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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把黑色长剑交锋,震耳欲聋的金属声响回荡在世界树下的绿色草原之上,带着点点火光,在溅射到草地上肆意生长的七彩花朵之前又消散而去。
史尔特尔和劳菲后撤几步,因为她们沉重的脚步而带起的彩色花朵飞扬在长风之中,在那些花朵落到二人立在前方的黑色剑锋之上时,她们又猛地冲向对方。
伴随着一阵阵剑影划破空气的闪光,史尔特尔横过剑身跨步向前猛推,而劳菲也是死死用长剑抵挡住了史尔特尔的攻击。
劳菲向前跨了一步,重重地踩在了草地上,用力弹开了史尔特尔。史尔特尔被震开后退两步,而劳菲也是追击上去,横剑在前朝着史尔特尔胸口突刺过去。史尔特尔站正之后也还以一记突刺。
莱万汀和米斯特汀贯穿了二人的身体,殷红的鲜血溅射到了草地与鲜花之上。她们口中同时也吐出鲜血,随后二人又用力向前猛推,直到黑剑彻底穿过对方的身体。
二人的身体颤抖着紧靠在一起,渐渐瘫软下来。
“劳菲……已经够了……不要再玩这些幻觉了……”
二人紧靠的身影化作绿色浓雾消散开,更远处,是史尔特尔和劳菲在远远地对峙。史尔特尔将莱万汀横过来放置在身后,而劳菲则紧紧地怀抱着米斯特汀。
从世界之树上坠落时,史尔特尔没有刺中落在地上的劳菲,而是砸出了一个大坑,劳菲向后撤的时候被史尔特尔追击上。二人在幻境中进行了无数次的交锋,这让史尔特尔渐渐感受到了疲惫。
“史尔特尔姐姐,幻境世界有什么不好的呢……现实世界太过于残忍,我们都被它抛弃了,她除了伤痛,别离和恐惧,什么都没有给我们留下,为了她,我离开了我的爱人和家人二十余载,我不想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劳菲慢慢抬起了头,含着泪凝视着史尔特尔。
“劳菲,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去拯救这个世界,我们尤顿海姆之子现在重聚了,法布提也回到了你的身边,你的哥哥还有我,我们都回来了,以我们的力量,还有凯尔希医生她们在,我们一定能做到的,可是为什么……”史尔特尔也是咬紧牙关,含着同样炽热的眼泪看着面前的劳菲,“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会让很多无辜的人死掉,他们也有最后一搏的权利……就像你一样……”
“姐姐,我没想到,贝格米尔哥哥竟然用他的生命力,为你抵挡住了「极夜未央」的侵袭……”劳菲闭上眼睛用力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过像你说的那样,有过最后一搏的权利……姐姐,我别无选择,这个世界必须得到救赎,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
史尔特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的眼睛已经被眼泪模糊。面前这个略微憔悴的女孩,在她回忆中是最无法割舍的人。但是现在,两个亲如姐妹的人因为站在了不同的立场,怀抱着并不相通的信仰,刀剑相向。
“劳菲!任何机会都是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的,选择也是!我不想再因为我,因为我们这群迷失仿徨的尤顿海姆之子,让更多的人牺牲!”史尔特尔心中的悲痛逐渐因为她的冷静而消散,转为了愤怒与劳菲对质,愤怒的语气中夹杂了许多不理解。
“那个撕裂灵魂与肉体的人不是你!史尔特尔!那个与爱人生死相隔的人不是你!你和贝格米尔都还活着!而我只能以生魂之态在一旁默默注视着我的爱人!你无法对我感同身受!”劳菲也是脸色大变,以同样愤怒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史尔特尔。史尔特尔被她的愤怒呐喊惊地愣在原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许久未见的妹妹竟然变得如此陌生。
不再是那个记忆中温柔善良的的劳菲,而是为了那个所谓未来可以抛弃一切,只是一个曾经有过善良内心的陌生人。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劳菲……失去了记忆,失去了爱人,如果不是凯尔希医生,我还是那个流浪彷徨的史尔特尔,除了莱万汀之外一无所有……”史尔特尔的愤怒情绪已经濒临极点,她心里涌现出来的无力感又占据了内心,“如果我能早一点回想起来,想起小贝,还有哥哥和你,我们也不至于如此……我没想到,自由之前的最后一道枷锁居然是你,我最大的敌人居然是我挚爱的妹妹……”
“自由……那太奢侈了,我不配拥有,我们都不配拥有……自由,是属于那个新生世界的未来……”劳菲伸出手,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噤声者邪教徒的骷髅面具,然后颤抖着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大概是因为这样,史尔特尔就不用看到她眼角划过的眼泪,这也是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一个可怕的决定,让她难以接受却无法挽回的决定。
看到劳菲脸上的骷髅面具,史尔特尔回想起在斩杀伊米尔之后,走出方尖碑内部时看到的明媚阳光和湛蓝天空,以及那丢弃在一旁,伊米尔那个尖长的骷髅面具。
史尔特尔之后就一直留着它,她想留下一点纪念,纪念自己那黑暗深邃的过去和坎坷不平的命运。如今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也不想让劳菲看到她脆弱的眼泪。
于是史尔特尔将那个尖长的骷髅面具拿了出来,像劳菲那样戴在脸上。她也下定了决心,要带着曾经黑暗的过去,夺回那光明尚未照耀的未来。
“看来……无论怎样我都没法改变你,劳菲……”史尔特尔颤抖着戴上面具,然后抽出莱万汀立剑在前,“现在我能做的,只有杀了我最爱的劳菲妹妹,让你强行停下这个术……”
史尔特尔已经无法控制那眼泪,只能从骷髅面具的缝隙中流淌出来,落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那么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把现在唯一能阻止我的史尔特尔姐姐,给抹除掉!”劳菲摆出了同样的架势,与远处的史尔特尔重新对峙。
长风又扬起了绿色的海洋之上星光般的花束,带着一阵阵声浪,掩盖了这两位尤顿海姆之子心中嘶声力竭的痛苦咆哮,和她们已经无法平静的心跳声。
“莱万汀!!!”
“米斯特汀!!!”
一红一绿两道闪光重新交锋在一起,伴随着火焰和浓雾,二人在觉醒状态之下的速度要更加迅捷,力量也是被强化不少。
她们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默契,两个剑中灵体并没有出现在她们身后,只有浑身燃烧着红色火焰的史尔特尔和散发绿色气雾的劳菲进行着对决。
也是为了保存技力,二人仅仅只是用自身的剑技,像儿时无数次在风雪密林之中较量那样。只不过这一次,那粗糙的树枝,换成了二人手中的莱万汀和米斯特汀。
此刻的爱与恨,生与死,情与惘,都伴随着那不曾言败的剑与心,重新交织在一起。
二人的思绪也伴随着那剑锋相撞的钢铁碎声,回到了那林中空地之上。
尤弥尔的身旁是年幼的贝格米尔和法布提,两个男孩身上伤痕累累,刚刚进行完一轮比试,站在一旁看着即将开始的史尔特尔和劳菲。
四人头上的角还未完全长出,如同稚嫩的灌木在那漫天风雪之中孤零零地缓慢生长。史尔特尔和劳菲手中紧握着粗糙且带着新叶的树枝,远远地对视着。
“劳菲,不要害怕,我会手下留情的!”史尔特尔笑了笑,将树枝当做剑立在前方摆好了战斗架势。
劳菲无助地站在原地,双手颤巍巍地端着手中的树枝,目光看向一旁的尤弥尔三人,接着又转向了前方的史尔特尔。
“史尔特尔,我……我……”劳菲低下了头,她还是无法用敌人的态度面对那个像姐姐一样照顾她的热情女孩。
“劳菲,不要怕,你可以做到的,你已经拿起了那树枝,现在只需要把我们教给你的东西用出来就可以了……”尤弥尔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劳菲,同时两个男孩也是在一旁用同样的方式鼓励着她。
劳菲已经记不清哥哥和爱人的呼唤,她的眼前只有那个像太阳一样燃烧着向她冲来的史尔特尔。同时记忆中那个年幼的劳菲,也是迎上了同样稚嫩的史尔特尔。
“姐姐,这一次,我不会再害怕了!”
二人的黑剑与儿时的树枝同时交击,发出不知是剑锋还是钝木的撞击声。恍惚间两人一大一小的身影跨过了时间长河,在草原和林中轻盈地舞动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着最挚爱的手足血脉挥砍而去。
几次交锋后,二人撤退几步重整态势。
浑身燃烧的史尔特尔拖行长剑,在草地上划一道黑色的焦灼痕迹,对着面前年幼的劳菲一记上捞斩。
年幼的劳菲手中粗糙的树枝被高高击飞,这一刻苏醒过来并且不再犹豫的劳菲,重新回到了那个浑身散发雾气佩戴着冰冷面具的自己,她抬高了手,接住了从空中旋转落下来的黑色长剑,顺势一记下劈,重重劈在了那个年幼的史尔特尔横过来格挡住黑剑下劈的树枝之上。
二人角力片刻后,又同时弹开了对方的长剑,两把长剑都被击飞向一旁,重重地像儿时的树枝那样插在了雪地中。此刻劳菲和史尔特尔转而进行近身搏击,握紧了拳头再次向对方冲去。
在进行了几轮拳风的交击之后,史尔特尔的右勾拳重重地击打在劳菲手肘,劳菲顺势反手拉住史尔特尔的手腕,横过身体用另一只手的手肘击向史尔特尔的胸口,但是史尔特尔也是用另一只手接住了劳菲的肘击。
伴随着骨头摩擦的声音,二人渐渐分开扭打在一起的手腕和手肘,抓住了对方的手十指紧扣向前猛推。
二人额头紧靠,冰冷面具发出别刺耳的摩擦声音。但此刻二人脸上的骷髅面具已经让她们感受不到对方的体温,像高墙一样锁住了彼此的心声。
“借用一下你的手,姐姐……”
“我也是,妹妹……”
劳菲和史尔特尔的右手同时展开术印,二人的手就像同一个人一样挥舞出几个术印。此时劳菲突然用膝盖猛地一顶史尔特尔的下巴,史尔特尔失去了一瞬的意识,被劳菲回转身体的一脚给击飞,翻滚几下趴在地上。
年幼的劳菲喘了几口气,然后用刚才二人结出的树印伸出几株细小树根向着倒在地上的史尔特尔冲去,而年幼的史尔特尔也是快速起身,用刚才结出的术印凝结出一个小火球,投掷出去。
那小火球重新跨过时间长河,随着记忆和往昔错综复杂的命运,化成了一道火焰激流重重地砸在了草原之上生长出来的树根,抵挡住了劳菲的攻击。
劳菲穿过火焰爆炸的浓烟,手持米斯特汀向着史尔特尔突刺而来。史尔特尔重新把莱万汀召唤到了手中,嘶吼着冲向前,同样摆出了突刺的姿态。
回到那片林中空地,稚嫩青涩的劳菲被史尔特尔火球的冲击波击倒在地,她的树根也都收缩回去。
在尤弥尔的呼唤下,二人放下了手中的树枝,比试已经停下。尤弥尔让史尔特尔上前将劳菲拉起来,要她们像姐妹一样拥抱。
年幼的史尔特尔伸出洁白无暇的手,将劳菲搀扶起来,二人四目相对,甜蜜温柔地对着彼此投去了一个微笑。
她们即使伤痕累累,也不曾流下脆弱的眼泪,两个稚嫩的小女孩握手言和之后,拥抱在了一起。
可是就在两个小女孩抛弃刚刚争斗中的不悦紧紧拥抱的时候,佩戴骷髅面具的劳菲拉住了绿发小女孩的肩膀,将那个女孩拽离了史尔特尔的怀抱。
从那一刻开始,劳菲已经在心里与过去懦弱懵懂的自己决裂。
而史尔特尔此刻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刚刚不断掠过眼前二人儿时的友谊比试,到了如今却成了生死对决,她在劳菲的长剑即将刺中自己时还在心里默默呼唤着劳菲。
“劳菲,你所爱的世界一直都没有改变,那个曾经温柔善良的你也不曾改变,你的意志一直伴随着我,让我遇到了罗德岛,遇到了凯尔希医生,遇到了身边每一个珍爱的同伴们……”
史尔特尔的长剑又燃烧起火焰,而劳菲的绿色雾气也同样环绕在了她的长剑之上。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迷茫,我已经找回了属于我自己的过去,现在为了我的未来,为了大家的未来,为了保护那个曾经的你,我必须要在这里阻止你……把你再次留在我的回忆里……”
“在这里,把我最爱的劳菲杀死,阻止「极夜未央」!”
双手紧握的莱万汀和米斯特汀重重地撞在了对方的身体上,伴随着沉重的肉体撕裂声,二人刺破了彼此脆弱却又屹立不倒的身躯,也刺破了那曾经交织纠缠的羁绊。
劳菲和史尔特尔死死抓住对方的衣领,额头又紧靠起来,两个人不停颤抖着,鲜血从嘴角和伤口缓缓流出。
“对不起,这一次我还是赢过你了……”
史尔特尔慢慢抽出劳菲胸口的长剑,然后将插入自己小腹的长剑拔出丢在地上。劳菲倒地之前,顺势抓住了史尔特尔的面具轻轻一拽,在她倒在地上时,她脸上的骷髅面具也随之脱落。
二人又回到了重逢时的模样。
史尔特尔捂住腹部的伤口,跪在劳菲的面前失声痛哭,可是因为口中的鲜血堵住了气管,她已经发不出声音,而是张大嘴巴紧闭双眼,发出窒息一般的喉音。身旁如同刚才的幻觉那样,殷红的鲜血沾满了绿草和鲜花,发出刺眼的血色光芒。
你的米斯特汀避开要害,而我的莱万汀直穿心脏。
哪怕是在这个时刻,她心中依然存在着善良,还是不忍心让史尔特尔与她同归于尽。史尔特尔心想,或许在她闭上双眼之后,她能够看到属于自己的光明未来。
史尔特尔俯下身,靠近了劳菲的脸,将她挽起轻声在她的耳边低语道。
“我会永远爱着你,与你在瓦拉哈尔重逢……”
就在史尔特尔还在为劳菲默哀的时候,她的身体也不停地在修复,因为贝格米尔磅礴溢出的生命力,就算是劳菲击中了史尔特尔的心脏,她也不会因此而受到重伤,反而会被尤顿海姆之子的链接修复,更何况,她的善良让她避开了史尔特尔的要害。
一想到这里,史尔特尔为劳菲刚才必死的冲锋而感到痛彻心扉,就好像史尔特尔就是专门被劳菲留下来为了阻止她的那个人一样。
史尔特尔慢慢站了起来,长风吹起她的红色长发,又是一阵阵声浪,像是这阵风要把劳菲带离她身边一样。
可是她感觉这股气息不像是风,而是另外一种更加令人不安的气息。她赶紧抬起头,看到了那从天而降咆哮而来的火焰陨石。
“莱万汀!”
“在的大小姐!我看到了!我在思考!我在思考!”莱万汀出现在她的身后,看向天空捂住了头表情狰狞地张大了嘴巴。
“我不是叫你啊!我是要开启黄昏呀!你怎么出来了?不对,开启黄昏的时候你确实会出来,可是我的火焰呢?!我到底有没有开启黄昏啊!”史尔特尔周身没有出现热流,而是莱万汀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看到那股黄昏热流没有出现,她着急地指着莱万汀大声斥责,心里很乱。
因为来自身体和心灵的伤害,让她都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
“别吵了!我也被你搞糊涂了!还是想想怎么对付那东西吧臭丫头!”莱万汀敲了一下史尔特尔的脑袋,史尔特尔嘟着嘴揉了揉脑袋之后将长剑召唤到了手中,紧紧盯着上方不停坠落的陨石。
就在史尔特尔和莱万汀都恢复了意识,准备驱动黄昏烈焰将那陨石从那半空中斩落时,一道绿色闪光划过天空,嘴中大吼着一些炎国开阳口音的粗话,化成青色巨龙的诸葛睚眦用自己的头重重撞在了陨石之上。陨石受到这样的冲击后,偏离了下落的轨道,擦过世界树的顶端落在世界树远处的草原中。
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大爆炸声,周围的风都突然停止下来,连带着风吹动草原的声音都随之停止。
“来了臭丫头!给我顶住!”
史尔特尔将长剑插入地面,而莱万汀也是将双拳护在了史尔特尔的前方,一起抵挡住了那陨石落地而产生的强大冲击波。
待那狂风散去之后,史尔特尔渐渐恢复站姿,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身边的劳菲已经消失不见。她慌忙地四处张望,以为是那掀起狂风吹走了劳菲的身体,但是当她重新看向身边不远处那棵世界之树时,劳菲已经站在一株新生出来的树枝之上,一脸冷漠的表情看着下方的史尔特尔。
“你没有死!劳菲!”史尔特尔大声呼唤着劳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劳菲对史尔特尔点了点头,然后抬起了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史尔特尔顺着劳菲手指的方向望去,前方的草原在已经熊熊燃烧,史尔特尔感觉到有一股火焰热流像「终焉黄昏」的火墙一样向着她侵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