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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露希尔紧张地盯着手中的平板电脑，手中轻点，将之前购置材料欠缺的资金给补齐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有没有什么漏项？”凯尔希端起咖啡杯轻轻摇了摇，然后轻抿一口。
“没了，最多的那部分就是欠喀兰贸易和雷神重工的款项，弹药补给化工材料什么的，不过也没有多少，银灰先生个人帮我们免了一部分弹药的资金，然后……”可露希尔又抬起了平板电脑端详着，手指一划，“合约报酬还剩下一千多万吧大概……一千两百万左右的样子……怎么说老板？”
凯尔希抬起头看了一眼时间，原来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她本来还想到等到了龙门之后把刚刚从维多利亚收购的一批货物转手之后再处理这件事，现在有维多利亚的合约报酬，凯尔希决定今天先给员工们发两个月的工资，剩下的到了龙门再补齐。
“唉……咱们这一趟，真的花费了好多呀老板……修陆地舰花了不少积蓄，也好久没有收入了，再这样搞一次我们得向杰西卡的老爸借钱了呜呜呜……”可露希尔把脸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缓缓说道。看到那些数字慢慢归零，转到人事部公用账户时，语气又消沉下来。
“不来这一趟全世界都完蛋了我的管家婆，哪还有什么以后呀，面对这种灾难就算是借钱也要走下去……”凯尔希叹息一声，把可露希尔面前的平板电脑拿了过来，“如果是特蕾西娅，她也一定会让我们这样做的，更是会带队冲锋，不像我只会坐在这里，而且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不就那点钱嘛……也就够我们所有人发两个月的工资嘛……”可露希尔头转了一圈，用另一边的脸贴在了桌面上，嘟起嘴。
“战斗经验，研究资料，人际关系……”
“对～对～对～还有调查数据，知道啦～”可露希尔有些敷衍，这些话从罗德岛建立之初就听特蕾西娅讲过，只不过现在是凯尔希在重复这些话。可露希尔感觉自己的尖耳朵都要听出了茧，又趴在了桌子上长长叹息一声。
“希尔，要不你和华法琳换一换，让她来做管家婆？”凯尔希出神地看着可露希尔背后的墙壁，上面是一副油画，又喝了一口饮料。
“算了吧老板，她连扳手都不知道怎么用，我花了半年时间才教会她用平板电脑，你也知道她是一个机械白痴，怎么可能接替我的工作呢？！”可露希尔又打了个哈欠，“再说了，我也不是医师，更不能像她那样克制饥渴管理血库了，我怕你安排我上岗第二天罗德岛血库就被我喝光了……”
“这倒也是，我只是随口一说，肯定不能让你踏进血库半步，当然也想看看你们两个在新岗位手忙脚乱的样子。”凯尔希点了点头，同意了可露希尔的说法。
“没什么事我回去睡觉去了，对了，我的账户被冻结了……可以给我买点防晒霜嘛？我用完了……”可露希尔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了头，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桌子对面的凯尔希。
“你干嘛了？”凯尔希歪着头看着她，有些疑惑。
“那些合金钢呀！改造训练室给史尔特尔小姐用的那个！那可是大额交易！是用我的私人账户购置的！”可露希尔带着一丝无奈，抗议着凯尔希的短暂失忆。
“啊？我记得那不是用我的……”凯尔希端起咖啡杯的动作渐渐僵硬下来，然后看向了同样恍然大悟的可露希尔。可露希尔拍了拍脑袋，然后尴尬地笑了笑摊开了手。
原来短暂失忆的是她自己。
“可露希尔！”
凯尔希一个飞扑跃过桌子，将可露希尔翻过身按在地上锁喉住。可露希尔紧紧握住凯尔希的手臂不停挣扎，带着哭腔大声呼救。
“我就说刚才网络购物怎么支付不了！我还以为是我这个笨女人又不会玩什么新时代的新东西了！原来是你干的！你就不能分期付款吗？！”凯尔希怒气冲冲地说道。
“老板！你听我解释……咳咳……那些钢是从黑市上找来的！他说……货源紧张，一时半会凑不齐……我怕他跑路我就直接给了！”可露希尔语气艰难地解释，凯尔希听到黑市更来气了。
“哪里的黑市？哪里还有黑市？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是早就说过让你不要跟那些人来往了嘛！？再说跑路也是你跑路！那你交个定金不就完了？！我要怎么跟赫默她们解释啊你这个大笨蛋！”凯尔希又加重了力量，可露希尔感觉自己已经在看走马灯了。
“老板！老板！我已经拜托我朋友帮我解冻账户了了！明天就好！”
听到这句话的凯尔希突然愣住，然后慢慢放开了可露希尔。可露希尔不停咳嗽倒向一边，凯尔希也是从地上坐了起来。
“你哪个朋友？”凯尔希语气有些严肃，可露希尔平时是一个非常宅的人。因为她是萨卡兹血魔中对阳光抗性比较弱的那一脉，快有两年没有走出罗德岛的陆地舰了，她应该是没有时间去外面交朋友的。
可露希尔咳嗽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她拿起桌子上凯尔希的咖啡杯一饮而尽，然后激灵了一下，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了凯尔希。
“力天使！”
听到这个名字凯尔希也是警觉起来，这个名字和能天使很像，凯尔希觉得现在只要和能天使有关系的人很可能都会知道关于权天使的消息。
“拉特兰人？”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凯尔希坐了起来，深呼吸了一下，将那股愤怒的情绪压制下去。
“这是你哪里弄来的朋友？你天天缩在你那办公室里，都快发霉了……”凯尔希依然带着一丝怒气追问道。
“她是我之前在社交平台上认识的一个网友，我们经常在网上聊天，偶尔打打电玩……现在是泰拉25世纪了凯尔希医生！信息化时代了唉！”可露希尔揉了揉脖子，她也很奇怪为什么凯尔希作为一个医师居然拥有正常作战人员一样的战斗技巧，无论是格斗射击术甚至是剑术。
听到这句话凯尔希也是将刚刚心中的愤怒放下，松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拉过刚刚可露希尔坐过的凳子倒了上去。
“我账户的事就放过你一次，最好在明天给我解决好，上面还有赫默她们留给我的一些备用金，这是最后一次，无论是黑市还是没有经过慎重考虑的大额消费，如果还有下次我就……”凯尔希无力地抬起拳头，可露希尔赶紧跑向一边躲起来，凯尔希看到可露希尔委屈的脸只能是长长叹一口气。
“那防晒霜……”
“我这就给你‘防晒’一下！”
可露希尔拼命跑出了控制中心，留下凯尔希一个人高举拳头骂骂咧咧地留在原地。可是看着可露希尔仓皇逃离的背影，凯尔希也是放下手不知为何惆怅起来。
这陆地舰就像为可露希尔量身打造的牢笼一样，让这只背井离乡的候鸟再也没有飞翔过。
凯尔希拿起平板电脑，登录了华法琳的私人账户之后买下了自己所需的东西，除了冲泡饮料还有一些日常用品，当然还有可露希尔一年份的防晒霜。
凯尔希也知道，可露希尔偶尔会顶着被太阳灼伤的风险，前往露台看着远方的天空，直到身上的防晒霜因为流出的汗水干透褪去，太阳灼烧红了她的皮肤才回到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除了凯尔希和华法琳，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她选择把自己的双翼摘下，留给罗德岛，留给凯尔希和华法琳那执著的信念，留给那光明未曾降临的未来，和罗德岛的大家一起飞翔。
那片蓝天从来没有拥抱过她，却也从未离开过她。
当凯尔希重新坐在控制中心的凳子上时，她抬头看着屏幕，像往常一样盯着那个红点。不知道已经兜兜转转多少圈，凯尔希也从来没有数过自己走了多少公里。她只是感觉世界越来越小，小到已经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过了一次又一次。
无数次出发之后她早已记不清从何而起，因为每一步都是新的起点，太多太多又一圈又一圈，凯尔希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就在凯尔希陷入沉思的时候，嘉尔露悄悄走进了控制中心，就算她脚步再轻盈，也还是被凯尔希高高竖起的耳朵听见。
“我没有在休息，嘉尔露，没事的我很好……”凯尔希转过头看到了一脸担忧的嘉尔露，语气轻柔。
“凯尔希老师，我想跟你谈一谈，我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说……”嘉尔露低下了头，看着光滑的地面，凯尔希恍惚了一下，凯尔希第一次见到嘉尔露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不知道是羞涩还是紧张，不过早已经没有了那个时候的紧张感，她的性格也比以前外向了许多。
“坐吧……要来一杯嘛？”凯尔希重新冲泡了一杯饮料，嘉尔露无力地摇了摇头。
“是水果味的，很甜……”
“真的不用了凯尔希老师。”
刚刚的还没喝完就被可露希尔喝光了，凯尔希这才反应过来，可露希尔居然喝了她的饮料，没有昏倒，这让她有些意外。
但是眼角的余光看到嘉尔露坐下以后，马上回过神来。作为自己最后一个学生，凯尔希一直见证着嘉尔露的成长，从那个单纯内向的乌萨斯女孩成长成了一个勇敢的医师，这和凯尔希曾经的道路很像。
只不过现在嘉尔露的脸上却多了很多颓废和冷漠，眼睛中也失去了最开始时的一丝灵性，眼角也生出了一些黑眼圈。凯尔希抚摸着嘉尔露的额头，小声安慰着她。
“我知道那条手链的真实来历了……”嘉尔露低着头握住了手中的黑色手链，“我也见到了那个尤顿海姆长子了……”
“嗯……我看了任务报告，伊丽莎白也跟我说过了，不过我想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烦恼呢？”凯尔希抚摸嘉尔露额头的手转为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也说不清楚，那片海，那片没有生命全是死亡的海，还有那些布满整个海滩的骷髅，我回来以后就一直梦到那个地方，梦到赫娅……”嘉尔露握紧了手链，咬紧了嘴唇，“被她附身之后，我感觉我对心灵的感知越来越强烈了，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午夜小姐的心灵尖啸，还是因为她……好多朋友们的心声我都听得到，而且不受我的控制……”
“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发现自己某一天不再变老，慢慢地成为了一个长生久视的人，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远去，无论见过多少人，认识也好深交也罢，最后还是分离，我和你一样，我并不想这样……”凯尔希也出神地看着嘉尔露手上的项链，回忆起了往事。
“你害怕嘛？凯尔希老师？”
“我当然害怕，我亲自送别了我的一个同学，我还是那意气风发时的模样，她却已经行将就木油尽灯枯，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长生久视对我来说是一个该死的诅咒……我很害怕，嘉尔露，那时候的我也没有你那么坚强，明明快有一百岁了，却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哭个不停……”凯尔希紧握了一下她的肩膀，但是觉得这样会弄疼嘉尔露，于是便放了下去拉住嘉尔露的手，陪伴她度过这一刻艰难的时光。
没有人比凯尔希更能懂得来自内心挣扎的痛苦感受，即便是有华法琳相伴，凯尔希也依然会因为那种挣扎而黯然神伤。久而久之，自己就失去了共情，感伤的能力，内心的一些情感已经被时间麻木了。
“此后的三百多年里，我依然没有接受身体的变化，时间没有治愈我，它一直在折磨我，让我无法入眠，即便拥有年轻的身体，我的灵魂也是苍老腐朽的……”
“后来我遇见了华法琳，当时，她一个人漫步在卡兹戴尔的哭墙旁边，我们一起走了很久，直到尽头……再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有人做伴的旅行真的很有意义，她曾经无数次想要回到萨尔贡，回到萨卡兹血族来时秘境，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
凯尔希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从哭墙开始的路，泛黄的石砖，那哭墙上无数的萨卡兹语雕刻而成的无声呼唤，如晨钟暮鼓一样响彻心扉。
也就是这一刻开始她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人生旅途的起点就是遇到华法琳的时候。
“华法琳医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嘉尔露有些不理解，她从未有想过关于自己从何处来这样的问题，因为回忆儿时往事也是徒增悲伤。
“她在寻找，一直都在寻找从那萨尔贡的沙漠中伴随她走到哭墙的自由之风，她心中的枷锁和我一样深，却和我有些一样的信仰，信仰那自由之风一定能吹遍大地，我的嘉尔露妮娅……”凯尔希努力控制着眼角的泪水，但其实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就不用像往日一样克制自己的情绪，而是向她打开心扉。
“凯尔希老师是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我有点不习惯……”嘉尔露微微抬头，却看到了自己的老师泪眼婆娑的样子，也只是伸出手为她擦去眼泪。
“我很幸运，我能有你这样的学生，我能看到你心中的光明降临，而且会照耀你的前路，我就不用担心你了……”凯尔希放开了紧握嘉尔露的双手，擦干了眼泪轻轻笑了笑，“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回想起往事有些伤感罢了，我心中和你一样存在着光明，现在你应该去努力接受自己身体的变化，逐渐习惯，让它积极的一面为你所用，至于方式方法，这是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的，我只能把我的经历告诉你，给你做一些参考……”
凯尔希揉了揉嘉尔露的淡橙色头发，然后提振起自己的心情。这时候梓兰来到了控制中心，看到了对立而坐交谈的师生二人。
“没事，我们已经说完了，发生什么了？”凯尔希站了起来走向了梓兰，接过了她手中的资料。
“佛罗伦萨小姐今天归队了，拿着行李箱在交通航线上等着我们，我们就接上她了。”梓兰叹了一口气，“您应该还记得她的探亲假期也是您批准的，可是之前刚准备归队我们就被噤声者袭击了，她一直留在维多利亚被家里人关起来，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三个多月了，我不知道她的工资……”
“嗯……是的，不过这是特殊情况，按照我们的章程，如果有员工外出休假却遇到紧急情况如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或战争，本人无法归队或者罗德岛无法接收其归队的情况，按照战时条例与员工生命安全保护准则发放总假期时长百分之50的工资，她请假快三个多月的话，所以就按照两个月的给她吧，我懒得计算具体天数了……”凯尔希咬了咬手指，已经太久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了，她对那章程有些模糊，“她还好吧？有没有帮她检查腿上的伤？”
“还是像往常一样凯尔希医生，您也看过她的骨头照片，她的腿没有截肢真的是很幸运了，那块地雷碎片之前嘉维尔医生就说过不建议取出来了……好吧……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单独写个说明，还麻烦您确认工资配给无误之后在文件上签字！”
凯尔希看了一眼梓兰递给他的文件，拿出笔写下名字之后，还给了她。笔盖合上之后，凯尔希将笔尖顶在嘴上，开始沉思起来，她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于是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梓兰。
“对了梓兰，你去找炎国的干员们，看看他们有谁能够支持账户转账的，我会按照这次行动报酬的一半支付报酬给他们，不够的话……找可露希尔让她从管家婆账户的备用金里分一些出来，以表达她们对我们行动支持的感谢，现在就去。”
梓兰告别了凯尔希和嘉尔露，离开了指挥中心，看到凯尔希又恢复了往事熟悉的忙碌模样，嘉尔露也是松了一口气。看到这样的凯尔希真的能让人感觉到安心。
“凯尔希老师，我也走了……”嘉尔露也站了起来，刚刚凯尔希的话让她有一些顿悟，她决定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还要去帮助其他人，你已经快成为第二个我了，我对你有很多期待！”凯尔希和嘉尔露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摸了摸嘉尔露的头。
“我会振作起来的凯尔希老师！”
看着嘉尔露离去的背影，凯尔希本想再呼唤她一下。可是看到那个女孩坚定的背影，和她当初一模一样，凯尔希也就放下了手，让她像华法琳的自由之风那样一直向前翱翔。
可凯尔希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呼唤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听到，可以更勇敢一些，脚步也能更快一些。
“嘉尔露妮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