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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尚云紧握着双刀的刀柄,漫步在龙门的街道上。今天的龙门下着细雨,路上行人却熙熙攘攘。一把把黑伞穿过了钢铁丛林,也穿过了背影孤独的欧阳尚云。
欧阳尚云从不会在雨天打伞,她很喜欢淋雨的感觉,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脸上的话,就能不停刺激她逐渐麻木的触觉。
就在她路过一个小巷口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街角一个蜷缩身体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身上,出于大理寺钦的本职工作,欧阳尚云自然要上去询问小女孩的情况。
“嘿!宝贝!在这干嘛呢?你爸爸妈妈呢?”欧阳尚云面带和善的微笑走向了那个小女孩,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
小女孩慢慢抬起头看向了欧阳尚云,可是她的脸慢慢凝结成了源石结晶的模样,同样伸出了自己的手。
欧阳尚云想要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却在一瞬间变成了黑色的源石结晶,欧阳尚云触碰到的时候便断裂开,落在地上摔碎了。
她被惊吓地坐在地上,连连后退,然后那个女孩化成了源石粉尘渐渐消散,雨也突然停下。
周围再无行人,仅剩下欧阳尚云一人坐在龙门的主干道上。
“你丢下我了……你丢下我了……你丢下我了……”
一个低沉如撕裂的钟鼓一样的女声缓缓从欧阳尚云背后传来,她马上起身,想要拔出自己的双刀,可是她手中的乱星和熤都像刚刚的小女孩一样,化成了源石灰烬。
欧阳尚云回过头,看着一脸阴沉的谷雨死死地盯着她。她的火红色头发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眼睛中的火焰也尽数消失,成了刺骨的寒冰。
“小洁……对不起……我没能去救你……”
“你丢下我了……欧阳尚云……”
欧阳尚云猛地惊醒,揉了揉已经模糊的双眼,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车上,刚刚一直睡在后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慢慢坐了起来,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惊蛰冷漠的脸,除了这个和往常有些类似,但要更加凝重的表情,还有布满血丝的双眼。
欧阳尚云过了一会儿才看出来,惊蛰的表情其实和平时又不一样,那是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绝望之人才会拥有的表情。
“你醒了,阿云……”惊蛰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们到哪里了小雷……”欧阳尚云捂住自己的头痛苦地低吟起来,“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在冰菓门前……你喝光了他们那里所有的酒,醉倒在那龙门大街上,魏总督正在处理这件事……”惊蛰打了个哈欠,目光没有离开挡风玻璃后面的平静荒原。
“小雷,我来开吧……”
“你坐好行吗!喝了那么多酒还想开车?你是让我们两个也去那里面躺着吗?!”惊蛰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大声斥责欧阳尚云了,她很累,但是现在能开车的只有她,欧阳尚云听到她嘶声力竭般的低沉呼喊也只能作罢。
“对不起……小雷……是我没有……”
“别说了……你跟我说没用……去跟她说吧……阿云……我不想说话了,让我安静一会儿行吗……求你了……”惊蛰的声音又变得哽咽起来,她眼角滑落的点点银光又落在了自己洁白无瑕的大理寺制服上。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欧阳尚云的头依然是昏昏沉沉,视线又变得模糊,但是眼前已经能看到皓京核心城的城楼了。
那城楼涂满了红色的漆,还有金黄色的瓦片,像刚刚翻新了一次,可这车上二人的心却千疮百孔,成了无言的废墟。
炎国大理寺钦谷雨两天前因公殉职,被送往皓京大理寺总堂的地下太平间等待受勋。
欧阳尚云看到那城楼的时候,她恍惚间觉得,无论是从龙门入京的这一段路,还是自己的一生,都是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地走过来的。
惊蛰二人踏上升降平台,缓慢地行驶在皓京的主干道上。路旁有一位老人穿着炎国上一朝的古装,手里的笼子里是一只小巧的伯劳兽,正在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他手里紧握着的两块圆形的香檀木不停转动,口中唱的京腔戏剧传到了车内的二人耳中,可是她们只听到了那笼中再也飞不出去的挣扎和孤独。
像一把深黑色的锁一般,牢牢锁住了这两个女孩的心头,那钥匙却还放在谷雨的手中。
不知开了多久,二人终于来到了炎国大理寺总堂,堂前的太尚门上“日月昭明”四个大字的牌匾,如刀锋一般凌厉。写下这四个大字的大理寺上钦芒种正在总堂的八十八级台阶前抽着烟斗,等待着惊蛰和欧阳尚云的到来。
惊蛰首先下车,她摇晃了一下后用力抓住门把手,让自己站稳,然后无力地打开了后方的车门。当欧阳尚云走下车时,惊蛰突然向前倒了一下,欧阳尚云赶紧冲上前拉住了她。
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向了芒种。
“阿云,雷资,你们来了……”芒种轻轻一点烟斗,落下了雪花一样的烟灰,未落地之前就随风消散而去。
“师傅……”
“冉大人……”
二人放开了彼此,给芒种抱拳行礼。
“野口萤咲已经在里面了……阿云,你是不是又喝酒了?”芒种皱紧眉头,看着一脸呆滞的欧阳尚云,语气有些严厉。
“啊……是吗?我不记得了……师傅……小风呢?”欧阳尚云挠了挠头,她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和惊蛰一样布满血丝。
“小风不来了,她很害怕,心里很乱,一个人多躲在房间里,已经两天没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阿云……”芒种将那严厉的口吻收回,看着面前两个颓废消沉的女孩心如刀割一般地绞痛,可她已经流不出眼泪。
谷雨当初在大理寺大选时的英姿,冉清诏历历在目,那赤红如火的背影,不愧为炎国的凤凰。
可惜天妒英才,让这大理寺乃至炎国有史以来最出色的真气术师殒命于一场源石风暴之下。
带着两个陷入彷徨和悲伤的女孩一级一级走上那大理寺的阶梯,冉清诏将烟斗收起,裹紧了自己的大理寺白色制服,在她的衣服中,藏着一封辞呈。
她本想将未来托付给后辈,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此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给大理寺总堂递上这封辞呈。
走过漫长的走廊,和一个个熟悉的上中小堂打招呼,走向了地下太平间。进去以后发现,令柯已经在下面的走廊中等候众人。
她同样抽着烟斗,只不过这一次她拆掉了自己的烟斗,芒种看到她白色头发中的蓝色反光尽数消失,只剩下了苍白,和芒种一样。
“她死了么?”
欧阳尚云率先打破了沉默,听起来无心的语气,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令柯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死了么?”
“是啊……你要不进去看看?”令柯听欧阳尚云的话也克制不住眼泪,但是她的眼泪只会在眼角结成霜,无论怎样都无法划过那同样如霜雪冰冷的脸庞。她颤巍巍的举起手中的烟斗,指向了自己身侧一扇紧闭着的太平间门。
“萤咲……欧阳还没有穿防护,你……”
欧阳尚云走过众人,直接掰开了那紧闭的道门,众人马上后撤,警报四起,她们寻找起防毒面具。几位穿着防护服的大理寺小堂也是赶紧过来给众人准备抗源石污染的防护服。
欧阳尚云穿过那个房间狭窄的走廊,然后屏息一口,踢开了另一层防护门。走进太平间以后她喝住了一个失声尖叫的大理寺小堂,然后让这个看上去年轻一些的大理寺工作人员指引安放谷雨隔间的位置。
“欧阳大人……防护服……”
“闭嘴!我有真气护体!快带我去!”
那个大理寺小堂战战兢兢地指向了一个隔间,欧阳尚云让他打开。小堂拉出了隔间,打开了那个黑色的袋子,欧阳尚云只看到了堆凌乱的源石结晶,被勉强拼凑出一个人形,上面还流动着一丝丝凌乱没有归处的真气。
“这是涂洁?”欧阳尚云瞥了一眼那个小堂。
“是的……是谷雨大人,我们经过基因测定了……我们还发现了大理寺的戒指……”
小堂掏了掏防护服的口袋,将那枚已经净化出来的银白佩戒递给了欧阳尚云。
欧阳尚云接过戒指用力握在手中,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后深呼吸一口,看到她的动作一旁的大理寺小堂也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把她放在这里?不先安葬她要等受勋?我记得大理寺的章程里是有一条相关规定的……”
“最近皓京附近风太大,诸葛嘲风大人怕她被风吹走……”
欧阳尚云听了长呼一口气,然后一拳锤在了太平间高大的隔间柜子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那强化合金的柜子几乎被她砸穿,她当然不会相信这种站不住脚的理由。
“如果你听我的!和惊蛰好好待在一起!你现在还是活着的!你就是不听我的!一定要一个人行动!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死了!涂洁!”欧阳尚云的怒吼在太平间回荡,想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通过那怒吼发泄,可是心头上的那把锁,牢牢锁住那些懊悔和悲痛之后便再也宣泄不出来。
欧阳尚云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抱住头失声痛哭。她蜷缩成一团,像那个怪异梦境中的小女孩一样,那哭声也很无助,是失去了一切的绝望嘶吼,让人又想起了那笼中关着的飞不出去的伯劳兽。
你能看到她还会微笑,你却听不到那些孤独的风声穿过千疮百孔的内心发出的绝望呼喊。
芒种带领惊蛰和令柯二人将欧阳尚云拖了出去,她们三个都没有责备她,只是听着她嘴中不停呢喃着谷雨的名字,一起沉浸在悲伤中。
过了一个星期,谷雨才被安葬在皓京城的烈士陵园,而飞燕也是到了那一天,才鼓起勇气去跟自己的姐姐告别。
负责给谷雨吊唁的诸葛嘲风,在大理寺精英们的面前留下了这样一段话。
“过于场面的话,我不会讲,现在我不是一个大理寺总堂,只是作为一个朋友去说出这些话。
涂洁是我的同学,我们一起接受真气术式的训练,在武庄观太白星上师那里,我们结下了深刻的友谊,一直将这份情感带到了大理寺。
失去她不仅是大理寺的损失,更是整个炎国的损失,也是炎国凤凰一脉的重大损失,我的涂凌妹妹,失去了一个好姐姐,我龙老三诸葛嘲风,也失去了一个挚友……
但我的同袍们,我们不应该在此停下脚步,应该继承她的意志,继承风林火山的天地宁和之息,继续前行,为大炎抛洒热血,她的真气会保佑我们每一个人,永远与我们同在!”
欧阳尚云目送谷雨回归大地之后,对着飞燕九叩首,一言不发地独自一人走回了龙门。
荒漠中孤独前行的背影还未消散在记忆中,欧阳尚云站在罗德岛陆地舰的顶层,看着前方逐渐形成的风暴。现在陆地舰已经停下,放下了锚卡住地面,准备应对风暴的冲击。
“大叔,我听凯尔希医生说,您已经回家了呀……真的没想到您的最后一战竟然是和我这个小丫头,真的是酣畅淋漓的对决,您是当之无愧的强者,我小小欧阳只是侥幸和你打成平手……”欧阳尚云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乱星和熤之上,调节体内真气运转。
“真的……很谢谢您……让我打开了心中的那道锁,我已经不再迷茫,我是大理寺钦欧阳尚云,风林火山的山,是碎星者……越女击辕还闭目,三叠长风出阳关……”
欧阳尚云拔出双刀,向前猛冲然后终身飞跃向了叙拉古方向的风暴。舰桥的众人看到了那散发着绿色气息,宛如一道划破漫漫长夜闪耀流星一样的欧阳尚云,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凯尔希紧紧抱着迷迭香,她埋进了凯尔希的怀里,而阿米娅也同样紧紧握着凯尔希的手。
她此时想起了和欧阳尚云的一次谈话,那个时候还是在「极夜未央」之前,从谢拉格离开前往维多利亚的路上。
凯尔希为欧阳尚云检查身体时,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关于谷雨的事,欧阳尚云就消沉下去了。
凯尔希当然能感同身受,曾经这种撕裂灵魂的痛苦折磨了凯尔希近百年,她亲眼目睹身边一个个熟悉的人死去,到了最后她选择独自一人流浪,直到遇见了阿芙洛狄忒和华法琳。
哪怕欧阳尚云看上去年纪比她大,保持25岁外表的凯尔希和已经快30岁的欧阳尚云相比,她确实看上去也比凯尔希大一点。但凯尔希也觉得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像阿芙洛狄忒那样的小女孩。
不光是罗德岛,罗德岛的所有人都可以算她的孩子,不仅作为领袖引导她们,也要像母亲一样爱着她们。
这就是凯尔希,一个没有任何束缚只管带领大家勇敢前进的凯尔希。
所以她也对欧阳尚云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还有一些同样痛苦的往事,告诉她永远要相信自己,和手中的刀刃,欧阳尚云那个时候也只能是客套地笑了笑。现在凯尔希觉得,如果再一次重复这些话,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和英格维尔的一战让她放下心中的重担,凯尔希自然也能参悟到那四绝刀法的极意。
“刀含貂蝉拜月情,刃聚洛神凌波意……”凯尔希用标准的炎国官话缓缓念道。
欧阳尚云真气爆发出来的冲击波让她凌空冲向了那风暴,还未等风暴完全聚集形成,欧阳尚云的身体开始高速旋转挥舞双刀,变成了一道绿色的龙卷风,伴随着无数金色的刀光,一往无前。
如同那吹过残阳关的三叠长风,如同那炎国古代绝世美人貂蝉在月下的深情一跪,更如同那传说中在曲江之上飘然起舞的河流之神“洛”。
那龙卷风和贝格米尔的蓝色风暴一样凶猛,直接与那些灰暴中包含的源石结晶抗衡。
“欧阳大人这样会不会被感染?!她现在可是暴露在高危环境下呀凯尔希医生!这……”阿米娅握紧了凯尔希的手焦急地说道。
“炎国人的真气武术也算是一种抵抗源石能量的防护罩,但是过多驱动真气与高源石环境抗衡还是会有影响的,欧阳大人一直都是一个感染者,她也从来没有使用源石技艺……不过,我相信她一定会成功,大理寺从来不会出错……”凯尔希搂紧了怀中的迷迭香,“阿米娅,看准时机,收回锚我们跟上!”
就在这个时候,凯尔希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不停冲向前方,奔跑着呐喊着朝着欧阳尚云形成的旋风,朝着叙拉古方向逐渐形成的灰暴冲锋而去。
“欧阳大人!!!我答应你!!!我回去就加入大理寺!!!我要成为姐姐那样的大理寺钦!!!我要继承谷雨!!!我要成为凤林火山!!!”
飞燕高举双手,凝聚出了自己体内几乎所有的真气,向着欧阳尚云的旋风冲去。
“我听到了,小凌,谢谢你,坚持到了现在……”欧阳尚云闭上了眼睛,然后猛地睁开,眼中散发出了和乱星与熤一样的金色光芒,“那就再用一次老爹的刀法吧……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你们这些害死谷雨的家伙!!!”
这一次那个曾经迷茫,曾经失落,曾经一无所有的阿达克利斯族女孩既是身负碎星之名的大理寺钦,也是那个即将斩破风暴的欧阳尚云!
“群龙翔舞!!!”
乱星咆哮,而熤也在嘶吼,那满天金色刀光化成狂风,化成乱云,化成雷霆万钧,化成千里流火,生生斩断了那风暴。
阿米娅见状按下了收回罗德岛陆地舰履带锚的按钮,马上命令驾驶室将引擎发动跟上了欧阳尚云和飞燕前进的方向。
令柯和惊蛰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被那双刀之中展露出来的极意震撼地热泪盈眶。她们看到那红色的背影,恍惚之间竟然和谷雨一模一样。若真气流转于心中,那么这风林火山的意志便会流芳百世,恒古长存。
那风暴被欧阳尚云的“群龙翔舞”斩破之后,欧阳尚云重重落在地上砸出了巨坑,然后回头和飞燕相向跑去。在二人紧紧拥抱之后,欧阳尚云从自己口袋中拿出了一枚银色的戒指。
上面用炎国语雕刻着“谷雨”二字。
“我想,是时候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了……”欧阳尚云看着罗德岛陆地舰与自己擦肩而过,将那枚戒指放在了飞燕的手中,随即看向了炎国方向袭来的灰暴。
这一次灰暴已经彻底形成,更加凶猛。
“我们再冲一次吧?你还能行吗?谷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