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期中考试

　　伶舟寻在女警官的车上草草地睡了一觉。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透过窗户已经能看到车水马龙的街头和鳞次栉比的高楼了。
　　大学城坐落在津沐市海安区。当年建校时，这片土地还很荒芜。但随着十几年的发展，包括楼区规划和人工湖的开挖，这儿已经成为了风景秀丽又不乏现代化气息的学术胜地。
　　“谢谢，停在这里就好了。”伶舟寻向女警道了声谢，然后推开车门。后者再三询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事情后，就开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她掏出沾满灰尘的手机。还好，手机并没受什么伤害，否则还得花小几百去修。
　　屏幕上闪动着眼花缭乱的消息。原来是舍友在打听她的去向。
　　「喂喂，你去哪了，昨天晚上怎么没回宿舍。」
　　「能看到我发的消息吗？回一下呀。」
　　「我记得你没和女同学去开房啊。」
　　“得赶紧回一下消息。否则，他们上报班导师就不好了。”伶舟寻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按动着，“更何况，这副身体……”
　　路边的玻璃橱窗映照出一个疲惫不堪、面容秀丽的疲惫女孩。近乎完美的身材被掩盖在布料之下，还未见天日。她不知不觉间就看呆了。
　　「嘟嘟……」
　　「唐语请求与你通话」
　　唐语是伶舟寻的大学舍友。
　　“糟糕糟糕！”伶舟寻不知所措地握着手机。现在的她，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孩子，要是和他语音通话，岂不是要引起怀疑？
　　果断挂断！
　　「不好意思，」伶舟寻打字道，「我嗓子发炎了，没法说话。」
　　很快，唐语就回了消息。
　　「喝酒怎么会嗓子发炎？你不回喝醉了在大街上睡觉吧。昨天听说郊野那边有栉兽出没，现在班级群学院群里都是提醒学生近期不要轻易出校的消息，你回来的时候不会遇到了吧？」
　　伶舟寻想了想，「我没事，只是恰巧感冒了。」
　　「哦，那就好。别忘了今天有机化学要期中考试。」
　　「呃？几点来着？」
　　「十点半，西公教，B201，一定得来，哥几个还指着你呢。（坏笑表情）不然挂科了。」
　　「……」
　　撂下手机，伶舟寻颇为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
　　她差点忘了，今天还有这么重要的考试呢！
　　“该死的有机化学……期中分数竟然占比那么多……不去不行啊！”
　　可是，以眼下这具身体……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伪装成男生吧……”她苦恼地推了推丰盈的胸部，“更何况身边还坐着那么多熟人……教授说不定还得检查学生证……等等，学生证！”
　　伶舟寻大吃一惊。她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学生证消失不见了！
　　大概率是昨天晚上遇到夏焓后，在田野里奔跑的时候，滑出口袋掉到那片不知名的草丛中去了。
　　她赶紧检查了自己的其它东西，好在都在。
　　“看来只能去学生招待处补办一张了。”她摇摇头，现在眼下关键的问题是解决考试，也就是解决挂科的问题。
　　大学里，最煎熬的恐怕就是挂科了。特别对于伶舟寻这种经济状况窘迫的学生来说。
　　因为，如果挂科补考的话，需要另交一份200到400的学分费用。她不仅得打工去赚自己的学费，还得每个月支出一部分支援下妹妹。妹妹的双腿在车祸里落下残疾，今年还正处于高三的关键阶段……
　　总之，绝对不能花冤枉钱就是了！她攥着拳头，暗暗心想。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硬着头皮去吧！
　　没错，既然变成了另一幅模样，那伪装成替考代替之前那个“伶舟寻”也无所谓吧？倘若同学问起来，就说自己今天身体不舒服请了替考就好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眼下的琐事解决了再说！”
　　看着那块映出自己靓丽身姿的玻璃，伶舟寻小心翼翼地把那件残破不堪的夹克衫脱下来，搭在手上。这下柔弱光滑的肌肤与空气仅隔了一件薄薄的衬衫了。她涨红了脸，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唉，希望不要遇上什么麻烦……”
　　……
　　……
　　津沐工业大学西公教，B201。
　　几名男生挤在阶梯教室的后排，压低声音讨论着。
　　“哎，前面坐着的那个女生你们认识不？咱学院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漂亮的妹子？骗人的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咱专业是传统工科，漂亮女孩屈指可数，刚入学那阵我就把所有女生的名字和样貌就记在脑子里了。特别是这种万里挑一的货色，我以前绝对没见过她，否则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走错考场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声音愈来愈大。
　　伶舟寻佯作乖巧地坐在前排，其实心里已经紧张得不成样子，仿佛一只活蹦乱跳的蚂蚱在心头乱窜。谁能想到半个教室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啊！
　　“同学，你哪位？”
　　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她转过头来，原来是自己的舍友唐语。唐语是宿舍里出了名的现充，昨天晚上就是他把伶舟寻叫出去喝酒的。
　　在伶舟寻印象里，唐语一直扮演一个又爱坑人又爱搞怪的损友形象。但那个形象却与眼前这个判若两人——脸上笑眯眯的，说话声音也轻言细语。
　　伶舟寻呆呆地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唐语见她没有反应，便又补充了一句：
　　“同学你走错教室了吧。这儿是我舍友的位子，他今天要来这里考试。”
　　看着眼前含情脉脉的绅士，伶舟寻真想抬手赏他几个耳光，让这个只会对女生温柔的现充混蛋清醒清醒。但她只是清了清嗓子，毕竟现在自己是女儿身，绝对不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给暴露出去。
　　忍住，一定要忍住。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喂，唐哥，别提醒她啊。”
　　后排一个个子高大的男生挤眉弄眼地拍打唐语的肩膀。他叫马宁，也是伶舟寻的舍友。他旁边那个戴着厚厚眼睛的男生是郑波。算上伶舟寻，他们四个住在一间宿舍，也逐渐组建了一个小圈子。
　　“我倒想让伶舟寻别坐在这里，”马宁笑嘻嘻地说，并把嘴凑近了唐语的肩膀，“我待会儿还想加这女生的微信呢。”
　　“滚蛋，她是我的菜，别来添乱。”唐语狠狠拍了下马宁的头。
　　“唉，你们这帮沾花惹草的家伙啊。”郑波推推眼镜，摇了摇头，继续摆弄着放在桌上的那个二次元Q版小人偶。
　　伶舟寻汗颜。直到变成了女孩子，她才意识到，原来男生的声音竟如此粗犷。他们明明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但她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白！
　　听到真相的她既难过又愤慨，整整三年的兄弟情，竟然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生而支离破碎！伶舟寻生气地握紧了拳头……
　　然后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好啊，正好趁着身份便利，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教训！
　　“哎呀，同学，我忘记了，”唐语一拍脑袋，“这儿到底考的哪门科目来着……不过你最好先让一下，我舍友要来了……对了，你可以加一下我的微信，如果我真记错了，就可以发消息通知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忙不迭地打开微信程序里的二维码，放到伶舟寻的面前。动作流畅自然毫无槽点。
　　呵，骗骗未谙世事的小女生也就罢了。伶舟寻冷笑。她内心可是实打实的猛男，一下子就看穿了舍友的小伎俩。
　　马宁一看唐语捷足先登，急了，也赶紧掏出手机，“加我的也行！”
　　伶舟寻回忆了一下看过的那些青春偶像剧，学着女主人公的样子，故作娇羞地向后靠了靠，然后清了下嗓子：
　　“啊不好意思两位同学，我刚才检查了一下，我没有坐错位置呢~”
　　“嗯？”
　　“啊，是这样的。”她耐心地解释起来，“你们的舍友，伶舟寻同学，因为今天身体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替他考试。要是期中考试缺席挂科，对学业有很严重的影响~”
　　唐语有些惊讶了，“伶舟寻身体不舒服？他不昨天还好端端的吗？虽说喝了不少酒，但我跟他分别的时候，我记得他状态还挺好的啊？难不成半路被车撞了？哎，不对不对……今天早上我跟他还聊天来着……”
　　马宁则有些脸色发白。只见他挠挠头，然后露出了大难临头的表情，急赤白脸地打断了唐语的话。
　　“等等等，你先别管那个……这么说来，妹子，你是伶舟寻的熟人？不对啊，我记得伶舟寻周围没有异性啊……卧槽，唐语，”他用两只粗大的手摇晃着唐语的肩膀，“那二逼把咱哥几个都给骗了！”
　　“别摇了，头晕……”
　　啪！
　　唐语和马宁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桌子上出现了一支掰成两截的圆珠笔。
　　伶舟寻将圆珠笔收进笔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你们继续。”
　　“同学，”唐语的嘴唇在发颤，“你和伶舟寻熟吗？”
　　伶舟寻的火气就要绷不住了。但她还是努力把自己维持在一个不明真相的清纯少女的形象上：
　　“你们是在谈论伶舟同学？啊，我认为他是个相当优秀的男生呢~热爱学习，喜欢读书，见多识广，干净整洁，人长得也挺帅~打游戏和很厉害~和他呆在一起总是能感觉轻松呢~”
　　看着完全石化的唐语和马宁两人，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小寻游戏打的不咋地。”一直不说话的郑波突然开口。
　　随即就是令人难堪的沉默。
　　“哦，对了。”
　　是伶舟寻最先打破了沉默。
　　“这门科目我复习的不多，顶多能考个及格分，所以……”
　　她瞥了眼塞在唐语铅笔袋里的小抄纸条。
　　“等会儿两位要是能把试卷偷偷……偷偷……地给我看一眼的话……我对两位的印象，会有所改观哦~”
　　叮铃铃……
　　清脆的上课铃声响起，门口出现了一个夹着试卷包的瘦老头，他就是这门课程的教授。只见他三步两步飞速跃上讲台，用高亢的声音朝学生们喊道：
　　“考试马上开始！不要再交头接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