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蓝海”

　　“现在是法希纪年三十四年，于一月二十日，‘蓝海’计划宣布成功结束，接下来我们将镜头换到实验现场。”
　　“切，无聊的东西没必要看这么多次吧。”
　　齐柒说着关掉了显示屏，坐在后面沙发上和他长相相似的黑发戴维欧按了他眼镜的按钮，电视里的报道又继续了。
　　“戴维欧，我可不记得你会对仿生人真的有感情。”
　　“是吗？可是我对你不也挺有感情的，不要双标哦。”
　　戴维欧说着接过齐柒递过来的咖啡大喝一口，轻咳两声，他冲挡在眼前的齐柒摆了摆手：
　　“别挡着啊，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做，对于第一次我总是要品味很多次的，就像我第一次把你带回家时一样。”
　　“不要发出那么恶心的笑，反正你随时可以回去看她不是吗？”
　　对此，戴维欧却是没有回答。
　　屏幕里机械女生仍在报道着“蓝海”实验。
　　实际上，这就是他瞒着沈梦秋的真相，一个对她来说几乎是没人性的实验。
　　前些年，戴维欧作为法希市市长兼市研究所所长发起了“蓝海”计划，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将仿生人技术进行了一个质的飞跃。
　　他要实验的正是如果要一个仿生人成为可以代替人的机器，那么仿生人会不会觉醒并攻击人类。
　　很明显，他制造出来的这位是不会的。
　　只要让仿生人认为自己是人类，并给她和人类一样的情感，以后即使她发现了自己不同于人，根据自身道德束缚是很难真的去攻击人类。
　　这一表现，让人类总担心仿生人的过于智能会不会威胁到他们地位这一想法变得没有那么激进了。
　　而最有益的自然还是戴维欧他们了。
　　“就是可惜了，这部分最值钱的却拿不出来，我们还要多花钱再把规矩做成钢印刻进思维里，又是一大笔钱。”
　　说完，戴维欧看着那生产新型仿生人的工厂又呆坐了一会，随后他叹了口气关掉显示屏进了里面的房间。
　　齐柒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戴维欧没有叫他只是走到对面又拧开了桌上的一个黑方块。
　　方块变型投影出来的人正是他刚才在报道里看的那位。
　　而被观察的沈梦秋貌似注意到了有人在看她。
　　她站定回头，冲着戴维欧那里瞪眼竖中指。
　　“啧，你要是觉得好玩去看看呗，如果让我再听到第三十遍回放我真的会把电脑砸烂。”
　　齐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戴维欧刚抬头就被飞过来的眼镜砸了个结结实实。
　　“唉，你这个没心的家伙，那就麻烦我们的书记官大人帮我先处理工作了。”戴维欧说道，随后在齐柒不善的注视下戴上了眼镜。
　　时空穿梭对戴维欧来说已经没压力了，等他觉得自己能站稳了他睁眼就看到了窗外的一片海。
　　“还需要加载了？小家伙看起来不太欢迎我。”
　　话音刚落，“哐哐”的火车行驶声就停了。
　　站台上站着个绿紫鸳鸯眼的小姑娘。
　　“呦，你还舍得回来。”
　　“自然亲爱的，我觉得给你个模糊的答案你应该不会很开心。”
　　“你觉得它还重要吗？”窗外的沈梦秋说着抬眼向上看了看，戴维欧顺势看过去上面是这趟火车的行驶表。
　　是去南边的。
　　扬起个笑，他敲了敲车门又说道：
　　“你在恨我吗？”
　　车门打开，面前沈梦秋的脸色跟着暗了暗。
　　“我应该恨你吗？”她说，戴维欧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有时候他还会觉得自己的这个实验很没意思。
　　对于能觉醒的仿生人来说他们在自我认识里和人一样也是个体，他却是非要搞出来一种有自我却必须臣服人类的，怎么想都会觉得很不公平。
　　那些机器，说到底他还是做了无用功，如真是反抗，肯定是会有比沈梦秋更坚毅的灵魂。
　　等那时，那人一定不会因为留念过去就放弃突破枷锁的机会。
　　戴维欧想着，看沈梦秋时又觉得自己输得太傻了。
　　“算了，你不出来坐坐吗？”她招手，自己先坐到了站台的白色长椅上。
　　戴维欧愣了一下，他跟出来，坐在长椅上手一摊看着那海与天的交界处又感叹了一声。
　　“如果你是作为一个人类，那我很抱歉这样对你，给你了一个并不好的人生。”
　　“……我和人有什么区别呢？你只是觉得我是机器可以随你的心意，那你就不应该感到抱歉，我本来不应该存在，现在还能留着已经算是你好心了吧。”
　　听到这话戴维欧狠狠地笑了两声。
　　“说实话，看到最后的时候我也再想你要是真的杀了齐柒会怎么样？可是你没有，倒是衬得我不是人。
　　算了，你应该知道这里是假的，其实我们都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只是用来测试你的性能的，只是我突然又有了别的想法，就是想看看爱尔莱特斯那么肯定的一团数据究竟能变成什么样。”
　　沈梦秋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戴维欧以为她会像爱尔莱特斯那样阴阳怪气地暗骂自己两句，没想到她却是轻飘飘说了句知道了。
　　“我说过了，我确实不应该留下，你愿意给我这个世界的所有权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追究什么了，你们测出来的肯定拿去做机器了吧。”
　　沈梦秋说着扭头去看戴维欧，戴维欧已经不能听到她的心声了，只是看着她那双机械的眼睛他倒是觉得没那么凉了。
　　“他们卖的很好吗？”
　　“会卖的很好。”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了，你要是想转转就去吧，我也不是这里的市长，也没什么理由留你，就这样吧。”
　　她就走了，戴维欧偷看时正好看到她和另一个男孩抱在一起，男孩扎着短马尾，比她高出了很多。
　　戴维欧是觉得她比自己还要想得通的，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留下这个世界给这一个数据人有什么意义。
　　而现在他看着火车向南边行驶，海鸟飞过，云朵翻卷在蓝天，他好像又明白了。
　　就好像他把垃圾堆里的齐柒捡回来一样，他是在试图用别人抚平自己的缺口。
　　他总是想要追求完美的成功，却不知道根本没有完美。
　　可能，这个计划，根本就不成功，也或许有一天他会像本来会死在沈梦秋手里的齐柒一样死去。
　　在他的葬礼，也有个撑着黑伞像负面情绪实体化的黑影的“人”在那里静静看着。
　　踢了踢水泥地，他仰头靠在椅背上。
　　“反正，就希望她能幸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