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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地面的路途不怎么困难，哪怕八层到六层的楼梯井足有十米高。
萨赫梅特卸下了双手的手套，然后活动了下自己右臂上的机械结构。
她的右臂进行过机械改造，不仅进一步增强了自己相对薄弱的力量，经过自家枪匠的调整后还追加了钩爪系统。
电梯井的两侧不乏有可以借力的钢架和承重钢缆，这个高度萨赫梅特甚至用不着使用钩爪，几次轻敏的攀爬跳跃后便轻松攀到了六层门口。
通过攀爬绳索，其余的队员很快跟了上来。
保险起见，萨赫梅特选择径直按照下来的路线返回地面。
一路上除了偶尔从阴影中闪过几只老鼠，没有其他事发生。
然而在四层电梯口前的一个X型路口，萨赫梅特突然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
与先前听到短尾鼠动静时不同，此刻萨赫梅特身子微曲，银白的尾巴平直地停在身后，眼眸中闪过幽幽的凶光，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
“敌人，前方，七，三十米。阵型A，以我为主。”
她无声地用战术手势向队员们下达了指令，队员们立刻心领神会，四散靠墙隐蔽，作好了随时可以交火的准备，连加莉娜都切掉了耳机中满是底噪的频道，取下了挂在通讯器侧面的AK12。
接着，萨赫梅特向谢廖沙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尝试进行沟通。
谢廖沙点了点头，将身子靠前方通道挪了挪，然后大声喊道：
“并肩子，甩个蔓？”
这用的是黑话，意思是“朋友，通个姓名？”。
废土上的组织之间在摩擦与交流的过程中，逐渐演化出一套独属的对话体系，也就是所谓的黑话。敌方情况不明的情况下，用黑话尝试接触，可以大致判断出对方是否是从属于其他组织或是否是“本地人”，进而降低惹上麻烦事的可能性。
例如若敌人实力、装备并不突出又不懂黑话，很可能是外地人或才被放红区不久、无依无靠的队伍，强行吃掉也不会有人寻仇。而若敌人不懂黑话但装备过硬、实力强劲，大概率是凯威格军方的人，最好有多远绕开多远。
然而这里萨赫梅特碰上的人，就比较麻烦了。
“没必要！今天我们到这里，就是打算要你们死的！”
“兄弟，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你们不会堵错人了吧？”
“呵，大爷我堵的就是你们皑牙的人！”
对方显然是能听懂谢廖沙所说黑话的，而且提前知道他们是属于皑牙的队伍。
但这次他们来到这里是临时安排的行程，知道他们来这里的人并不多……昨晚被击溃的残军？还是赤爪帮的主力部队提早了一天多到了？
谢廖沙想继续试探下，于是看向了萨赫梅特，得到了后者的首肯。
“兄弟，赤爪帮的？”
“你管我们是哪里的。早点投降，大爷大发慈悲，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个痛快。”
“啧，昨晚干的事，是我们有些过火，但那是赤爪帮抢我们地儿在先。把你们老大叫过来，我们可以谈谈。”
“呦呵。弟兄们，既然暴露了就不用跟他们废话了，开火！”
随着对方一声令下，通道那头顿时枪声大作，子弹撞击在混凝土墙壁上，叮叮当当地溅出一片火花。
在对方射击的间隙，谢廖夫和乔恩适时地举枪还击，打完就缩，不求命中，只为了减少对方靠强行压上来的想法。
萨赫梅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时间距她们进入地下只过去了十个小时，支援部队还在路上。
“加莉娜，能联系上基地吗？”纷乱的枪声下，萨赫梅特选择了直接用对讲机跟队员交流了。
“很……艰难，有干扰，需要额外的时间……”或许是因为敌人间通讯产生的干扰缘故，外面的电磁环境变得更加混乱，调整设备的加莉娜发丝间不断渗出汗珠。
“敌人的射击很频繁，与其说是想要造成击伤，不如说更像是压制，而且主动突进的意愿并不明显……”
萨赫梅特冷静地在脑中思考着战局。
根据开火后的枪声判断，正面不止七个人。看来距离太远的情况下，光靠听呼吸声还是太困难了。而无法确定对方数量的情况下，强行突破会有很大因暗枪产生减员的风险。
有理由相信，从这条通道一直到电梯间、到地面，都已经牢牢地由赤爪帮的人把守，贸然突破会有陷入前后夹击的风险。
但对方如此不急着压上来，肯定已经有人在包抄的路上了……跟他们在这里拖下去的风险太大了。
萨赫梅特拿定了主意，挽弓答箭，依靠枪声锁定了一名敌人的位置之后，探身、射击、回身，一气呵成，通道那头当即有一名帮派成员中箭倒下。
萨赫梅特进行过改造的右臂加强的力量，使她能够射出初速更为夸张的箭矢，中短距离之下，高速的锋利箭头甚至能刺穿军用的陶瓷装甲板。
突如其来的击杀使得敌方的压制火力更集中在她隐藏的这侧墙壁，让负责火力还击的乔恩面露苦色。
另一侧墙壁后的谢廖沙注意到了大姐的意图，将自己的步枪搭回背包，取下了挂在另一侧的SVD狙击枪，趁着下一次乔恩还击时的掩护，果断探身而出，连开两枪。
这柄上上世纪定型的古董级狙击步枪经过现代化改装后依旧有着可靠的精准性，两发落点不同的子弹全数命中。
一发7.62×54mm的突缘弹尚不足以轻易地让一名强韧的感染者当场毙命，但对于解决眼前的困境已经足够了。
趁着对方火力锐减的间隙，萨赫梅特猛扑而出，躲入了侧前方敞开的一间房间内。
屏息，凝神，锁定，射杀……微妙的角度差和火力点的增加使得对方压制和瞄准射击的难度陡增，在队友默契的掩护下，她再次迎面射倒了两名敌人。
“撤。”没有被眼前的战果蒙蔽，萨赫梅特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眼前的火力口被大幅削弱，不代表她们就能轻松地这样突破进电梯间、再轻松地攀登上去并撤离。
这里跟敌方交火的时间越长，被迂回部队包抄的可能性就越大。真正要完成突破，需要支援部队到达，所以萨赫梅特果断命令撤退，通过向后拉扯增加对方战损、拖延对方的攻势。
正如萨赫梅特所预料，她们刚后撤没多远，另一侧就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如果刚才选择继续缠斗或向前推进，就会陷入被前后包夹的危险境地。
捻起箭羽，射倒了一名从拐角探出来的敌人、将迂回队伍逼退回去后，萨赫梅特心里还是有些不快的。
当初选择以弓箭为主要武器，很大程度上受着箭矢便于回收特性的影响，这样向后拉扯，箭矢是射一根少一根，完全没有时间能回收。
一边后退一边反击，撤退到了楼梯间的时候，萨赫梅特听到了头顶传来几声低沉的闷响，穷追不舍的敌人将近同时停下了脚步，转而向后退去。
“赤爪帮打算把整栋建筑炸掉？”她下意识地产生了这样的猜想，但瞬间就否决掉了。
自己对于皑牙的意义确实不小，但整个皑牙充其量只是废土上一个普通的小中型组织，就算赤爪帮跟谁再怎么有深仇大恨，不至于浪费昂贵的炸药炸掉一整座价值不菲的战前遗迹。
接着，她听到一声细微的摩擦声从上层楼梯传来，两声、三声……密密麻麻，还混杂着萨赫梅特有点耳熟的吱吱声。
“向下，跑！”萨赫梅特果断地下了命令。
那是短尾鼠的声音，而且是一大群！
哪怕老鼠的皮毛对于子弹毫无抵抗能力，但成群的短尾鼠哪怕漏掉一只、打歪一枪，都对人类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萨赫梅特从箭袋外侧的收纳槽抽出两把匕首，挡在了队伍最后。
合金制的军用匕首在萨赫梅特手中银光乱溅，有如其利爪，又如其身体的延伸，几个瞬间的**，便将数只扑上来的短尾鼠切为了两段——受惊的短尾鼠爆发力尤其高，其扑上来的速度反而被利用来切断自己。
但这个数量并非单凭萨赫梅特就应付的过来的，即使有谢廖沙和乔恩补枪，依旧有几只短尾鼠突破了火力网。
萨赫梅特将右手的匕首作飞刀投掷而出，钉死了一只突破的短尾鼠，然后迎面接住另一只扑来的短尾鼠，牢牢地自下而上掐住了它胸腹部。
她选择的角度很刁钻，刚好从腹部而上，卡住其前肢底部，使其尖利的前肢抓不到她右手的机械肢体，而其后肢的爪子仅仅只能在机械义体的金属表面留下浅浅的白色痕迹。
仅仅只用指头用力，手中的短尾鼠的内脏便被压烂，丧失了生机。
萨赫梅特在被血迹弄脏右手的之前甩开了其尸体，然后更上了队员们的步子。
“乔恩，扔个燃罐！”在即将离开六层楼梯间的时候，谢廖沙高声喊道。
乔恩楞了一下才理解了他的意思，急忙背手从背包中掏出燃罐向楼梯间扔去。
燃罐越过了萨赫梅特的肩膀，随后在空中被谢廖沙用枪命中，刹那间爆开了一个硕大的火球，整个楼梯间内一片火海。
在火焰蔓延过来之前，萨赫梅特关上了楼梯间的门，并插上了插销。
然而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她快速地向楼层另一侧走去。
“笨，楼梯间一共有三个，中尉去关门了，咱们去把另一个也关上。”或许是因为刚才反应慢了一拍而感到惭愧，这次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乔恩。
……
……
二十多分钟后，追击的赤爪帮成员撞开了另一扇楼梯间的门。
撞开门的同时，后面的成员快速地跟了上来，四散开来各自找掩体躲藏。
并不是每个组织都能像皑牙那样训练有素且配合默契，小部分新进被吸收入伙的帮派成员可能还是最近才被凯威格放逐进红区的倒霉蛋。
除了楼梯间的门口放着几根明亮的信号棒和枪械上的照明灯照亮的小块儿区域，远处一片只有漆黑。
“四队到达六层，未发现敌方踪迹……呃，可是周围光照很差，有可能被伏击……哎，行吧。”领头的赤爪帮成员有些悻悻地切掉了频道，转头向周围的其他喽啰分配任务，随后整个队伍分为几部分，分别进行搜寻。
缺少磨合和训练的帮派成员们自然很难自发组织好严谨的搜索队形，萨赫梅特特意把信号棒放在入口处，就是为了强化敌明我暗的视觉差。
之后的十几分钟内，纷乱的枪声与玻璃破裂声不绝于耳。
由于水培温室周围玻璃幕墙的存在，作为防守方的皑牙一侧在提前布置好照明的情况下，拥有将近于打靶般安全的射击位置和视野优势。
即使被枪焰暴露位置，只要及时换位对方就难以追踪；即使对方灌进来手榴弹，周围错综的环境依旧能提供足够的掩体。
单方面的攻击之下，赤爪帮的人很快就被打的溃不成军，最终抛下两具尸体撤回了上层。
“谢廖沙回报，赤爪帮撤退了。”
“风暴眼了解。全员，回到集合点。”
“遵命。”
很快，在六层的一角，皑牙的四人重新碰面了。
“加莉娜，支援部队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外面在下着大雪，管制员说至少还得半个小时。”
萨赫梅特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了电梯井的方向，凝神思考着什么。
“稍息吧，暂时不会有动作了。”
听到她的话，另外的三名队员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乔恩的肚子还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干嘛这么看着我，人……人会饿不是很正常的事。”乔恩赶忙从背包里取出块儿干粮，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中尉，为什么说，他们暂时不会有动作了？”加莉娜有些不解地问道。
萨赫梅特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解释起来比较麻烦。”
“相信中尉的判断，好好休息吧，等下还会有硬仗要打。”谢廖沙说道。
“就是说啊。”乔恩的嘴里还在大口嚼着干粮。
“别吃着东西时候说话，不怕噎了。”
“哪能，瞎操心。话说对面这个人数，怎么着都像是赤爪帮的主力啊？不是说最早明天才会到吗，咱们被昨晚那小子蒙了？”
“他不像说了谎，应该是他自己也被蒙了。你没听说过吗，赤爪帮之前换了个领头的。昨晚那伙人，估计就是被新老板怀疑，或者单纯不受待见，被忽悠到了咱们地盘上，让咱们帮他收拾掉的。”
“那咱们昨晚是替别人干活了？”这回轮到加莉娜没听懂了，插了一句话。
“不算是，反正咱们缴获的战利品算咱们的，以后赤爪帮再把那晚上拿出来说事，咱们分回他点就可以，这件事上咱们是占理的。”谢廖沙为她作了解答。
“对了，刚才那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老鼠从上面涌下来，像是针对咱们似的？”
“我想是赤爪帮从地面炸掉了连通到建筑里的短尾鼠洞穴，将它们驱赶了下来。”这次是靠在一旁墙壁的萨赫梅特给出了解答，“我听说过类似的手法。”
“所以他们是提前发现了咱们经过的痕迹，算到了咱们会原路撤离吗……不然受惊的老鼠也可能会伤到他们自己的人。”乔恩摩挲着下巴说道，“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来了有一会儿了，恐怕现在他们已经在上面层层设防，等着咱们尝试突围。”
先后意识到了突围的困难之后，队员们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他们成功打退了第一波追兵不假，但毕竟总共只有四个人，光是弹药就很有限。如果赤爪帮铁了心想吃掉他们，再不济单靠人数优势强行压上来就行。
“呃，咱们还是谈点比较令人开心的事吧。”乔恩挠着头发说道。
“比如？”谢廖沙挑了挑眉。
“你们之前有没有注意到，就这批短尾鼠，有些体表是带着些白毛的，偏向纯白的那种，有的还大片大片的白毛，正常情况哪来这种耗子？”
“你想表达什么？”
“唉，你看你。咱们这是在哪？研究所的上面，还是研究生物和毒气的。别的可能不多，小白鼠肯定多啊。”
“哦，我懂了。”谢廖沙了然地点了点头，“你是想说，这些老鼠，是外面的老鼠跟研究所里杂交的？”
“Bingo（正确）。而且我觉得，那些小白鼠不是小白鼠，而是接触过从通分管内进入的晶尘后变异过的小白鼠，所以才挠的动仓库的门或者墙角，才活得下来。你们再想想，这里的研究员怎么死的。”
“研究毒气的研究员，最后全被自己研究的毒气毒死。研究生物变异的研究所，死完之后却遍地是变异的生物。”说完这话，谢廖沙有些哑然失笑。
因为后一句里的“变异生物”，包括着他们这些平常自称是人类、实则感染黑晶后早就变异过的“生物”。
笑话的效果并不怎么好，但气氛确实稍稍缓和了一些。
在队员们聊天的时候，萨赫梅特静静的聆听着，偶尔微微地点头。
D5小队二班的这三名成员资历尚浅，但已经懂得通过话语缓解彼此的心理压力，这让她感到很欣慰。
不是萨赫梅特不想参与聊天，而是站在团队指挥的位置，她认为自己需要以严肃、可靠的形象成为队伍的主心骨，在任何时刻都能成为队员们内心的支撑。
“其实我觉得，你看这栋建筑上方的厂房发生过爆炸，下方的人又是被毒气毒死。我觉得更有可能是被唆使的普通员工做的。因为如果我是住在上层的普通人想叛乱会怎么做？先用些爆炸吸引安保人员的注意力，然后趁着安保被削弱把提前准备好的毒气投放下去并切断电力供应……”
“说的容易，又要提前偷又要投放毒气又要切电力，人家严密防守的区域，哪有那么好混进去。”
“所以我觉得普通员工单纯是被利用了嘛，幕后黑手能解决得了那些难点，至少是能混进敌方高层的牛逼间谍，或者本身就是高层研究员之一，跟其他人在争权夺利。”
说到这里，乔恩耸了耸肩，“猜猜又不花钱，信息太少了。过往历史里的东西，就让它埋在历史的尘埃里吧，反正咱们只打算刨值钱的东西。”
“最后这话倒是在理。”
在乔恩替队友们解闷式的讲述声中，其他人也吃完了食物，并检查好了自己的武器弹药，等待着萨赫梅特的进一步指示。
而萨赫梅特，则在等待支援部队的到达。
“中尉，收到了通讯。”加莉娜面色凝重地抬起了头，“是来自赤爪帮的，他自称是赤爪帮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