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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经过一番努力，白星还是把药吃完了。
只是当其费力地从桌面深处将常用水杯掏出来之后，她便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矮小到一种难以直视的程度。
为什么会这么矮？多出的肉哪去了？
虽然一天前的自己也称不上高大，只是堪堪过了一米七的门槛，但好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就算变成女孩子也不该缩水这么多吧？
她闷闷不乐地想到。
太过瘦小，太过贫弱了。
以至于现在连可穿的裤子都没有，只能勉强套着一件宽大的上衣，系个牢固的结，任由它长长地垂落到屁股下边——半遮半掩地停在膝盖上方。
但还是凉飕飕的哇。
她双手抱着那个因为身体缩小后变得巨大的水杯，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下那空荡荡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并紧双腿。
小小地嘬一口水含在嘴里，她脑海又忍不住地思虑起以后的事情。
其实主要还是挣钱什么的……
但只是稍稍一想，小脑袋就仿佛又要陷入不好的情绪里。
‘不行不行。’
她甩了甩头，咕噜一口把水咽下。
‘得先买些衣服穿。’
不提生活体验，连衣服都没有的话，就算找工作也会被人取笑的吧。
毕竟一直这样套着以前的衣服也不是个办法，变小后的身子感官出奇的敏感，一直不着片缕的与空气直接接触，白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将手里的水杯放在一旁，她蹦起来，大半个身子都探到桌面上，才堪堪够着摆放在柜子上的“手机”。
又或者被称作个人移动终端什么的，总之就是在这个世界是几乎已经被淘汰的事物。
方便先进的可植入联网芯片早就取而代之，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疾病，或许也会在耳后安装那样一个东西，而不是使用手中的老古董。
但哪怕最安全、最无害的免疫药剂，对白星的身体而言都是致命的毒药。
早在穿越来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和义体无缘了。
‘这辈子只能吃药了。’
她想，倒也没有什么不甘之类的情绪，但微微的遗憾确实有些——毕竟哪个男孩不曾对这些有过憧憬呢。
就算现在，她还是认为‘机械义体什么的真的超酷的！’
“嘿！”
白星拿着手机从桌子上晃悠悠退下，直至两条小腿扑腾着落到地面，站稳了跟脚，才伸出白嫩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
屏幕漆黑一片，没有响应。
于是她又轻轻点了两下，等来的仍旧是黑漆漆一片。
“没电了？”
白星歪了歪脑袋，皱起眉头，露出困惑的神色。
不该呀，难道又停电了？
说起来，因为自己目前可以夜视的缘故，房间里的电灯都没有打开。
一下想起了什么，她转过头瞥了眼窗外，却因为身高不够的缘故，只能望见漆黑沉寂的夜空。
‘今天外面也是格外的安静……’
往日里，夜晚的原石城被绚烂的灯光与喧闹的人声覆盖，即使白星住在远离中心城区的救济公寓里，也能远远看见天边那斑斓的云彩。
就算是救济公寓附近，来往的人流与商铺也会有不小的动静。
可今夜，城市告别了它的喧嚣浮华，静谧与漆黑笼罩了这里。
‘全城断电？’
冒出来的想法被自己第一时间否决。
不提在她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全城断电情况，自己所居住的公寓社区也仅仅在一年一次的检修维护中才会断电十几分钟。
敏感的神经再一次被触动。
‘怎么了？’
带着疑惑，她迈步走向高高的窗户，脚尖一点便轻轻跃起。
两条藕粉色的手臂顺势抵住窗台，整个人便轻松地半悬挂在窗前，探出的脑袋恰好可以越过阻碍将楼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眼前是从未有过的夜晚，原石城的灯光，第一次在黑夜中熄灭了。
失去了色彩的漆黑城市中，高楼大厦的轮廓隐没在阴暗的夜里，冷漠无声。
只有疾风呼啸的声响似夜枭啼叫于她的耳畔。
黑夜中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了无声息。
‘就像是无人的荒芜坟场。’
脑海中冒出这样的形容。
一种强烈的不安在心中萌发。不是关乎未来与自身——该有的不安早在她继续服用药物的那一刻起便被压在心底。
那是对这座城市，对这座居住了十几年还仍旧陌生的城市，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时刻，连最后熟悉的样貌也被消抹的不安。
在自己困在游戏舱里的这一天里，改变的不只有自己。
还有这个世界。
不死心地继续挂在窗前，睁大着眼巡视过每个可见的角落，试图搜寻着不同。
高楼、道路、商铺，停摆的各式机器井然有序，仿佛上一刻还在进行着它们的使命。
没有废墟残骸、没有尸体、没有浓烟、没有火光……
也没有人影。
她身处在这场灾难里，却又看不见灾难的影子。
双手僵硬地将自己从窗前放下，瘦小的身影靠着墙面，缓缓滑坐在地上。
又迷茫了啊……
视线透过天花板上斑驳的痕迹游离到远方，锈色交织成斑斓的画。
她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也没有相熟的人，就算是同住一栋的租客们也不曾见过几个。
那四面薄薄的墙将狭小房间的内外分成了两个遥远的世界。
她就像条缸里的鱼，走过最长的距离不过是这十米，看过最多的风景不过铁框中小小的一方天地。
外面的事情，本该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连坐飞车是什么体验都不知道啊。只是为了适应世界的规则，为了活下去，便已经费尽了心思，拼尽了全力。
可世界却眨眼间变得不一样了。
人都不见了。
机器也没电了。
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停。
钱，大概是挣不到了吧……
……
该怎样活下去呢？
她想。
或许是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她抬起手，如雪的肌肤下，潜藏着非人的力量。
自己也不一样了啊。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升腾，小拳头在攥紧中劈啪作响。
‘明天，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