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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警局，独自走着。
街道并不是本世纪初动画里赛博朋克描绘的那种脏乱差的景象。相反，在经历了全球无菌化之后，街道的干净程度要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在赛博技术初见成效后三个月内，联合国开始全面消灭病菌。人类科技水平如此高，已经没有病菌滋生的温床，很多以前需要病菌的行业，现在也能够在原子层面拆卸、组装产品，所以不管细菌是否有害，人类也都不需要他们了。
小瘦猴子称霸地球，已经灭了不知多少种族。现在要灭微生物，谁赞成，谁反对？
我还记得那几年走在街上都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现在除了一些需要微生物的特定部门，其他的地方已经看不见微生物了。说到特定部门，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清雅的好闺蜜，林婧。和清雅一起玩时叫上了她，一来二去成了朋友。据清雅说她对我有些想法，不过我跟清雅结婚以后也很少听到这种话了。
但是那位可是个大忙人，好像是抑制剂生产厂的。不过这厂子也确实比较怪，她曾经跟我和清雅提起：“工作还要带隔离服，还不让赛博化，真不知道上头为啥要有这种规则。”
以前我觉得没什么，但现在有一抹淡淡的怀疑。由于无菌化政策的实施，医院里已经没有病毒细菌检测窗口了，这不禁让人想到一些阴谋论。
走在一尘不染的街道，刺眼的阳光晃得我有点出神，我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要去民政局给清雅销户。民政局离警局并不远，当初市政为了让百姓办理东西方便把所有的机关都设立在这一带。走到民政局门口，大门感应到了我的存在，高科技形成的纳米光幕瞬间消失不见。空旷的大厅里传来电子播报音：「江皓先生到达民政局。」这是让人确认身份信息是否是自己的。
我走进去，光幕在我身后又飞快的合上。
大厅空荡荡的，想是这个时间来民政局的人并不多。纳米材料制成的墙壁似乎像海浪一样翻腾着，给人一种柔和的灵动感，我那颗因清雅而受伤的心灵似乎好了一些，不那么难过了。墙壁中央静静地挂着华夏的旗帜，她在周围柔和的海浪中静静地漂浮着，像是象征着处变不惊。旗帜底下是「江城市民政局」的中文和英语。当然旁边还有引用自《三体》的一行小字——
「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华夏的机关总是那么爱引用名著或名歌，我突然想起警察局大厅里也有一行大史的「别看你肩上扛着几颗星，还不如小偷儿」。每次局长的那个军方领导老战友来警察局做客，看到这句话总是老脸一黑。
我轻笑一声。
淡蓝色的光幕又悄悄出现在眼前，是脑机接口接到了民政局大厅里发来的信号，让我选择业务办理。
我轻轻点了销户。
左边墙壁的纳米材料似乎有了灵性，纷纷向四周退去，露出一个发着浅灰色光芒的光幕。在光幕上用中英文写着销户。红色的，在这片白色海洋中十分醒目。我伸出右手去，轻轻推着。手如同伸入湖水一样，那光幕泛起涟漪，轻轻地激荡着。我感觉右手似乎不属于我的身体了，像是被传送到了另一个空间，直到我整个身子没入那空间里才好一些。
又到了一个大厅。大厅的颜色有些昏暗，泛着一抹忧伤。走廊两侧共有十个光幕——这证明有十个独立的房间，除了01号光幕十分模糊证明有人之外，其他的都没有人。我轻轻推开02号的光幕，走了进去。背后的光幕缝合，便的模糊起来。
淡蓝色的光幕又出现。
「请导入身份信息。」
脑机接口自动把清雅的信息和我们的户口信息发送到民政局主机。光幕愣了一下，似乎正在读取信息，但旋即恢复正常。接着出来几个确认的小窗口，我统一点了确认键。光幕的颜色暗淡了下来，接着一行小字蹦了出来。
蓝清雅女士已销户。
我怔了一下，但未等我反应过来，这行字就消失了。就如同她的生命，瞬间就无影无踪。泪水突然噙满了我的双眼，我用力擦了擦，但还是没用。止不住地难过从心底涌出来，我在02号房间里号啕大哭。
走出民政局，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我从街边商店买了几瓶酒，虽然这有突发赛博精神病的风险，但我已经无所谓了。
脚步有些恍惚，我正发着愣，突然收到消息提醒。打开一看，是林婧发的，还有江城公墓的邮件。
林婧：「单位今天放假了，刚知道清雅的事。你也别太难过了。」
我只简短地回复：「嗯。」
林婧：「找你吃一顿？我顺道买点。」
「行。」
「半个小时后你家见。」
「好。」
退出聊天界面，打开邮件。大概是警方已经把清雅的尸体交给公墓，这两天可以来公墓给她办葬礼。
我的精神突然更加恍惚了，回了明天去公墓商议的邮件，又失魂落魄地往家走。
恍惚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淡蓝色的大门上有着一块电子显示屏，上面还录入着女主人蓝清雅的信息。过了这几天就十分憔悴了，面部捕捉系统刷了好几遍脸才把我放进去。
门慢慢打开。
「检测到男主人江皓回家。」
我进去，门又缓缓关上。纳米材料制成的鞋子从我脚上剥落，又像毒液一样会聚起来，附在了我的脚上，变成了一双拖鞋。
「家居管家提醒您，喝酒有害健康……」
我随手在眼前的光幕上点击几下，把这人工智能嘴巴关上了。把酒藏进冰箱里，等林婧走了再喝——这丫头现在跟酒精杠上了，好像在单位遭受酒精非人的折磨。用她的话说就是：「在单位天天被酒精折磨，出来之后还这样，还不如死掉算了。」
赛博时代的住房更大更便宜。我这个警局分的房子，就占到两百平左右。
电脑在书房。我想到要把清雅照片导出来。
我到电脑跟前，把清雅的照片导出来，作了黑白处理。照片上的清雅在微笑，她每张照片都在微笑，这张是最好看的。她那时约莫十七八岁穿着白色连衣裙，在21世纪初生活自然模拟馆的假花丛中，迎着阳光微笑。
后来生活馆老板还给了她一包蒲公英种，说是她很有那个年代的仙女的感觉。那朵蒲公英现在在植物培养室里，清雅很喜欢用它泡茶。
把数据输入电脑，婴儿房的墙壁上浅浅地浮现那张照片。清雅很喜欢小孩子，她曾很多次跟我提起想要小孩子。我让她的照片特地对着婴儿床微笑，虽然我可能以后不会再生小孩了，也算了却她的心愿了。
等了许久，屏幕上传来智能管家的汇报，林婧到了。我颤颤巍巍地开门，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窈窕身影出现在我面前。她很灵动，在赛博朋克这冷酷的世界中好像一簇火苗。因为她是人类——纯种的，不掺杂金属的人类。她提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江城特产——热干面。虽然是工厂合成的。
她的睫毛眨了眨，冲我一笑：「江皓，我来了。」她的笑容令我一怔，他的身影跟清雅重合在一起。我动了动喉结，但终究没说出来那句话。
「啊……你来了。」她身上的酒味很大，把热干面的香味都盖住了，「又把你泡池子里了？」
我说着带着她往里走，这里说的池子是酒精消毒池。微生物行业的人都要这么处理，就连酸奶合成工厂的员工也要这样，即使乳酸菌是益生菌。
「嗯哼，那个机械手臂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我把防护服一拖，咔抓住我，把我硬生生往酒精池子里头泡。喏……你的热干面。」她此时已经进来，智能管家也给她换好鞋子。她从纸袋里掏出一个饭盒，里面的热干面还冒着热气。
「不是商店里卖的？合成工厂合成的东西一般不会热啊。」我有些诧异。
「当然，我们单位在市郊——虽然这种满地高楼大厦的地方也没有郊区可言，总之就是比较偏僻，那里一个小吃街，从那买的。」
「嚯，这种年代还有门路弄来食材自己做饭，这老板可不一般啊。」我挑了挑眉。国家虽然没有禁止弄来食材，但到处都是合成工厂合成菜品的年代，能找到地方弄来原食材也挺不一般的。
「怎么，江警官要去查封人家啊？」林婧一笑，把另一份取出来，纸袋子自己折叠起来，贴在林婧的挎包一侧。
「不，我现在在休假。也没什么精神力量办案了。」我也笑了笑——这次是自嘲，和林婧来到客厅坐下。
我正要动筷子溜面，她娇嫩的声音突然传来。
「那个……我想喝点。」
「……什么？」我眉毛一跳，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喝点啊……就是，喝点酒。」
——
「正在搜索：赛博朋克时代」
「滴，已为宿主搜索到您想要的信息。共正无穷个词条。内容来源：百度脑机接口搜索引擎。」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抑制剂
抑制剂是用来抑制金属义肢带来的影响和副作用的，目前Stra公司似乎为抑制剂提供了独特配方，该配方在江城首次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