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工作

　　克里斯酒吧的招牌黯淡了下来，门口放置了电子警戒线，闪烁着单调的黄白灯光，两个身着西装的彪形大汉分两侧而立，他们的手臂覆盖着一层银色的植入体，一看就不太好惹，来往的人群也有意避开这个街道。
　　而在酒吧内部，一场热闹的地下投标会正在举行。
　　舞池内，第十区各个小帮派的成员分堆聚集在一起，享受着迷情的氛围，热情火辣的女郎们围绕着他们服务，舞台上舞娘虚握着钢管扭动着腰臀，男人们将钞票塞进女郎的抹胸和腿环，女郎则吐露着粉色的气息，在欲望声音的催促下，笑着将酒液倒在锁窝里。
　　云良独自一人翘着腿坐在窗边，黑色的靴子，黑色的裤子，黑色的冲锋衣将他裹得严严实实，高高的衣领遮住了口鼻，只露出灰色琐碎刘海下一双有神的棕眸。他右手撑着头，左手百无聊赖地玩弄着一个镀银打火机，望着城市天际逼近的乌云，就像一位等待着任务的街头武士。
　　第一天上班就不是很适应这里的氛围，虽然是猫哥推荐，要么今天之后就算了？他这些想着，打火机在他手中不断地开合、旋转，又时不时搓动滚轮让火焰升腾，又转而一挥手将火苗熄灭。
　　窗外天气渐阴，远处地乌云正蔓延开来，庆祝狂欢日的人群也慢慢退散，在灯红酒绿的霓虹招牌下，早上热舞的花车正停在阴影里，静悄悄的。
　　“那是你们莱利帮的吧，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不远处的桌子上，四人正玩着投骰游戏，其中一人无意看了云良一眼，觉得有点眼熟。
　　“是啊。”另一位金发的风衣男子看了云良一眼回应道。
　　“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啊，有点不合群啊。”
　　“新来的，老猫推荐的。”
　　“老猫推荐的？……不过，听说老猫最近在龙舌兰手下吃了大亏啊。”
　　“起码人还活着。”金发青年摇动着骰盏，往桌一放，看着结果摇着头说道，“啧，晦气。”
　　对面男子笑嘻嘻地叫着兔女郎又端来一盘酒水。“跑不掉了吧，别想养鱼。”
　　“谁养鱼啊。”金发男子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接过两杯，“作为团队的知心老大哥，我要去关心关心新成员的心理健康去了。”
　　“哎哎，这一盘都是你的。”
　　“是不是很无聊啊，新来的。”青年将两杯酒放在桌上，其中一杯递放在云良面前，自己往沙发上一摊。顺势将双腿搭在桌子上。“社交确实挺累，不过放心，这种事每年只会来个两三次，老大们在雅间谈生意，小弟们在外面谈**。”
　　云良转过头来看着他，却没有搭话，虽然大家今早在“公司”里碰过面了，但片面之交双方并不太熟，他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耶伦凯尔，”金发青年看出来他的犹豫，“耶伦凯尔·布鲁斯，你也可以叫我耶伦。”
　　“云良。”云良淡淡回应道。
　　耶伦放下腿，挪了挪屁股，嬉笑地把手勾搭到了云良地肩膀上，“不要太拘束，大家互相了解下，以后就是同伴了，说不定还有搭档的时候。”他拍了拍云良地肩膀，“多说说话，不多说话怎么增进了解啊，不是每个人都会读心术。”
　　云良被他的自来熟搞得有点不自在，将肩膀上的那只手拂开，随便找了个话题，“老大们在谈什么？”
　　耶伦耸耸肩，不在意地回答道：“无非就是些产业、地盘的分配，归根结底是票子问题。”
　　“不会打起来吗？”云良扫了一眼场内各个帮众，基本上泾渭分明各自扎堆，除了对异性赤裸裸的欲望，期间还有含有敌视、仇意、阴郁的目光，不时在互相团体间穿过。
　　“老大们尽量想让过程柔和点。”耶伦凯尔喝了口酒继续解答道，“就算对分配不满也是事后找场子。”他笑了笑，“谁敢在克里斯酒吧里直接打起来啊，谁敢不会给巨蜥帮的科莫多一个面子啊。”
　　“科莫多是个外号？科莫多巨蜥。”云良想起了一只体型巨大，流着含有毒素涎水的蜥蜴。
　　“你外邦人吧。”金发男子疑惑地看着他。
　　“格奥斯来的。”
　　“哦，南方人，听说格奥斯因为靠近赤道阳光明媚，永远都是夏天，海面波光粼粼，性感辣妹要么做着永远的冲浪运动，要么光着身子在柔软的沙滩上互相抹着防晒油。有福啊兄弟。”耶伦凯尔露出羡慕的眼神，大力拍着云良肩膀。
　　“额。“云良疑惑地看着对方的迷惑行为。
　　格奥斯临近赤道，阳光确实充足，但附近没有海，因为高大的山脉阻挡了信风，降水量很少。城市建在绿洲里，围绕着城市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和连片地覆盖着充能板的太阳能农场，通过最新的高压技术，这些能量将输送到斯普林星各个城邦。
　　这里多嘴提一句，他们所在的斯普林星是位于银河系半人马旋臂边缘的类地行星，同样围绕着一颗被命名为“太阳”的恒星旋转，也有一颗被命名为“月”的卫星环绕，在人类银河开拓纪元里，斯普林也因为充足的太阳能被用作一个可做殖民中转和资源利用型行星，因为两百年前横扫银河系的能量风暴，星际航线被迫无限期休眠，跟大多数人类殖民星一样，斯普林星也进入断绝联系的孤立发展中。
　　云良怀疑对方是看了什么不太正常的小说，光着身子擦防晒是个什么场景。不过转念一想，在聊天中将自己东拼西凑的信息，用一种夸张手法说出来，这样也属于一种聊天技巧，是试图掌握聊天的主动权方法，向倾听者展现自我渊博的一面。
　　这个人自我展示欲很强啊，他心想。如果真的要留在团队里工作的话，拂人面子不是个理智的行为，于是决定模棱两可地说。“或许吧，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更像是南加尼亚这些地方。”
　　巧妙地无视对方言语中的漏洞也是推进友好交流的一种方式。云良没啥展示欲望，只在半推半就进行着话题。
　　“看来你在格奥斯混得不太好啊。”耶伦眼神中突然露出一种名为同情的色彩，他一副果然如此地样子，一把揽住云良的脖子，表情十分热切。“放心吧，既然来了奥德莱斯，咱们莱利帮内都是家人，而且奥德莱斯的美女也是一大把，不要太伤心。”
　　哎哎，不是，你这人怎么蹬鼻子上脸啊？云良看着这只揽住自己热情洋溢的手臂，心中不禁打出了问号。
　　“来，我跟你介绍一下第十区的形势。”金毛压低了声音，“总之呢，现在是个好时代，我们这些在底下混的，不会像以前一样每日打打杀杀，大家的矛盾基本上在桌子上就可以解决，你看多文明。”
　　文明？你们这黄赌毒一应俱全吧。云良在心里默默吐槽。
　　“科莫多·巴斯克，是这个局面的有力缔造者，相传他是上城区某个大人物的私生子，元老还是公司高层？大家不清楚，但都有类似猜测。”耶伦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他刚来的时候大家只当他是个稍许有点背景的年轻人，有点理想——可当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掀翻了老巨蜥帮，吃掉半个城区的违禁品运输生意时，没人敢轻视他了，你知道这有多酷吗！”
　　“是很酷。”
　　“你就不能有更多反应吗？热情一点。”
　　像个脑袋被中二故事烧坏的傻瓜？叫嚷着身体里永远燃烧着热血？云良表示拒绝，他就是想混口饭吃，对老大们自编自写的传奇不敢兴趣。有谁知道这些街边流传的故事中有多少真的，又有多少假的呢？
　　“科莫多用实力把第十区拧成了一股绳，还教大家穿西装喝洋酒，学会坐在桌子旁，而不是互相的坟头，就像上城区的公司狗一样，大家开始做起了文明人。”
　　“所以不要太担心，对加入奥德莱斯下城区的黑帮有什么心里负担，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生命危险，比起大多数流浪狗，我们算是正经职业了。”耶伦说着觉得口有点干，准备叫兔女郎补点酒水。
　　“可你们莱利帮最近要有点事。”声音从耶伦身后传来，一个穿着皮质夹克的男人走了过来，理着寸头，脸部有两道泪痕般的银色线路——正是之前和他玩骰子游戏的人。
　　那人稳稳当当的往桌上丢了一个载满酒水的托盘，用手转动座椅，以双手前倚靠背的姿势坐了下来。
　　“这是你刚刚剩的，说了别想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