着生命危险独自探索,只不过是为了追寻一丝虚无缥缈的幻想。
这个国家名为斯汀帝国,是以欧文王室为首,人类种所建立的独立主权星际国家。庞大的帝国掌控着上百个星系,疆界极为宽广,欧文王室将星系赏赐给看中的贵族,由贵族进行统治,并以此种形式度过了千年的漫长时光。
跻身帝国贵族行列的西恩·索尔兹伯里今年15岁,上个月刚刚完成索尔兹伯里当家的继承仪式,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帝国男爵。
少年得志本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对他来说继承爵位本身就是噩梦的象征。
历史悠久的索尔兹伯里家原本拥有着侯爵的崇高地位,以及与之相符的富饶领土和财富,谁知两代前的索尔兹伯里侯爵——也就是西恩的祖父——在王位之争中选错了边,落得个家道中落的下场。
如今,索尔兹伯里家所拥有的蛊蝮星位于帝国边境,毗邻未经开发的蛮荒宇宙,与其说是帝国的防波堤,更像是刻意设置在疆域外的饲料场,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虽有男爵之名,索尔兹伯里家却未曾拥有与爵位相称的地位和宅邸。预算的话挤一挤姑且是有的,也预留了所需的土地,百年来却从未考虑过正式动工。
作为便利好用的罪犯流放地,在索尔兹伯里家到来之前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贵族阶层。西恩的祖父和父亲都坚持不懈地致力于行星开发,经过上百年的努力好不容才让星球经营步上正轨,亲自带头外出打猎也是为了补贴贫瘠的财政。
在他们看来无法产生经济效益的男爵邸根本毫无意义,因此广阔的索尔兹伯里男爵邸就只有呈“U”字型排列的三座平房。
西恩十分尊敬父亲和祖父并以他们为荣,虽然本人还在学习阶段,但他早就下定了长大以后投入家族事业的决心。
变卖打猎获得的异魔素材,乃是蛊蝮星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本来交由星球公署的公务员处理即可,但考虑到学习执政和资源卫星开发的洽谈问题,父亲便派西恩去贸易行星刹斯塔星跑腿。
尽管素材交易很顺利,但为了开采刚发现的资源卫星,在西恩因为找不到融资商会而苦恼时,谁知刹斯塔子爵大人突然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满以为终于等到了改善老家恶劣经济状况的机会,却没想到子爵竟然拿出成堆伪造的债权协议书,逼迫西恩拱手让出资源卫星和心爱的未婚妻洁希娅。
陷入困境的西恩本打算用通讯器找父亲商量,得到的却是父亲被异魔群追赶、下落不明的噩耗。
起因似乎是老家附近出现了小股离群异魔,那种规模对坐拥骑士团的贵族来说构完全不成威胁,无奈西恩家的骑士团都是由未外出打猎的猎人兼任,说白了就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再加上主力狩猎团外出打猎尚未回归,留守人员都是些入行不久的新人。
由于帝国军迟迟不来支援,父亲为了保护蛊蝮星,不得已将异魔群引至蛮荒空间,就这么一去不复返。
西恩并不怨恨异魔,因为双方本就是为了生存互相厮杀的关系。西恩和父亲都曾为了赚钱亲手杀死过众多异魔,这回只不过是遵守自然界法则,轮到他们成为猎物罢了。
几经打探,西恩好不容易才弄明白,整件事情都是刹斯塔子爵伙同某位帝国军掌权者搞的鬼。
两边都是云端之上的大人物,他自知正面冲突毫无意义。暴怒之余,估摸着离还债截止日还有些时间,他决定返回领地,着手准备一场孤注一掷的大冒险。
参考家道中落时侥幸没被帝国没收的家传古籍,西恩得知索尔兹伯里家先祖曾向深渊妖精借取力量协助欧文王家成就建国伟业。然而时过境迁,当事人已全数化为古人,留下的仅有古籍上难懂的只言片语和不知真伪的深渊童话。
相传,深渊妖精寄宿于浩瀚宇宙的背面,唯有穿越吞噬万物的无底之门,游过虚无与真实的扭曲狭间才能抵达约定之地。只要献上命运之人的鲜血,就可以唤起古老的记忆。
父亲相信无底之门所指的便是宇宙黑洞,而扭曲狭间则是位于黑洞另一侧的异界,也就是俗称“深海”的领域。至于约定之地和古老记忆云云,其含义就不得而知了。
西恩的老家蛊蝮星其实就是千百年前先祖起事之地,若要问深渊妖精最有可能藏身何处,答案便是蛊蝮星系外围的蛮荒宇宙。既然先祖大人成功向深渊妖精借来了力量,身为直系子孙的西恩应该也能做到同样的事。
异魔生于黑洞另一侧,无论身体结构还是生态都与一般生物迥异,异魔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现代科学至今未能找到操控异魔的方法,但依据文献,先祖大人曾借助深渊妖精之力将异魔纳入麾下。虽说其真假无从考证,但西恩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也不得不相信。
在近乎偏执的意志驱使下,他成功穿过黑洞,踏入这片在残卷上被称呼为约定之地的漆黑深海。
侵蚀值越高的环境对异魔来说就越理想,因此随着下潜深度的增加,遭遇强大异魔的可能性也呈指数倍暴涨。明明上面几层的异魔成群结队,到了第伍层反而一只都看不到了,实在令人安心。
防护服姑且完好无损,不过抗侵蚀能晶已经消耗殆尽。普通人类若是直接暴露在侵蚀以太中,轻则肿瘤爆发,重则当场毙命。
由于家族血统的关系,西恩对侵蚀多少存在着一些抗性。即使如此,若不能尽快找到深渊妖精,即便成功借到力量,在回家的路上全身血管爆裂而亡就毫无意义了。
借助防护服搭载的强力机械臂,西恩硬是把小型舰上还亮着的照明灯拽下来捧在手中。
黑洞的另一侧之所以会被世人称为异界,是因为不同黑洞所导向的彼端千差万别,炽热的熔岩、冷清的遗迹、深邃的黑暗,不穿梭进去看一看就完全无法得知其真实面貌,而这座极有可能居住着深渊妖精的异界似乎是一片无底海沟。
由于父亲时不时会带他外出打猎,西恩也磨炼出了远比同龄人强大的实战技艺。
在西恩看来,异魔全身都宝,因此对蛊蝮星这种边陲行星来说,狩猎活动乃是维持星球经济命脉的重要工作。
即使如此,狩猎也是一份与死亡为伍的危险工作,再老练的猎手也不会潜到超过贰级深海的领域。
在西恩看来,直冲伍层什么的根本就是脑子有病——直到上个月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