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章:『他』——Ⅱ

　　5:00pm
　　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
　　考试的成绩单摆在面前的桌子上，分数依旧让人失望。或者说，那成绩单上的数字从未让自己满意过。“唉……”他轻叹一声，将自己的数学书拿出来，以及那张空一半的数学卷子。
　　“立！礼！老师好！”
　　时间一分一秒，知识点一个又一个
　　当然，他什么都没听懂，只是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隐约中，他也不知怎的，回到了九岁那年
　　那天是母亲节，老师在放学之际叮嘱孩子们要买一只康乃馨给母亲。他心里满是欢喜的想象着母亲收到康乃馨时惊喜的表情，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样子。
　　那是一个孩子最美好的憧憬。
　　“叔叔，康乃馨多少钱一只？”
　　面前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邪魅一笑，他知道，母亲节之际，这些孩子的钱是最好挣的，于是，他尽自己最大所能，微笑起来“10块钱一支，小朋友，要给母亲买康乃馨吧，真孝顺。”
　　他还是有一些犹豫的，他的家庭并不富裕，同学们快快乐乐的从父母手里结接过零花钱的时候，他的心里根本没有零花钱这个概念。一块钱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非常满足的事，两个棒棒糖，或者一根冰棍，那十块钱是自己努力了三个月的成果，但想到母亲的笑容，他一咬牙，把还留存着自己体温的一把钢镚儿递了过去，“叔叔，那……我要一支，谢谢叔叔。”
　　那个中年男人立马接过了钱，满脸笑意的把一只有些缩水的康乃馨递给他。
　　他拿着花，往家走去，走了一段时间，他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母亲
　　他很开心，举起手里的花向着母亲走去，脸上的笑容幸福无比。因为即将迎来的事母亲的拥抱。
　　但是这次有些不一样，母亲脸上的笑容好像并不像自己预想的那样，似乎……布满了惊恐，嘴里在呼喊着什么。但这声音太小了，被左侧一阵更大的声音盖了过去。
　　他看到母亲摆着手，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马路中央。
　　其实结局已经能想象到了。
　　在眼前一黑过后，他再度睁开眼睛，眼前是这样一番景象。
　　那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卡车轮压在面前倒在地上的母亲身上，母亲的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旋转着。这仅仅是他看到的。
　　那路人呢？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小男孩，右手攥着一支康乃馨，那和小男孩一样高的卡车轮下貌似还轧着什么东西。
　　他发疯似的哭着并敲打着面前和自己一样高的卡车轮，虽然什么用都没有。
　　“哎，哎！”
　　这呼唤不属于梦境。噩梦到此为止。
　　个学习特别好的学生叫醒了自己，原来已经放学了。他们站在他的书桌前，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数学书被他们拿走，丢在了拖布桶里。他的耳边绕满了那些所谓“好学生”讥讽的声音。他没有说什么，只叹一口气，“没事的，习惯了。”他一遍一遍的给自己催眠，努力不让已经在眼里打转的泪水掉下来，虽然这是没用的。
　　他收拾好书包，走到水桶旁，里面浑浊的水已经让他看不清书在哪里了。他把手伸进灰色的水里，把书摸出来。
　　等他转过身来，他的书包已经不在自己那张破旧的椅子上——被那些好学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长久的寂静，教室里只剩下湿哒哒的数学书掉在地上的声音。
　　他的拳头握的越来越紧，他的双眼变得模糊……
　　那带着自己体温的泪水划过脸颊，稍作挽留，便头也不回的响应着大地的呼唤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混着自己的嘶吼，他握着拳头冲向那几个人。
　　7：00pm
　　他遍体鳞伤的躺在床上，眼睛怔怔的盯着天花板。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他，因为这房子当中只有他一个人。他想起了数学课上做的那个梦。
　　那个梦他做了不止一次了，他很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九岁孩子一生的阴影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最后一行字是：再见，我受够了，对不起。那张纸上，压着一把水果刀。
　　从记事开始，他努力的想起每一件事情，想起自己的妈妈什么样子，爸爸什么样子，童年是什么，以及，下面的世界是什么。他想留下点什么，他想做最后一件稍微有那么点意义的事。
　　他用了两个小时。
　　9：00pm
　　泪水不知道滴了多少在那张纸上，纸上的字早就花了。
　　他使劲的窝着手里的笔，将纸揉成一团，朝着随便那个方向使劲扔出去。
　　那把水果刀早已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他打开手机，点开短信，他把那张纸上能记下来的话写到了短信上，随便输入了一个极其随意的电话号码。然后躺在床上，把手机扔到一边，空洞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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