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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风刮起尘土打在高硬度的透明视窗上发出磨牙的声响,像是野兽的利爪在试图割裂开这车辆上的一切存在一般。
“嘶......”
当黑压压的阴影开始覆盖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时,那些坐在运载车里的家伙们非但没有“久旱逢甘雨”的喜悦,反倒是露出一副极度惊恐的模样——因为那些该死的阴影......它们可不是什么赐予土地生机的阴雨云层,而是每周都会被排放到这颗星球上的太空垃圾。
当它们突破星球上的基本生态保护层时,这些被帝国或是其他途径此处星域的舰队所留下的“垃圾”们就会从废弃的破烂金属变成对地的致命武器。
这些恐怖的垃圾也全都是由高等合金制成的产品,即便是失去了它们本该有的功能而被遗弃,但其材质上的硬度也足够它们在被燃烧殆尽前给予这颗贫瘠星球上的流民们无比致命的弹雨攻击。
“小鸟,马上告诉回收站那些家伙!这混账垃圾雨又要来了,快点让他们撑开防御设备免得大伙今晚上又要睡透风的房子了!”
副驾驶上的家伙朝着身后的位置十分激动地吼道,而运载车后那宽松的空间里也正装着庞大但却老旧的通讯装置,他们也都是靠这东西与“回收站”的同伴们联系的。
“滋滋滋——”
大抵是这沙漠上的风暴和天穹之上那些即将突破保护层的太空垃圾们的齐力影响,通讯员在打开设备试图联络到回收站的前三分钟硬是听完了整段没有任何意义的嘈杂音响。
“滋滋滋......是,是小鸟他们?!你们在那沙漠里找到什么资源了吗?”
通讯器那头的人大概是有段时间没喝水了,说出来的话一股子枯焦的干燥味,蹦出两个字后又得咳嗽几声然后才继续说道。
“抱歉老大,资源什么的没有找到,反倒是那恼人的垃圾雨又要来了——请快些撑起防御设备吧,我和螺旋桨大哥他们在这沙漠上预测那些东西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就要降落到地面了......”
“草......不是昨天才来一波吗?这些混账看来是真的把这地方当成垃圾站了,想丢什么就使劲往这里倒啊?!小鸟你让螺旋桨他们快些把车开回来,你们死不死不重要,关键是这辆车不能砸在沙漠里了!”
“明白......”
通讯器那头的人在收到这边的肯定之后便挂断了通讯,只剩下车内算上驾驶员一共三位男人互相沉默地看着那窗外仿佛想要吞噬整片金色沙漠般的黑。
没有人会在意这颗星球上任何生命的死活,像小鸟或是螺旋桨这些被用代号来称呼的家伙们在那些掠过这狭窄星域的舰队眼里也同被他们投放出的太空垃圾一般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螺旋桨大哥......那垃圾雨离我们有多远?”小鸟从车体后面伸头到驾驶室里,尚未褪去稚气的他似乎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似乎那片致命的垃圾雨已然连同着车体将他们一起埋葬在这片沙漠之上一般。
坐在副驾驶的大哥没有说话,刚刚还很激动的他似乎在确定那片阴影是真实存在之后便渐渐沉默了起来,留着大胡子的他除开将视线向着车窗远方投去便只剩下掏出已经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里的动作了。
不是他不想去安慰此刻格外惊恐的小鸟,而是因为在那片黑压压的阴影之下做什么事情都已经晚了......
就连驾驶位上那个沉默寡言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跟螺旋桨和小鸟说的大叔已经放弃了将这辆运载车以一个近乎报废的速度向着阴影尽头奔驰而去的想法——没有可能的......在回收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当你能从身边或是脚下发现垃圾雨的存在时,已经是无法逃脱它们的覆盖范围了。
“小鸟,我记得你上个月也是刚刚成年了,要不这会试着抽抽烟?”螺旋桨看着那被挤成一团的香烟盒里还剩下一支快被压烂的香烟,试着询问到身后那已经惊慌到脸部肌肉不断抽搐跳动的年轻人。
平日里螺旋桨都把这些东西当做宝贝一般藏着掖着,小鸟看着此刻无比大方的大哥,愈发明白他们沉默不说话的原因是什么了。
没有犹豫,小鸟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狠狠将那根香烟塞进嘴里,接过螺旋桨递过来的打火机将其点燃,一时间没有打开车窗的车内开始弥漫其焦虑至极的烟雾,仿佛是想将眼前一切都给遮盖过去也顺势麻痹住已经因为恐慌而彻底崩溃的思绪。
“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就结束,明明......明明我是被冤枉的,我不该在这里也不该在这该死的垃圾雨里......我恨回收站里的所有人!我恨那些把我流放到这里的家伙们......不,不,不要怕......我在抽烟,我很冷静,我很勇敢......”
小鸟那瞪大而一直没有合上的眼睛里除开麻木外便只剩下生理反应下开始不断溢出的泪水,即便是他此刻近乎失控地向着所有人控诉,但由于通讯设备被回收站那边单方面关闭而只能传达到驾驶室里两位已经淡然的大叔耳里。
没有人会去安慰他,一是不会,二是没有这个必要。
把话讲给一个马上要跟着自己一起死的尸体似乎有些过分感性了,他们在驾驶这辆车离开回收站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无数种暴毙在外面的准备——这是每周都会抽签来决定的名单,也是一群被审判的家伙在生命里唯一一次遵守由人类自己制定的规则。
失去水分迷失方向在那无边的贫瘠土地上;被狂暴的怪物吞进肚子里等待消化;让残忍的强盗掳走并把肉体割开取出内脏拿去市场上贩卖;被当地土著用简陋但却无比高效的冷兵器处决......亦或是说如现在这般在蔓延到身体上每个角落都唤醒恐惧的垃圾雨阴影里静候死亡。
“小鸟,你很年轻......真的很可惜。”
驾驶位上的大叔最后还是开口了,但一开口就彻底让那作为这次出行的通讯员小鸟彻底崩溃:他是很年轻,上个月才在回收站的垃圾堆旁举行了成年礼,大家都微笑着给自己鼓掌宣布又一个男子汉诞生在这浩瀚到近乎无穷的宇宙之中......
而当小鸟此刻回头在看向记忆里的场面,回收站的大家向自己鼓掌的模样......难以言喻,与其说是祝福现如今更像是一种冷漠的送别。
没有一位被流放到这里的人能在这颗被遗弃的星球上活到安然死去,他们一直都只能做着被释放的梦,然后在死亡突然降落的那一刻彻底惊醒。
“是该说再见了,小鸟。”
螺旋桨的香烟已经燃尽到了烟蒂,他微微笑着从身上那满是烟灰的老夹克里掏出一把旧制手枪,伴随着那零件松动的声响,他迅速地瞄准了此刻坐在通讯器旁边不断抖动着左脚的年轻人。
“算是大哥我对你的怜悯吧......请不要死得太痛苦了。”
砰——
扳机扣动,整个车内在巨响之后便只剩下男人们的咳嗽声和渐渐熄火而发出不甘声响的汽车发动机的低鸣。
......
砰——
大概是风暴彻底来临前的预兆,剧烈的摇晃让桌子上的空酒瓶摔到了地上,坏得四分五裂像是那些被垃圾雨砸烂的肉体。
回收站的宿舍简陋到只有床和桌子,大多数用于生存和工作的精密设备都被保护在了工坊和回收室里,而防御设备的着重点也都是放在那些工作室上,相对应的用于圈养大伙的宿舍就会因为防御减弱而微微陷入一些危险之中——但至少,在十年的回收站记录里来除开在宿舍里因为心理素质不够而被吓死的那几位外,还没有人因为这样的决策而死。
至少现在来说还是这样。
穿着修女服的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被铁丝网拦住的宿舍窗外,看着那些因为垃圾雨即将降临而加紧搬运物资进防御设备所能覆盖住的区域里。
“这么大规模的垃圾倾倒恐怕不会是那些舰队偶然路过就想着随便丢点便能做到的吧?”
他问道那边躺在床上无聊到开始掰手指玩的家伙,样貌因为满是尘土许久没有洗漱而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人类——不过听他之前说话的声音大概与自己相差不大,也都十七岁左右的样子。
“你这不是废话?之前不都是说了吗,帝国那群疯子早就把这里当做垃圾场了,除开那些路过的舰队其实垃圾绝大多数都是邻近我们这里的其他帝国星域的星球丢过来的,他们对这些合金没有任何回收需求而又不想花费大量精力进行销毁那可不就选择最原始也对于他们来说最有效的方法咯——随地乱扔垃圾。”
手指一共也就十根,翻来覆去数也只会是十根。大概是从这里获取不到任何乐趣了,灰头土脸的家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身来看向那边打扮精致甚至看不出是个男生的家伙:
“倒是你,爱丽丝......你这家伙为什么像个正儿八经来我们这里传教的修女一样,都快一个多月了,也没见老大他们给你安排任何事情去做,整天都在各个工坊里来回窜来宣扬教义,你难不成真是来旅游的?”
他很是郁闷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大男孩,他有着一头文静柔美的黑色中长发,不长不短刚刚搭在他的肩头上。在他那黑纱头巾下掩盖着的也不知道是他的叛逆还是罪孽,总之这家伙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这本该是罪人集中营的回收站里,既看不出他是个怎样的家伙也看不出爱丽丝到底是不是真的教徒。
反正这位漂亮的少年总是微微笑着站在大伙身边,安安静静地像是帝国那边派来监督他们劳役的家伙——反正他不喜欢爱丽丝,尤其是当对方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的时候更是如此。
“首先,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这里的人总是要用一个继承自上一具尸体的名字来称呼彼此;其次,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来旅游的,又不是被他们所流放的......”
爱丽丝叹了口气,大概并不喜欢被这群家伙用一个代号来称呼自己,于是乎他大多时候都是忽略“爱丽丝”这个名号的,只是你呆在一个所有人都称呼你为爱丽丝的环境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伙总不能都不回应对方吧?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承认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爱丽丝”了......他们还特地“温馨提示”了一下:上一位“爱丽丝”是因为被那些星域强盗锁定了回收站的位置,为了保全大伙被交易过去的某位女生。
意思大概也很明显,你如果也像个花瓶一样天天站在也不干活什么的,那么下一位被拿去交易的“爱丽丝”就是你了。
“......所以说你之前讲的,自己老师所在的教会派系因为斗争失败而被宣判为叛教一脉也都是为了你这次旅行而铺垫的前戏?”
这家伙嘴巴似乎有些贱,大概是觉得爱丽丝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是笑眯眯的像是没脾气一般,也就顺势把他之前听来的消息当做讽刺讲给对方听了。
但那些没有生命的屠夫已然从天际之上来临,没有留给爱丽丝和这家伙吵架的时间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预告的垃圾雨大概已经完全突破了保护层,开始撕裂天穹向着这片苦难和罪孽浸入的大地发起怒吼......来了,那片覆盖了近乎半颗星球的垃圾们自高天上裹挟那仿佛流动的火焰向着星球撞击而来。
先是前戏的细小碎片不断攻击着老旧的防御设备所撑起的能量护罩,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能量激荡带来的嗡嗡声,整个宿舍里除开这些令人耳鸣的声响外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颗名叫痛苦之星的星球真是名副其实......可怜又可恨的人们以及无辜受难的植物与动物们,愿你们也都能从这恐怖且邪恶的人造罪孽之下存活下来吧......永恒之主创造宇宙也创造你们,一切的死也应有由永恒之主赐予而非其他存在,更不该由人类......”
爱丽丝闭上眼轻声念道,每次垃圾雨来临或是一场无妄之灾的发生他都会轻声祷告,一开始在那灰头土脸的家伙们眼里他这样的行为无非是装腔作势,不过一个月多来爱丽丝每次都会这样做仿佛是他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这便开始让大伙觉得他似乎真的是个虔诚的信徒了。
毕竟祷词多种多样,每字每句繁琐又乏味,而爱丽丝他都能冷静且温柔地站在大家身边轻轻念出这些词句——即便是不信所谓永恒之主,他们也都能从这漂亮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一种安静和平定。
最后的重头戏在那些碎片的轰击结束后接踵而至,恐怖的撞击力让整片大地仿佛要一分为二一般剧烈的颤动着,每一次这种规模的垃圾雨都会让整个星球的地貌改变许多,也许会在某处砸出人们所未曾发现的地下水资源亦或是矿脉,但大多时候都是更加不利于生命存在的恶劣地貌。
呲呲呲.......
回收站的电报不自主地在这恐怖的撞击力下发出声响,四周的能量罩也开始疯狂激荡仿佛承受着能够泯灭大多数存在的冲击力......还好,那垃圾雨的中心离回收站还很远,若是有一天帝国彻底遗忘了这颗星球上还有它所流放的罪人们,那么垃圾雨很有可能就会直接撞击到这片回收站上,毁灭掉它曾经的一切赎罪记录。
“呼......结束了?真是可怕,据说这场垃圾雨离我们起码有着十千米,但却依然让回收站感受到了如此可怕的冲击力。”
那家伙拍拍胸脯像是在庆幸自己没有跟着那些出任务的倒霉蛋们一起,不过等到他回过神来看向宿舍一旁的爱丽丝时,那家伙已经冷着个脸站在他面前了:
“抱歉垃圾桶,你不久前对我说什么?”
爱丽丝歪头问道。
垃圾桶感受到了比那该死的垃圾雨更加现实的危机感——那家伙就站在自己面前,而且手里已经捡起之前掉在地上摔碎的烂酒瓶......
“啊?我,我什么都没有说啊......对了对了,爱丽丝!之前紧急集合返回宿舍前老大来找我叫我喊你在这垃圾雨结束之后去工坊找他,他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你讲。”
“真假?我怎么感觉像是你在找借口敷衍我一样?为什么刚刚不跟我说呢?”
爱丽丝疑惑地把酒瓶扔到一边,不过垃圾桶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去外面工坊找一找老大也没什么损失,总之如果这家伙又在骗自己那到时候回来继续算账便是。
这里是痛苦之星,是荒芜的星球,在没有任何可以进行保护层突破的设备和保证在宇宙进行移动的舰船情绪下根本不可能离开这也许小到都无法称之为星域的痛苦星域......
所以垃圾桶那家伙是逃不掉的......爱丽丝想算账随时都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