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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休伸手按了按它的头,有些责怪。熊胖抬起爪子想要将他的手拍下去,突然发现自己的胳膊太短,索性甩了甩脑袋,心想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哪里知道采花的乐趣呢?
雪原的云层很厚,常年见不到太阳,所以自然也不会有几束阳光透过云彩照在脸上。
当天黑下来的时候,李休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沉默了下来。
浣熊蹲在他的肩上,小声的叫了两声。
心道你也有今天。
李休看了它一眼,点点头:“云层遮住了太阳,自然也遮住了星星。”
遮住了星星自然无法通过星辰辨别未知。
好在一地白雪,哪怕没有月亮也能够映出些许的光泽。
让这夜晚看起来不至于那么黑暗。
于是李休站了起来,轻声道:“朝哪里走?”
这里四下无人,他询问自然就是熊胖。
浣熊舞动的小爪子一僵,心道难不成他认出了我的身份?
李休伸手将它从肩膀取下,抓在手里,认真道:“你是五境的熊灵,哪怕被薛红衣打得很惨,也不至于沦落到只会卖萌的地步。”
浣熊手舞足蹈的动作停顿下来,半晌后抬起胳膊朝着一侧指了指。
“我若死在雪原,薛红衣一定会宰了你。”
李休又道。
熊胖的小眼睛眨了眨,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然后胳膊动了动,换到了另一个方向。
李休掐了掐它的脸,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正是扶桑花的方向。
在崖下。
当天再次亮起的时候,李休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身后的地面留下了长长的一串脚印,好在他的修为尚佳,修行的也是诸天册这样的万法总纲。
所以吸纳灵气的速度很快,御寒这样的小事自然算不得什么。
此处终究不是雪原深处,寒冷比之听雪楼尚且还差上一些。
证明时间流逝的方法很简单,无非就是天亮与天黑。
当天空不停地重复这一过程三四次之后,李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疲惫之色。
这三四天他不停地赶路,周遭却始终是一片雪白,别无他物。
李休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挂在腰上的浣熊,认真道:“如果你指的方向是错的,当我忍不住饥饿的时候,我会吃了你。”
浣熊的小眼睛立刻瞪得滚圆,心道你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我。
不过看着那双带着一些血丝的眸子,它终究没敢说什么,只是小声的叫了一下,表示自己指的路没错。
当时间过去七天之后,李休确认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修士的确比普通人要强一些,起码这七天过去他没有被饿死。
人总说星光不负赶路人,当这片天再次暗下来的时候李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村子。
大概几十户人家。
这应该就是荒人的村落。
李休没有选择离去,或者说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冰天雪地当中自然不会生长树木。
村口也没有垂下来的杨柳,也没有躺在土坡后面的老人。
村子里很安静。
他顺着小道走进了村子,一路上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荒人的生存环境很苛刻,建立村庄并不容易,所以除非有大事发生,很少会出现抛弃村子远走他处的事情。
村子不算大,不过片刻便从这一头走到了那一头。
而李休也终于知道了为何一路上不见人影的原因。
因为此刻在他的面前聚集着一百余名荒人的身影,男女老少尽皆有之。
他们的面前摆着一张高台,台上站着一个女子,穿着大红的戏服,正在唱着戏。
李休闭目听了一会儿,知道这是失街亭。
而且唱得很好,拿捏很足,戏腔饱满,便是长安的上人间里也找不到这么正宗的戏腔。
他不由得来了兴致走入人群中随意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顺手拿起了桌面上的一张硬饼子吃了起来。
同桌的有一位中年妇人,一个眯着眼睛笑的很慈祥的老奶奶。
“这戏唱得不错。”
李休很快的吃完了一张饼,觉得踏实了很多,然后出声道。
荒人也是人,自然长得也差不多,只是他们多数穿着粗衣,但只是看上去简陋,御寒的效果却还不错。
中年妇人朝着他笑了笑,这是雪原,但她笑起来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
“她可是大唐难得的戏子,唱的自然是好的。”
李休点了点头,又吃了一张饼,然后道:“可这天太冷,她穿的太薄,声音很抖,听起来总不爽利。”
老太太瞧他吃的急,伸手将另一张桌子上的饼子拿了过来递给了他,然后笑道;“咱们只管听戏便可,一个唐人,管她作甚?若是死了便在换一个戏子。”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唐人虽然命贱,但想要再找一个唱的这般好的戏子可就难了,听这位小哥儿,一会儿告诉村长给她加件衣服,也不要再去睡那不蔽体的草屋了。”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李休的脑袋,有些开心的问道:“小哥是附近哪个村上的?长的这般俊俏倒是少见。”
她的手落在李休的脸上,有些热。
也有些暖和。
李休抬头看着她,露出了一抹笑容,听着耳畔传开来的戏腔,认真道:“我也是个唐人。”
话音落下,有剑光一闪而逝,中年妇女和那老太太的人头便落在了地上。
鲜血洒在了桌面和雪地,台上的戏声停下,李休低头咬了一口硬饼子。
鲜血很热,落在地面融化了一片白雪,血腥味很浓,重要的是两颗头颅埋在雪面上有些惊悚,那两张脸上隐约可见些许的惊讶残留,不曾消散。
无头的身子仍然坐在椅子上,那老太太满是皱纹的手里端着一个水杯,杯子冒着热腾腾的水气。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周遭一片安静。
鸦雀无声。
唱戏的女子站在台上呆呆的看着他。
离得近荒人也在看着他。
然后一个小孩子看清了眼前的场面,看着那个今天早上还在逗弄他的婶婶死在了地上,不由得十分害怕,哭了起来。
哭的很大声。
然后百余名荒人都看了过来。
李休的肚子很饿,而且这些天很少合眼。
一连吃了六张饼,然后端起桌上的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
在这冰天雪地当中这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他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竟敢无故行凶,真是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祭祀大人治罪吗?”
人群分开,从后面走出一个秃头老者,两条眉毛雪白,顺着脸颊两侧耷拉下来,他看着李休怒喝道。
荒人的数量相较于大唐来说很少,所以内部如非必要是严禁互相厮杀的,这是大祭司定下的规矩。
“你是村长?”
李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了个饱嗝问道。
“正是。”
老者点点头回答道。
老人与妇女抱着小孩子朝后退去,数十个男子从四周走了过来将他围在中央,虎视眈眈。
“唐国李休。”
李休对着他行了一礼,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