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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的越来越早了。
山区的森林已经落光了所有的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这些变化无时不刻提醒着卡尔斯兰的人们,这里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临了。
亚莉希德坐在光秃秃的田埂边上。这片蔬菜种植基地像是被荒废了一般,任由飞蓬、一枝黄花和千里光在**的田埂上疯长。只有那些被四角压着砖头的白色塑料布盖住的方块,才告诉围观的人们,这片土地在来年春天依然要承担起503后勤补给的重担。
往昔的岁月,那时候在钢铁森林般的城市里,人们还过着每个人自己热火朝天的日子。城市犹如现代工业文明诞生的新生命急速发育着,在那个时候,只有生活得最贫穷,最艰苦的人才需要操心自己下一餐该吃什么。战斗机低低掠过城市上空的时候,会有好奇的居民抬起头来,举起相机,但顽皮的飞行员们往往不会给他们用快门记录下自己身影的机会,将节流阀猛推到头,只留给城市的居民们摄人心魄的轰鸣声和巨大的白色航迹云。
那些年轻人们会留意互联网上的信息,当他们看到自己国家最先进的战斗机试飞的消息,便兴奋地谈论着它的性能,如何飞行,又是如何地优秀而美丽,当然也不忘狠狠奚落一番其他国家的新式战斗机。曾经的亚莉希德也是其中一员。在她的少年时代,与其他国家在国力与声望上的较量,还有为了偿还过去的错误而进行的管制使得她的国家的工业一度近乎停滞,世界的局势又是那么剑拔弩张,而审判人在当时看来无比遥远,为了审判日而修建的地堡和掩体都己被灰尘掩盖。她还记得在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听到“台风”这个名字的场景:那架铁灰色的三角翼战斗机在巴伐利亚湛蓝的天空下做着眼花缭乱的空翻。她被这精巧机械的舞动惊讶了,聚精会神地听着解说员介绍这种由欧洲四国联合研发的新型战斗机。在那个时候,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坐进“台风”的驾驶舱里,而一切过去的美好记忆都早已烟消云散,DA5号台风原型机飞舞的那片湛蓝的天空,已经有一大半不再归属于人类掌控。
后来,随着世界经济的发展,跟钞票一起涌来的是荣耀,还有敌人,谁也没有想到的,被遗忘了半个多世纪的敌人。它们不来自你我之间,也不来自大气层之外,而是从地球最深处的黑暗中悄然出现。人们打开了好几吨重的生锈了的铁门,食品和药品的储备得以补充,空气净化器和水过滤器也被调试到可以使用的状态。全世界的每一条生产线都在全力加班,生产出来的物资被送往对抗涅洛伊的前线。但这些对抗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现在,人们已经不敢去想象他们总共还剩下多少,久而久之,繁荣的文明和城市渐渐变成了回忆,谎言丛生,事实化为了传奇。
天边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亚莉希德像是得到了什么救赎一般抬头追随而去:在越来越阴沉的夜幕下,是一架正在返航的F4“鬼怪”截击机。这种老旧的战机很少执行真正的作战任务,甚至都不经常飞行。她看着这纤细、银白色的战机下降高度,消失在跑道边的防护林后。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要等的飞机,于是又扭回头,注视着一点点沉没进地平线以下的太阳。
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到了晚上,只有艾米的“晴风”回到基地。她返航的时候,已经耗尽了燃油(燃油!米格29SMT那个隆起的机背里贮存的燃油与额外吊装两台副油箱无异,但艾米几乎耗尽了它。),一直冲到跑道尽头才停下来。根据预警机反馈的报告,另外两架台风在进入作战区域后,无一例外地失去了联络。而焉岛——她没有选择返航,而是在打光所有中距弹后,与敌机展开了追逐。她去了哪?预警机给出的结论是:一路向东飞,一直飞出了预警机的监视范围。
然而,两天过去了,那架像夜一样黑的苏35却没有返航。
亚莉希德曾听到过一种说法,一个作家认为,任何回归都是命中注定的。人们回到某处,就是为了改变、修正那个地方的事物。有时命运抓着人的后颈又把他们扔回这些人曾侥幸逃脱的某个地方,为的是执行自己的判决,抑或是给人们第二次机会。但是,这位作家从未解释,为什么有些人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
或许,她再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去复仇,去战斗,去证明。她早就不需要任何人对她的忏悔。她过往生命中抑或是全部生命中的每一次获得的报酬都是她应得的。就这样,她注定要永久性地被流放。焉岛想过与命运抗争吗?
斯卡雷特少校病倒了。整个503的歼击机中队似乎变得手足无措。艾米变得更加沉默,甚至在面对亚莉希德的时候也是如此。偶尔有从其他地区转场的战机在这里中途停靠,接受补给,飞行员们甚至会以为艾米是一个哑巴。伊莱亚斯经常会离开基地,和什么人约好了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碰面,用一些自制的糕点、饭团和钞票换取一些武器和弹药,当然还有消息——那些人会告诉她那架黑色苏35的去向,但截至目前,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亚莉希德沿着机库的遮阳棚往前走。地勤车的车灯照在她的身体上,她也没有举起手去遮挡那刺眼的白光。她充满警惕,紧绷着身体看着围绕在一架输送补给的C-130运输机周围的地勤们,他们那身过于宽大的男式工装模糊了身体的线条,沾满泥土和机油的脸庞让每个人看起来都长的一样,在车灯下那样的闪闪发光。发觉自己在被注视着,好几个人都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拒绝与她对视。那一张张隐藏在灰尘和油污背后的模糊不清的面孔,还有那带有浓重鼻音的腔调,让她无法在他们身上找到任何人性化的特征。她无法对他们产生好感,白天不行,梦中也不行。因此她只是看着他们将一箱箱的口粮、衣物、蔬菜和水果放到跑道上,走开站到10步之外的地方,等待四轮驱动的小货车上的人将这些货物收起来并把一卷缠绕起来的绳索抛在路上。然后C130的舱门关上,引擎发动,螺旋桨搅起一阵冷风,带着空空如也的物资箱飞向真正的人类世界,而亚莉希德则转身走回机库准备室,那里有堆砌成山的破损仪器、螺丝刀、焊烙铁,她穿过这些东西——它们横七竖八地阻拦在过道中间——打开门进入机库,找到自己的“贤狼”。她钻进驾驶舱,把自己捆在弹射座椅上,闭上眼睛,想象自己与这架战机一同飞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几乎忘记了她一直在原地从未移动过的这一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