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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几号？”
焉岛阳丢下无线电通话器，转过头问刚刚进门的亚莉希德。
“二号。一月二号。”亚莉希德意识到这是焉岛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颇有些惊讶。
“该上路了，我要迟到了。”
“你还没法飞行，飞机还在整备。”
“该上路了。”焉岛完全没有在听亚莉希德说什么，只是重复着自己的话。“一切都要迟了。”
她的声音冰冷、沙哑，没有温度，与亚莉希德在病房里听见的有所不同，那声音有所求，温柔而又凄婉。她突然有点犹豫起来：这里没有人需要她来救援，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让焉岛等待飞机完成整备，同时避免尴尬。谁会知道焉岛有没有会错意？要知道有那么多次，焉岛就在高空看着涅洛伊冲进503的机群之中，将自己的伙伴丢给那些黑暗、不规则的正体不明的敌人；但后来她又会在关键时刻出现……难道说，她，亚莉希德，真的在焉岛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她从背包里拽出一个袋子，在手中揉搓着。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焉岛转过身来。
“人类，”她说，“为什么要互赠礼物？为什么？”
“为了偿还对方，偿还对方为了自己做的事情，或是预付自己请求对方所做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要送给我礼物？”
“我要偿还你为我所做的事情。”亚莉希德说得很肯定，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肯定。“我不会要求你为我做什么。”
“我没有为你做过任何事情。”
“你做过。你救了我，还不止一次。这就够了。”
“这里面是什么？”焉岛指着亚莉希德手中的袋子。
焉岛不知道礼物不能由送礼者拆封的习俗，亚莉希德想着。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将那个东西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那是一面用在梳妆台上的镜子，很小巧，边缘用红色的塑料编织成的花环装点着。在不使用的时候，有一块盖板搭下来，将镜面掩住。盖板上刻着一架双垂尾的重型战斗机，旁边有“台风魔女”的队徽和“吸血女妖”的识别标记。
“这是送给你的。”亚莉希德补充说，“谢谢。”
“奇怪的礼物，”焉岛没有伸手接过这面镜子，只是远远地看着，“我还从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有时候还是需要看看自己的样子的。”亚莉希德将镜子展开，放在整备间的小桌板上。“看着镜子的那头，能让我们更好地了解自己。”
“我应该了解自己什么？”
“有些人从来没有看过自己是什么样子，所以他们一辈子都觉得自己是另一个样子的。人们从内向外看自己往往看得不真切，但又不会有其他人来提示你。要是没有镜子，他们会继续错误地认识自己，迷失自己。就算看到了自己在镜子里面的形象，他们也不能相信那是他们自己。”
“那么，我在这里面看见的是谁？”
“这要由你来告诉我。”
“一个怪物。”焉岛嘶嘶地说。
“你不是怪物，焉岛。”
“那不是我。我早就被撕碎了。”焉岛的声音毫无感**彩，十分空洞。“那是一个怪物。”
“那这个怪物为什么为了保护战友击落了向她射击的涅洛伊？”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该这么做。”
“那为什么她还要一再在机群陷入困境的时候充当那支突围的奇兵？”
“我的职责就是如此。我要保护人们，排除所有的危险。”
“那架幽灵苏35……是你将它击落的。”
“我应该这么做。我只是想杀了它……杀了它，我就能回来，就能解脱。我只是为了这个。”
“你掉了什么东西，焉岛。”
“就算掉了什么，那也是它们……我一直在寻找它，现在它到我面前来了。”
“那是什么？”
“我对你毫无所求。”焉岛说。她瞳孔里的灯捻已被人捻灭。焉岛无意识地朝亚莉希德点了点头，好像上了绞刑架的人被猛地拉进了绳子。她取下那个跳动着蓝色数字的，向她体内输送安定药物的手环，然后换了一个角度，重新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亚莉希德坐在冰冷的椅子边缘，半咬着嘴唇，好像她被注射了安定针，也戴上了那个手环。“那你做了这些，你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亚莉希德等待着焉岛的回答，在一阵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默后，她听到了焉岛那从牙缝中挤出的沙哑、低沉而零散的句子，好像是催眠师在无限遥远的过去寻找到的被遗失的记忆。
“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只是想杀了那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