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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方向已经确定，但细节实施仍旧悬而未决。
指挥部里还在吵。
阿强对这种一本正经的吵架感到头疼。
听得头皮麻了坐得屁股麻了盼着会议早点结束却因为双方争执不休迟迟不出结论，明明是其中一员却因为非本专业技术根本插不上话。
尤其是一些计算和论证，飞快的语速时不时夹杂着老人特有的磨唧，直接让大脑CPU满载。
这感觉比看网络精神病在线发癫还要痛苦。
虽说陪导师参加过不少技术会议，但阿强仍未对这样的场面产生免疫。
特别是搞地质的老头和搞钻井的老头争论怎么打洞的时候。
俩人从结构从力学从工程效率方方面面算计来算计去。
一个要从山脊直钻，一个要搞岩壁爆破。
这是两个完全相左的施工方案。
直钻的要打一个口径500mm的超深井，直接联通地表和地下空间；后期用钢索悬吊的方式将小型设备投放下去以达到侦查/勘探目的。同类工程国内已经有过多例，没有技术难度；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工期太长，冻土层之下是玄武岩花岗岩，即便不考虑气象条件二十四小时连续施工，可能也会耗费数日之久。
相比之下，爆破的方案则要巧妙许多：考虑到向上生长的气泡室已经侵入山体，只需在其上方，断崖不远处，5到10米间隔连续打若干口径100mm左右的爆破孔，气泡室的穹顶在爆炸时会产生应力集中，岩体的断裂面会瞬间延伸过来，连同崖壁整体一起破碎坍塌沉下山谷，将气泡室露于地表。这个方案快，但其缺点也很明显，不确定性因素太大，一旦遇到炸不穿的情况，便需清理碎石进行阶梯式分段爆破，那就和矿山开矿差不多麻烦了。
阿强嘴上不说，心里更倾向爆破方案。
打井那事只能按部就班地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这冰天雪地荒山野岭的，想呆多久？这么多部队都调动起来了，在这趴窝等一口井，这不扯淡呢嘛。
在座的军官们也明显倾向于非常规的手段，求战心切的情绪已经写在脸上。
然而两边都有人支持，钻机却只有一台，搞得有点针锋相对。
一派说钻节省，一派说炸节省；一派说钻误事，一派说炸误事。
方案始终定不下来，两厢推诿。
后面居然又插进来一个年轻的，说可以从山谷盾构，隧道式掘进。
被集体否决。
听得人想吐血。
直到要钻的老头一边质问如何解决CO2爆破气瓶在极寒地区膨胀速率下降的问题，一边痛斥地方行政机关炸药审批拖沓腐败的时候，僵局才被军方打破。
参谋说，一，不存在行政审批环节，大胆设计；二，无需使用气瓶，这里炸药管够，装药量计算时可以直接取上限。
重新评估，最后拍板，炸。
……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阿强才等到了讨论的结束。
工程细节已全部敲定，一位参谋军官请非军方人员到帐外透透气，短暂休息一下。
一阵稀里哗啦的凳子声。
阿强跟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对面的军官们仍旧坐在那里，无人说话。
一旁的导师见阿强没有要动的意思，直接拽着阿强出了帐篷。
阿强这才反应过来，哦帐外休息，明显这意思是让人回避呢。
顺手捎上水杯。
走出帐篷才发现，天色已经明显昏暗。
车载发电机嗡嗡地响，冷风嗖嗖的直往脖子里钻。
雪花像绒毛一样随风飘动，远处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
身后帐篷帘子啪嗒一下被撂下。
果然。
估计刚才的争吵，没有给军方留下什么好印象。
环顾四周，方才那几个互相对立的老头好像还在怄气，各自散开来踱步，扭着脸谁也不理谁。
嘿嘿，这几个臭老九还挺倔的。
回头看导师，四目相对，导师歪歪嘴角，会心一笑。
你懂的。
导师早就给阿强打过预防针了。
知识分子的圈子一直有这么一种歪风邪气。
有这么一类，他们讲资历拉派系争权力，就是踏玛学术水平搞不上去；斗劲上来无所不用其极，毫无下限可言。像九十年代军方从毛国引进的一批专家，给某些老九们吓的惶惶不可终日；像某老九，几十年靠仿E国某型号（还仿不好）才爬上位，结果E国本尊直接来了，那不抢了自己的位置？于是乎，各院所都不肯接收，放哪哪不收。
内斗时老九们更是行家：像某厂的舰载型改装项目，论证之初即斗得满地打滚。多年前即已仿制成功的型号，拿来上舰根本不需做大改，可这帮老九，愣是搞成几派互相倾轧互相否定。这种尺寸结构重量调整问题全国都没有现成数据可引，几个提案都是方向性的东西，本就尚未定性，在这互戳脊梁的氛围里却都被对方说成了绝壁不可万万不能的了。最后任何企图解决问题的方法都被拍死，谁也没再提出什么东西，整个班子全都像死人一样滞耗着，项目论证一拖再拖。直到央委大佬出面，调动私人关系，拉上老九们偷摸去E国见了有关专家，项目才算敲定——E国专家给了非常明确的思路，做试验，通过试验出计算出设计，E国当初也是这么走过来的。自此老九们才吃了定心丸，信誓旦旦保证上舰。
更为无耻的是，这事后来竟被人当做“关键技术突破”报了上去，企图混点名利。央委大佬嗤之以鼻，但最终还是给了点名头。
某所，甚至还有过，自研兵器试射几打几不中，最后按E国思路全盘推倒重来的案例。
这些反面教材，都足以让阿强对目前小打小闹的情景产生免疫。
小打小闹，没啥。
更何况，眼下的行动是军方主导，就算学者队伍里真有那种泼皮无赖的，也得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
兴风作浪？没你的份。
想到这里，阿强不禁有点想笑。
你们怄个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