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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这里工作已经是第二月，这两个月之间平静得出奇，我被分配到第十二部做情报分析，获得了一些管理权。我的职务是分析分辨不断被送来的情报。我被分配到了一间还算宽敞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并不是一直空着的，它原本的使用者在上次袭击中遇难了，这里并没有被很好地整理，上个使用者的遗物也留在这里，桌面上的相框、抽匣里的项链和书柜上成排的文件夹都是他（也有可能是她，因为相框里的是三口之家）曾存在于这个世上的痕迹。我将相框放进抽匣，这种生离死别我已见过多次，每每看到心中都会被酸水哽住，久而久之便习惯了，伤痛又有什么用呢，既然选择为联邦服务、为群众服务也就意味着早就与死亡签下了契约，接受了死亡的结局，我也不便再感到伤痛，而只是单单为那些死去的人的家庭感到惋惜了。
　　布尔算作我的上司，他负责调配我们这些情报分析官的工作。我能遇见他的机会并不多，我也希望这样，时至今日我仍然夜夜思考布尔之前对我对说的话，以至于我开始思考我对驻鷇联军的态度。然而一旦想起这个问题我往往会陷入矛盾之中，于是我这两个月期间的工作就一直在这种矛盾之中进行着。
　　以驻鷇联军的任何一个官方机构为圆心的一定范围内都是受到由联军亲领的士兵警戒，这个范围被称作豁免区，地球人在这里所犯之罪要受到联邦法庭的亲自审理。在豁免区里并不常见鷇的政府军，他们的政府军活跃在豁免区外但仍然受驻鷇联军的调度。在这里买东西十分不便，他们还保留着银行这种出租信用的形式，这里也没有普及开通BCI的一部分功能，安装BCI也需要缴纳金钱。
　　我曾出过几次豁免区，为了避免内部间谍的渗透，情报分析官及以上的官员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受到政治审查。在我同武装车队前往审查大楼的时候，小孩子便好奇地凑上来，更多的人在看到车队后则连连后撤，生怕笨重的机械将他碾的粉碎。人群中混有士兵，这些士兵发挥类似于军事应急处理司的职能，他们依靠手中的电磁步枪来维持治安。联邦地球上军队的概念早已被扫进历史的垃圾桶，治安部门没有权利像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地占用民用车道。
　　这里的平民对我们仍然有恐惧的心理，我不知道驻鷇联军在这里做了什么，那些平民总是对我毕恭毕敬，我曾几次和他们说过不要对我这么尊敬，但每次他们都是瞄了一眼我腰间的配枪，又浅浅地吐了口气，眼睛一转便又对我使用敬语。想到这里，我又开始思考布尔对我说的话。
　　轻缓的敲门声把我拉回现实，随即门被打开。
　　“长官，您所预约的人来了。”在秘书退下后，一名银白鬓角面目枯黄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眯着眼睛走路十分拘谨，他走进来先是睁开他细长的眼睛，随后向我敬个礼，我也站起来向他回礼。
　　会见所长以下的官员并不需要特殊申请，只需由个人发送信函即可。这名男人便是鷇的治安所侦查部部长，查尔斯。
　　“你好，查尔斯，请坐吧。”我从办公桌前走出来，伸手示意他坐在沙发上，然后转身为他准备茶水。
　　他即便是坐下来也不肯放松全身的肌肉，他耸着肩膀，两个手一直蹭着自己的大腿，视线也一直在房间里扫来扫去，一点不像个男人。
　　“放松点查尔斯，这对我们都好。”我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将茶水递到查尔斯前，坐在他的对面。
　　“您能把那玩意关了吗，它开着会让我不自在。”查尔斯指了指我，准确来说，他指的是我的眼镜。
　　“噢，你是说BCI？抱歉，这个眼镜并不是BCI。”我摘下眼镜，“我没有安装BCI。”
　　“没有？少糊弄人了，像您这样的贵族有几个不会安装BCI的呢？”
　　“查尔斯，你可真是个幽默的人。不过我认为礼貌是外交的第一原则。”我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上。
　　“若您真的没有安装，那您是怎么听懂我说话的？”
　　“查尔斯，我们地球并没有取消教育，我可以通过任何方式学到你们的语言。别纠结那些无意义的问题了，还有别用‘您’来称呼我，我讨厌那个词。”
　　“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
　　“是嘛，他们都这么评价我。让我们进入正题吧。”我停顿了一下，观察起查尔斯，他则深吸一口气，装出非常沉稳从容的样子。
　　“查尔斯，我们现在怀疑你串通鷇鸟那些人。”
　　“嗯，所以呢，你是要软禁我吗，你有逮捕令吗？”
　　“并不是，查尔斯，这只是内部消息，他们还没有掌握具体的证据，而我也只是通过我的关系网得到的，我只是通知你。”
　　“所以呢，就算我真的有罪，你们也早就来逮捕我了，不会安排你这个文官来说服我。”
　　“相不相信只是你的问题，你当然可以把它当做废话，这是你的自由，不过既然我选择来会见你，也就意味着你的道路多了一条选择。我并不强求你相信我，只不过你若是遇上了麻烦不妨想想我接下来说的，并且来找我。”
　　查尔斯双手环于胸前，靠在沙发上，冲着我眯了眯眼睛，又转头看向桌子上的眼镜。
　　“若我真的有罪，你这可是属于包庇。”
　　“我想我包庇你的风险小于你能带给我的利益。”
　　查尔斯两腿搭在一起，深吐了一口气歪头不屑地看向我。
　　“很感谢你能听我接下来的话。查尔斯，我们的政府正在怀疑你们作为第十二部的情报搜查部秘密地向鷇鸟泄露情报，这才导致我们的搜查工作处处受阻。”查尔斯没有回应，而是继续歪着头盯着我。
　　“他们预计在一周后传唤你对你进行审查，不过这次审查只是一个幌子，我们大概会重组你们的内部成员。而我或许可以为你争得一张去往远方的机票和一些假证件。”
　　“你想要什么。”查尔斯冷冰冰地回复道。
　　“我要你们侦查部卫星的使用权，还有所有关于鷇鸟的情报。”我起身为自己沏上一杯茶水。“不过我希望你在三天之内做出决定，我需要时间为你准备。”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那颗卫星本来就不属于我们，而是你们租给我们的，若你真的想要它你大可不必找到我、威胁我。为什么不直接撤销收回它，这样我们还能少点税金。”
　　“查尔斯，我不曾想我你是这么愚笨的人。你应该考虑一下后果。一旦我们真的那么做了，也就意味着我们已经对你们完全失望并且有足够的理由和证据去剥夺你们的审查权，而你们所有人也就自然而地会受到政治审查。到时候你的那些烂摊子我可就管不着了。”查尔斯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讲话，他的嘴紧缩在一起，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所以你就想给我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企图通过威胁我来加速这一进程以谋求私利？狗屁不通。”
　　“信与不信是你的自由，我只不过来给你提供一个道路。三天内，我要拿到卫星的协议私钥和你们所掌握的所有有关鷇鸟的情报。查尔斯，我自认为我们这些做情报分析的都是精明人，所以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你的命交给你把握，而不是我们。”查尔斯没有回应我，而是站起来骂骂咧咧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