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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娜拿出手术工具，对准二人脖颈的连接处，开始了一系列漫长的操作。大约过去了两个小时，她擦了擦汗，长吁一口气。
“完成了。”
“咦？什么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樱子睁开眼，一脸诧异，直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跟你没关系，高桥小姐。”艾琳娜仰头吹完一瓶冰镇咖啡，把空瓶子随手一丢，“我只是为了方便与你那不受控制的身体进行交流罢了。你现在要面临的事，可远比这复杂得多。”
只见樱子的喉咙处被钻了一个直径两厘米的小孔，里面安装了一个通往脖颈外部的‘扩音器’。
“布莱恩，我给你配备了额外的声学模拟器，你试试看现在能不能说话。”艾琳娜敲了敲布莱恩的胸肌，“喂喂喂？听得见吗？”
“呲呲——”
除了电流声之外，扩音器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哈，看来他是睡着了。”艾琳娜看了下时钟，发现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高桥小姐，你不困吗？”
“我、我好像睡了很久，所以不怎么困。”樱子抿了下嘴，“那个……姐姐，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我叫艾琳娜·布兰琪。抱歉，高桥小姐，我刚才忘了自我介绍。”
“没事没事，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就直接叫我小樱好了。”
“嗯哼。”艾琳娜点点头，坐在手术台旁边的靠椅上，又开了一瓶冰镇咖啡，“こんにちは，小樱，欢迎来到2122年。”
“2122……？艾琳娜姐姐，我有很多事情记不清了。”樱子低沉着头，眉头紧锁，“我们是很久以前就认识吗？在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的身体这么奇怪？我到底睡了多久？我……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呢？我是说，在其他人的印象之中？”
听着樱子抛过来的一连串问题，艾琳娜面无表情，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注视着樱子那灿若星辰的墨绿色眼眸。
“我并不认识你，但我知道许多关于你的事。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好的。”
“你还记得你爸是谁吗？”
“我的父亲嘛？他的名字是……是……嗯？我爸好像是叫高桥……什么来着？”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樱子，又开始慌乱起来，“我忘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记得了……完全不记得了！”
“抱歉，果然是我的错。我清空了你脑机里的记忆，不过幸好没有删掉你的名字。”艾琳娜咬了下牙，扭过头去，“虽然当时就已经没剩下多少内容了，但实在是……对不起。”
“清空记忆？这怎么可能呢？”
“你是2022年12月6日死的，现在都二十二世纪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艾琳娜抬头看着天花板，犹豫了一下，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说了出来，从保险箱的底部说明到布莱恩的换头经过。
接着她拿起之前装头颅的保险箱，倒过来，放在布莱恩的胸肌上，方便樱子阅读关于自己身世的说明。
“我知道这上面的内容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但还是希望你别太难过。”
“这、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可能？”樱子看完后，决堤的泪水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下，“是梦，我一定是在做梦吧？我没有死……我记得我明明是在睡觉，对，我现在肯定也是在睡觉！”
“真不走运，你已经醒了。”艾琳娜打开电视，播放晚间剧场，看了下屏幕边缘的日历，“嚯，刚好是12月6日。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在睡觉的话，那么今天就是你睡了一百周年的纪念日。”
“这都他妈打破世界纪录了。”布莱恩打了个哈欠，小孔里的扩音器发出了电磁般的声音，“我操了，怪不得我根本睡不着。”
他推掉压在自己胸肌上的保险箱，清了清嗓子，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艾琳娜，你这傻叉把我害惨了，竟敢拿这种鬼东西焊在我身上。你就是这么知恩图报的？”
“我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谁能想到一百年前的死人还会复活？”艾琳娜用手摸着下巴，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鼻息，“按理来说，脑机一旦离开躯干，就会立马停止运作。绝对没有安装到一副新的身体上，就会重新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就算有芯片也办不到。”
布莱恩抹掉滴在自己身上的樱子的泪水。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寄生在我身上，还要哭哭啼啼的百岁老杯？”
艾琳娜盯着电视机，思考片刻，灌了一口咖啡。
“OMIM，我猜你是因为这个。”
“WTF，我猜你应该说人话。”
“操，‘机体组织、代谢及免疫系统记忆体’，你不知道吗？”艾琳娜紧皱双眉，叹了口气，“就是你身体里那玩意儿……妈的，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个比一个不正常，连你也开始失忆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专有名词，你看我像是穿白大褂的么。”布莱恩耸了下肩，“我你妈的又不是搞科研的，怎么会知道。”
“呃？那么昂贵的东西……你说你不知道？”艾琳娜瞪大双眼，手里的咖啡差点滑落，“我希望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她站起身，跑去房间，拿来了布莱恩的血液样本和樱子的组织液样本。
“这可是纳米级的医疗植入体，发售价都要五百万美刀，停产停售后更是被炒过亿了。它什么时候在你身体里的，你真的没有印象？”
“嗯……”布莱恩弓起背，回想了一下，“小时候我教母经常喂我吃一些补品，大概是那段时间吧。”
“补品？！这玩意儿是注射安装……算了，算了。我这是在干什么，玩侦探推理游戏吗？”艾琳娜只感觉天旋地转，头脑一阵肿胀，“太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普通人，在失去脑机的情况下，意识传输芯片在半小时内就会损毁，就算冷藏保存也顶多撑个一小时不到。可你却熬过了四个多小时，并且换好头的那一会儿没出现任何排异反应，我本来不打算给你打免疫抑制剂的，结果你到现在连头都不能控制了。”
“你、你这么激动干嘛……”布莱恩觉得莫名其妙，“又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我当时留了你们的体液样本，用显微镜在里面发现了OMIM，但细节上来看略有不同，可能是版本不一样，这不重要……”艾琳娜脚步虚浮，她扶住手术台，晃了晃手里的两根试管，“重要的是，我，造孽的！一直没睡觉熬到现在！花了三个多小时在互联网上查找相关信息！本想着终于能看到一切事情的源头，可到头来你居然对这种高科技奢侈品一点印象也没有？呵，这可是植入体啊……布莱恩，你还能再对自己不负责任些么？”
可能是由于太过疲惫，此时的艾琳娜双眼布满血丝，头发杂乱得像个鸡窝。她滔滔不绝地抱怨着，声音沙哑，看起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布莱恩一时间哑口无言，把关于顽石帮的疑问给憋了回去。他借着樱子的目光，这才发现诊所的角落里散落着数不清的咖啡瓶。
操……她是有多无聊，才会在乎这些破事到这种程度？
布莱恩不禁有些佩服。
“姐姐，你没事吧？”樱子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看着艾琳娜那恍恍惚惚的神情，眨了眨眼，“我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困扰，擅自醒过来，真是非常对不起……”
“呃，不不不，不是你的错。”艾琳娜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我以前很少熬通宵的……现在身体有些不适应，抱歉，吓到你了。”
“或许，我就不该醒过来。”
樱子低头不语，脸上挂满了阴霾。
艾琳娜发觉到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处理樱子的事，她把装着体液样本的试管放到一旁，用手扶住昏昏沉沉的脑袋。
“布莱恩，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手头上已经没有其他容器了，你想换别的头是不可能的。”
“无所谓，反正我现在能说话了。”
“好，我希望我们可以达成共识。”艾琳娜掏出手机，将记事本里的一则内容发送至樱子的脑机里，“这是我整理的‘线索与计划’，你们好好看下吧。”
“……本计划的目的是查明樱子的身世及一切事情的真相……预计要花数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操，你认真的吗？什么傻叉计划，我可等不了这么久。”布莱恩放弃查看内容，从手术台上坐起来，“我一旦凑够G-10S定制款的钱，就马上把这个杯给换了。”
“可是那样的话，小樱该怎么办？”
“不知道，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搞清楚，离开了躯干她会死的！”
“她一百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活过来纯属诈尸罢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血……”艾琳娜感到胸口隐隐作痛，“这可是一条人命。”
布莱恩冷笑一声：“你之前都要把她做成杯子卖给变态了，哪来的脸指责我。”
“我、我那明明是两码事！”愧疚感涌上艾琳娜的心头，她两边脸颊涨红，“当时的我完全不知情，现在可不一样。难道说，你要亲手让一个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人再去死吗？”
“妈了个逼的，少在这里道德绑架，听得我要吐了。”
布莱恩离开手术台，没有继续理会艾琳娜，他径直走到客厅，躺倒在松软的沙发里。
“喂，你个寄生JK杯，刚才有在听我们俩个讲话吧？”
“咦……我……”
突然被自己现在的身体搭话，让樱子有些不知所措。
“仔细想想，我才是受害者吧？先是头被人狙爆了，接着脑子也不是自己的了。”布莱恩观看电视上播放的晚间剧场，翘起了二郎腿，“为什么现在搞得我像个罪大恶极的人妖似的？明明都是你的错啊，樱子，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你得好好反省一下不是吗？”
“是的……确实很对不起，一切事情都是我造成的，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我只是太迷茫了，之前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一百年之后了。身处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年代，遇上完全不认识的人，明明上一秒还是一片黑暗，现在，刚刚见到一点光明就……”樱子的眼眶又湿润了，她还是不能接受残酷的现实，眸子里透露着悲凉，“对我来说，不管是痛苦的还是美好的回忆，眨眼间全部消失不见了。一百年，是可以这么快就过去的嘛……”
“嗯～原来这就是你的全部感想。”布莱恩挺起腰背，沉思良久，“确实非常感人肺腑。好，我知道了。”
他抱着肩膀，故作深沉。艾琳娜见状，松开扶着额头的手，来到他的身旁，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
“我发誓……”布莱恩故意停顿，“等你正式成为我的杯之后，我会轻一点用你的。”
“你这个人渣！”艾琳娜一拳砸在布莱恩的肚子上，“我真是看走眼了！”
“啊——！”“痛い！”
布莱恩和樱子同时吃痛道。
“唔……对不起对不起！”艾琳娜连忙抚摸起樱子的头，轻揉着被击打的部位，“小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
“没关系的，已经不疼了。”
“视觉、听觉、触觉……就连你们的痛觉也能共享？太不可思议了。”艾琳娜坐到布莱恩的身旁，将樱子搂在怀里，“你放心，不管这个混蛋答不答应，我都会让你活下去的。毕竟小樱的不幸有我一部分的原因，就当是赎罪了。”
“谢谢，但是，请不要为我做这些。”樱子面露难色，“我已经想明白了，占用别人的身体活下去，实在是太自私了。”
“停，你可千万别对这个没有感情的杀人狂抱有一丝的愧疚。”
“可是……”
“别想太多，交给我就好。”
艾琳娜注视着樱子那如同深夜密林一般的墨绿色眼眸，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哼哼～这双眼睛是我给你换的，没想到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