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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
一种无名的未知
他想调整体态重新进入平衡，但无奈感知被切断。
他感觉自己被浸泡在冰寒刺骨的液体里面。
眩光，眼前浮现无数光团。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又不像。
耳边那从未停下来的咕嘟声。
是气泡在身上翻滚，炸裂的声音。
啊想起来了，他在战场上受伤，失血过多失去意识，他本该死掉的。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蓝色的，扭曲的画面，他发现自己浸泡在某种液体里面，下身隐隐作痛，口中含着呼吸面罩，背上连接着无数像触手一样的东西。
像是个实验室一样的地方，透过维生仓透明的外壁，低矮的天花板，掉漆的墙上布着凌乱的走线，简单的用钉子固定着。
容器，何汐现在还被装在维生仓里。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在他的对面。
那个少年看上去很年幼，他穿着白大褂，脸上戴着厚重的面罩。在附近几个维生仓之间转悠着，时不时低头做着记录。
"你是谁？"
何汐忍着身上的痛苦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好像已经失语多年。
不过这些问题都无意义，水下开口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吐出一大团气泡。
随即，警铃大作。
察觉到动静的少年抬起头，看了看装在容器里的海豚，抬手关掉了报警。
海豚拎起胳膊，轻轻敲击维生仓的透明内壁。少年手指在空中快速操作着，链接着海豚所在的维生仓，维生仓发出嗡嗡的声音，然后内置的照明灯亮了起来。电热丝也在给维生液加热升温，这让何汐麻木僵硬的肢体感到舒服了些。
"现在是超核与你对话"
这个声音好像不在耳边，而是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空洞缥缈。又仿佛就在脑袋里回荡。
"超核使用端口直接与你交流，超核会自动读取你的思维……"
这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超核是顶级人工智能，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储蓄分析着所有收集到的资料。您跳过的五十年间技术飞速发展，超核ai已经发展到了第三代，是上一代算力的500W次方倍。"
""
"超核……"海豚喃喃念叨着，他的思维仍处于初醒的迟钝状态。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在沉睡中度过了数十年。
"我想知道战争停止了没有"
他闭上眼睛，他知道超核会采集他的思维。
一些影像资料和文本记录浮现在他的面前，为他揭示这个时代的冰山一角。
重伤的他被后勤发现，送到了这里，他在这里一躺就是50年。下肢因伤势过重无法恢复而被截去，也失去了一只手。
海豚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各种画面。
说长不长的五十年间世界格局与科技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海豚挣扎着，想从维生仓里出来。
"不要试图离开这里，保住你的命都不容易啊。"少年拖着疲惫的面容摇摇头说道，"你的生命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经不起更多地牺牲了。"
"现在极星社负责人是谁？我要见他！"
"克拉夫特，这里是流浪者骑士团，我们的通讯频段被星尘骑士团的噪音杂波覆盖了，如果有重要的情报只能出动'斥候'去送，还有大概率被拦截"
少年用一种很公式化的语调说道。
"我们不是躲在，而是被困在小行星带里，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星尘骑士团有多恐怖，上一次围剿中只剩下几个人还侥幸活下来，偌大的战舰上没有几个活人了！"
少年继续说："你应该庆幸你是幸运儿，在最早独立出来的时候，我们装满了无数维生仓，并把他们视做有生力量逐步苏醒，而逃亡中，绝大多数来不及苏醒的同胞们已经在炮火中蒸发了。"
幸运？
他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囚禁的囚犯？
不，他是被俘虏的俘虏。
"那么我呢？是的，我小命保住了，那么然后呢，我自由吗？"
"我要说的正是这个，加入我们，我们会把你的身体复原，在不需要继续被迫躲在小行星带的时候，留下来或回极星社都是你的自由。"
你用什么来担保你不会说谎？
"我是维生仓维护员康涅狄格根据计划表把你唤醒。具体你可以去看安排。我的信息和任务表单全部都可以在超核中查到，非常时期也没必要骗你。"
"这些重要资料和数据，为什么可以做到轻易公开？尤其是那些属于机密的核心数据。"
"虽然按照辈分讲，你是我的前辈，但明显是旧时代的局限性蒙蔽了你的双眼。无数血的教训都指明了所有任务公开才能达到最高的办事效率，尤其是在我们种族人数十不存一的时候，飞船上每个人都有权利做决策。借此完成了无数独裁的星尘永远也做不到的伟大成就！"
这个少年一边说着，手里的记录却没停下。
"你现在的情况，我可以相信，哪怕我们放你出来，你也没办法离开，你连腿都没有，怎么寻找极星社？"
海豚不禁愣住了，他低头打量着自己残缺的下半身。
他的双腿从骨盆开始失去感知，而且他能够感觉到身上的骨骼和肌肉也在松弛剂中慢慢萎缩，变得麻木。
"我们流浪者骑士团可以帮助你你可以重返战场，不过你必须答应一个条件。"
少年突然开口，他说完，海豚立刻精神一振。
"什么条件？"
少年说道："你的腿已经完全无法恢复了，所以我们要为您定制一对新的腿。你之前本来就参与过强化改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请你相信这50年的技术沉积。"他的笑声让海豚心里一阵恶寒。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斯玛腾的主力部队抵达。那么情况会急转直下的，我们要时刻做好最糟糕的打算。"少年呼出一个窗口，连接着观测局传回的最新数据，超核也将分析结果陈列了出来，"按照那些飞船的速度，预计到达时间不会超过两年，他们应该已经飞了四十多年，现在正在减速。"
"剩下的两年时间，我们要准备决战。我们的胜算是——0.24%，但是我们旅行者骑士团选择留下来抵抗，起码要有尊严的死去，而不是窝囊的死于窝里横，亦或是孤独的饿死在茫茫宇宙中。"
少年的语气突然激昂起来，他握紧拳头。
"我们会用鲜血来捍卫我们的尊严，创造文明的奇迹。让那些润了的人后悔。"
少年继续说道："关于改造，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拒绝，不过，如果你拒绝，我们会把你送入生物质仓库。在决战时随星舰一起蒸发或在决战之后被唤醒，成为拒绝参战的窝囊废！"
海豚听着少年的声音，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好吧。"海豚点点头。
"很好，超核，他答应了，把他的所有信息打包，发送到车间。"
"明白。"
超核答应着。
何汐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叹了口气。维生仓的玻璃罩通电后暗了下来，变得不透明，他在全镜像的维生仓内壁上，看到了扭曲变形的自己，他再一次闭上眼睛
麻醉药和镇定剂顺着脖颈后侧的端口注入，思绪渐渐变得混沌，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被唤醒前的一瞬。
"你不反抗吗？他们极有可能强占你的身体。"
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突然响起。
"我为什么要反抗？我可以献出我的一切，只要他们的让我重新站起来，其他的，我都无所谓了。"
在虚无中，何汐思绪的最深处浮了上来。
"你真的这么想吗？此时他们的自动机器人现在割开你的皮肤，在你体内埋入金属。"女孩说道，"他们会把你身体里的所有细胞都换掉或催活，到时候他们会在体内植入电极接管控制你的身体，最后就像是空壳一样。失去自我。沦为他们的傀儡，你真的甘心吗？我很好奇。我知道你的一切，因此我更无法理解你的选择。你当前的判断是不符合逻辑的。"
"你究竟是谁？"何汐警觉道。
"我吗，夏·艾丽卡·卡尼亚。不过他们一般都叫我"超核"，他们只会把我当工具使唤，做一些分析数据什么的。无聊死咯。"
"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我现在相当于一个废人啊。"
"我会在你的参数中做点手脚，放心，所有数据都归我管，他们不会发现任何异样的。之后你将会成为至强的半机械战士，他们不会在你们身上用到的我都会'借'过来。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
"我没有给你拒绝的权力！哈哈哈，这不是请求，游戏已经开始啦，那么，日后合作愉快，链接中止。"
女孩儿的身影渐渐散去。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他能够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搏动，和粗糙的沉重呼吸，
眼前的白色浓雾渐渐散去
他感到有些迷茫。
改造完成了吗？
不清楚。
无论如何，他将无法保存这段经历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