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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布莱恩站在柑橘树公寓的天台上，擦拭着一把卡宾枪。樱子低下头，望向熙熙攘攘的街道，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凝视着蔚蓝色的天空。
“很好。”布莱恩装上弹匣，拨动枪身的保险，“如果你那双该死的眼睛再往天上移一点，就能成功让我把枪口对准自己了。”
“咦？”樱子反应过来，连忙端正自己的视线，“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布莱恩正在训练樱子的协调能力。
他知道，就算从现在开始攒钱，至少也需要几个礼拜的时间才能凑够一台G-10S定制款。所以不管他愿不愿意，在这段时间内，他都必须顶着这个一百岁的JK脑袋完成所有的委托。
“我的时间可不多，不能全浪费在这上面。”布莱恩用左手比了一个圈，贴近樱子的义眼，再慢慢拉远，调整至标准焦距，“等我适应了这种状态，就得立马找活干去。”
“那个……布莱恩，请问你是雇佣兵吗？”
“不是，但差不多，都是靠杀人赚钱。”
“哦哦！”樱子欢呼雀跃，睁大了双眼，“怪不得我看你没有队友，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就是在网上被大家热烈讨论的‘孤狼’杀手，对吧对吧？”
“要是你的蠢问题没有尽头的话，我现在就用胶带封死你的嘴。”
“诶……别别别！我不问了！”樱子耷拉着脑袋，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她瘪起嘴，小声嘟囔，“人家明明只是想和你打好关系来着。”
布莱恩没有理会，他举起枪，借着樱子的视线，尽力去瞄准靶心。
虽说二人已经连为一体，可是布莱恩却始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分离感，眼前的靶子也一直在虚浮晃动，令他感到极其不自然。
“操，真他妈烦。”布莱恩收起枪，踹了一脚身旁装满子弹的塑料桶，“这样下去别说杀人了，我连电梯里的蟑螂都干不过。”
“那挺好的呀，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干脆直接换一份工作怎么样？”樱子抬起头，眼前闪烁着钴蓝色的弧光，“布莱恩，我都知道的哦。你的神经过于紧绷了，应该接触一些开心的事情，适当地放松一下嘛。”
“你这家伙，偷窥了我的记忆是吧？”
“嗯，昨天就已经看过了。”
“那么我不觉得需要再解释一遍。”
“你太消极了，那些悲惨的事情明明都已经过去好久了，与你当下的生活无关呀。”
“无关？操，我每天都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布莱恩重新举起枪，这一次他放弃了瞄准，只是下意识地将枪口挪到靶子的方位上，“要在这个腐朽肮脏的城市里生存下来，就得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他扣动扳机，连开三枪，把樱子给吓得呆愣在原地。只见枪响过后，从枪管里射出去的每一发子弹都正中靶心，弹孔完美重合。
布莱恩洋洋得意，他压根没有刻意射击靶心，完全靠的是肌肉记忆。
“这就是瓦砾自由城最牛逼的‘孤狼’杀手，怎么样？小菜逼。”他收起枪，捏了一下樱子的脸，“别想着用你那一百年前的和平年代思维来指挥我，要是咱俩位置互换一下，昨天晚上就已经成双成对地操蛋了。”
樱子回过神来，闻着硝烟的气味，皱紧了眉头：“老实说，你这样的生活太无聊了……杀人、赚钱、受伤、花钱换义体，每年都是如此循环往复，一直堕落下去，意义何在？”
“妈的，你可不要得意忘形了，我爱怎么活怎么活，用不着你来管。”
“我没有想说教的意思，毕竟缘分一场，我真心希望你能从痛苦与混乱的泥沼之中脱离出来。”
“啧，你在吟诗么？跟他妈神棍一样……我不痛苦也不混乱，可别给我整‘耶稣爱你’那套。”布莱恩单手叉腰，发出了电磁般的不屑的鼻息，“你都没几个礼拜可活了，还是多关心下自己吧。”
“嗯……你放心，关于这点，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樱子眉头紧锁，直视前方，墨绿色的眼眸里透露出了钢铁般的严肃。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当我闭上眼，还能再次感受到那种无边的黑暗，生前的记忆也在这百年阴影之间烟消云散……对我来说，死亡并不痛苦，痛苦的只是煎熬。我能接受死亡，但接受不了迷茫，我不愿再像雨水落入大海，瓦砾落入尘埃那样永远沉寂下去。既然命运安排我在2122年重见光明，就自然有它的意义，我想用这短暂的生命去留下痕迹，去改变某些同样万劫不复的悲剧。我发誓，当那一天来临，我绝不奢求继续使用你的身体，我会永远充满感激，永远留在他人的回忆里。”
布莱恩沉默不语，似乎是没料到樱子会有如此深刻的感想，他转过身去，把枪往地上一丢。
“……呵。”
这时，一阵细碎的微风卷过，像女人的玉手，厮磨着他的肌肤，抚摸着他的胸膛，在他的内心深处点起了一片水波荡漾。
“哼，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但愿如此吧。”
布莱恩摇了摇头，拉开天台的铁闸门，抓住楼梯扶手，摇摇晃晃地往下迈步。
他与樱子的感官系统处于某种奇妙的共享状态。
换句话说，就是樱子的一切所见所闻，他都能感同身受；反之，他的任何生理反应，樱子也能立马察觉。
可奇怪的是，二人的思维活动却是互相独立的，处于想象中的事物始终不能互通，意识传输芯片也只能成功备份布莱恩一人的数据；并且在肢体行为方面，整个身体也以脖颈的连接处为节点，分别受控于他们各自的意识。
这种极不协调的活动方式，快把布莱恩给逼疯了，就算过去了整整一夜，他也依旧适应不了樱子这颗会自动转向的头颅。
现在的他虽说可以正常行走，但是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他生怕步伐稍快一些，导致樱子跟不上节奏，那样的话，随之而来的便会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天旋地转。
“拜托，别告诉我日本人要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吃饭。”
“嗯？没有吧？”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布莱恩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吃任何东西，现在已经是饥渴难耐了，他坐在布满弹孔的破烂沙发上，双手捧着芝士牛肉汉堡，恨不得将其一口吞进胃里。
“唔嗯……别，还没咽下去呢……”
樱子别过脸去，躲避着布莱恩手中的汉堡，她的嘴巴已经塞不下更多的食物了。尽管她已经在很努力地咀嚼，可是对于极度不耐烦的布莱恩来说，这种速度实在是过于缓慢。
“干脆榨成汁给你喝下去得了。”
“不要，那样对身体不好。”
“你个事逼……烦死了。”
“话说，这真的是牛肉嘛？”樱子的话语含糊不清，碎屑从她的嘴里飞出来，“唔呜，好难吃……为什么味道这么奇怪？”
“你的舌头还是原始味蕾，当然会尝起来像屎一样。”布莱恩捏紧了汉堡，往樱子的嘴边送去，“牛这种动物在地球上早就死光了，准确来说，这是调味‘线虫肉’汉堡，但谁会这样命名呢？”
“唔？！呕——咳咳，呕——”
“喂，你干什么？”
樱子一听到是线虫肉，嘴里便泛起了阵阵苦涩，随即将嚼到一半的汉堡给吐了出来。
“操，你别呕，我裤子都弄脏了！”
“为什么不早说这是虫子啊。”樱子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控制不住地干呕，“……对不起，虫子的肉，果然我还是……对不起，实在是受不了。”
布莱恩气炸了，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残渣：“干他娘的，今天就算是狗屎你都得咽下去。”
“不要！”
樱子紧闭上嘴，摇晃着脸，疯狂闪躲着布莱恩手中的虫肉与面包的混合物。
“我坚决不吃！”
布莱恩见死活也撬不开樱子的嘴，便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待到她呼吸困难不得不张开嘴巴的空档，布莱恩便猛地将手中的残渣塞了进去，接着死死捂住她的嘴。
“哼嗯～～哼！呜呜……”
樱子小脸涨红，泪水从眼角流出，布莱恩并未理睬，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将残渣给咽了下去。
“呕——”
樱子还是吐了，这一次把胃酸都给吐了出来，她的喉咙一阵抽搐，给布莱恩的胸腔带来了强烈的紧缩感。
“操。”
布莱恩瘫倒在沙发上，后悔自己一时嘴欠，把线虫肉的真相给说了出来。
“那个……对不起。”樱子抿了下嘴，“除了虫子，我们没有其他可以吃的东西了吗？”
“没有。”
布莱恩站起来，走向客厅中央的床垫，侧卧躺下。
“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
“嗯……”
樱子闭上双眼，想要快点进入梦乡。
或许是折腾了太久突然安静下来的缘故，没过几分钟，她的长发就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如同海带一样贴在脸上，还伴随着一股油腻的气味。
“起来。”
布莱恩难以忍受，从床垫上爬起，樱子满脸疑惑，跟着睁开了眼睛。
“反正你会死，就没必要留这种累赘了。”
“诶？”
趁着樱子还没反应过来，布莱恩迅速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提起她的头发，手起刀落。
“呀啊啊啊——不要！”
看着掉落在地板上的那一绺乌黑亮丽的秀发，樱子心如刀绞，她脖子向后仰，拼命摇晃着脑袋。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这样高频率的颤动，搞得布莱恩头晕目眩，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分离感愈发强劲，却始终无法断裂，徒留一种孤悬在外的势头，直逼得他怒火攻心。
“操，给我停下来！”
“你、你答应我，别割我头发，我就不闹了。”
“想都别想。”
布莱恩挥舞着小刀，慢慢逼近樱子的头发。
“等下，可以扎起来的！你这里有没有皮筋？或者绳子也可以！”樱子躲避着布莱恩手中的小刀，“不管怎么，我不会再让你割掉的！死也不会！你放弃吧！”
她又开始了直升机螺旋桨般的甩头模式。
“……啧，麻烦。”
布莱恩头疼欲裂，最终无奈地妥协了。
由于是第一次扎辫子，之前完全没有经验，布莱恩只是拿了一根草绿色的塑料绳，撸起樱子的长发，像黑帮小混混绑架人质一样，胡乱且紧实地捆成了一条马尾。
“好丑。”
樱子照着镜子，鼓起了腮帮。
“这样出门绝对会被人笑话的，绳结的角度还可以再调整一下。”
“啰嗦，没给你剃光就不错了，你这没断奶的妈宝。”布莱恩躺回床垫上，“赶紧睡吧，晚上十二点就得起来干活。”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