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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休敢,所以钟良借着酒意喊了一声好。这声音很响,很突然,很入耳。
所以程三通沉着脸看了过去,发现是钟良眼皮一跳没有说什么。
他去年才入书院,如今修为已经达到初境巅峰,即将破境承意,在去年的那一批中属于中游的天资。
但修行一年便达到初境巅峰,放到外面俨然算是不错的天才了。
只是书院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故此显得平庸了些。
“我早便说过,这酒不重,只有十四斤七两,但殿下不好拿。”
老板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二人争执,三人中的另一人则是退到了一旁,不肯在争。
李休敢得罪李文宣,他不敢。
又或者说没必要。
“但我想拿走。”
李休的肩膀略微耷拉了一些,说道。
“那便打一架,胜者为王,这是往来庄的规矩。”
一旦有人对一件货物争执不下无法做出决定的时候,那便打一架。
唐国尚武,唐人本就民风彪悍,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或许很多,但打一架无疑是最好的法子,也是最直接的法子。
“我没意见。”
李休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程三通的脸色不太好看:“若是这些日子的传闻没有错,殿下修行至今应该不超过半月。”
“不曾。”
“我修行了一年。”
程三通道。
“那又如何?”
李休反问了一句。
他不知道这算是侮辱还是蔑视,但程三通觉得很难堪,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这坛酒我不要了。”
他阴沉着脸说道。
李休皱了皱眉,远处的钟良也跟着皱了皱眉。
李休是觉得不解,钟良觉得不爽,因为即将开场的戏却似乎要断了。
“赢了你并不光彩,而且也不值得骄傲。”
程三通道。
“但胜了一位世子总归是件谈资。”
李休道。
“胜了一位修行不过半月的废物世子,只会丢脸,何谈炫耀?”
程三通冷哼了一声,转身便欲离去。
“你胜不了我。”
李休突然道。
场间跟着一静。
老板与钟良对视一眼,挑了挑眉。
程三通的身子则停在了那里。
就算你李休天资绝世,但修行不过半月,执剑不过七八,要如何赢?
“有时候真想撕烂殿下这张嘴。”
程三通回过头,眼中渐渐有着寒意凝成一点。
“那便试试?”
李休道。
程三通看着那张脸沉默了半晌,有些摸不清他的底气来自哪里。
“那便试试。”
往来庄内的中央处有一座擂台,那里正是专门提供用来解决这类事情的场所。
每天几乎都有人上去打一架,久而久之便没什么人再去看热闹。
但今日不同,因为今日站在那里的人穿着一身青衫。
近百名弟子抬首望去,然后齐齐放下了手中的正在做着的事情,站起身子朝这里走来。
世子李休可是这段日子的风云人物,无论是入京的排场还是天上持剑的老仆都将这个少年推到了风口浪尖,只是李休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听到一些风言。
尤其他的父亲还是李来之,唐人共一石,七斗人敬仰陈留先王。
“既然走上了擂台,我便不会留手。”
程三通道。
李休没有说话,只是将腰间的剑的拔了出来,握在手上。
周围响着一些议论,程三通的知名度还算可以,众人也都知晓他快要破境承意,因此对他也是较为看好。
所以这些议论声无非就是李休为何要与他对决?
他又凭什么敢和基础扎实,已经在初境浸淫一年的程三通战斗?
难道就凭他那张好看的脸和手里那柄好看的剑?
这里是书院,不打架则以,打了起来便没人会留手。
有几个人已经准备好了跌打药和伤筋膏,等着一会儿李休被扔下来之后好卖给他,小赚两笔。
二人对立着,相互行了一礼。
程三通快步上前,虽赤手空拳声势却很是骇人,
虎目凝视着李休,顷刻间来到了他的面前,抬手之间势大力沉的一拳便砸了过来。
速度很快,拳力很重。
而且这拳很讲究,抬手是一拳,落在眼前便成了拳影阵阵,看上去足有数十。
李休向后撤了一步,耷拉着的肩膀略微挺直,他的眸子眨了眨,手中长剑向前点了出去,然后漫天拳影消失,一把剑落在了程三通的额前。
“伤春寒。”
程三通的眼睛瞪大,一颗豆大的汗珠自脸上滚落甩在地上。
满场寂静,鸦雀无声。
眼前这一幕很滑稽,程三通身子僵直,还保持着进攻的动作,看上去便更加滑稽。
钟良将酒杯放下,正色的看着李休扬起胳膊握在手中的那把剑。
那是一把好剑,他又将视线放在了李休的身上,脸上带着钦佩,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鸦雀无声伴随的情绪往往与震惊相关,往来庄的弟子很多,近百人在此,围观这场比试的人也很多,几乎全在,除了不远处仍旧响起的戏子声之外,这里显得安静极了。
那一剑是如何做到的?
有人觉得很是震撼,不由得出声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因为问这句话的不止他一个。
程三通那一拳很强,已经摸到了承意的边缘,便是在场大部分人也需要凝神以待,那一拳几乎代表了初境的顶点,若是换做他们一定会选择暂避锋芒,等他泄了气之后再做反击。
而李休只是后撤了一步。
后撤不是害怕,不是躲避,而是为了更好地出剑。
所以他那一剑点出便破了拳影漫天,落在了程三通的额头上。
这很不合常理,但看着那青衫少年脸上古井无波的表情他们又觉得这本就是应该的结果。
“如今看来这坛酒你拿不走了。”
李休将剑放下收回了腰间,转身走下了擂台,回到了那柜台前,抱起了酒坛子。
程三通沉默了片刻,钟良伸了个懒腰,他忽然猜到了什么,遥遥对着李休行了一礼,面色惭愧。
李休赢了他,也救了他。
绣春风的老板跟着回到了自己的小店,有些钦佩的看着李休。
“今日方知殿下出色的不仅仅是棋艺。”
他道。
李休对着他抬了抬酒坛,默不作声的离开了此处。
这算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但并不是大事。
往来庄内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所以李休所带来的惊讶与震撼并不会持续太久,最关键的他太神秘,太冷。
没人愿意讨论一个孤独的人。
而李休总是孤独的,十四年来都是如此。
老乔走了后他便更加孤独。
离开了往来庄,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坐在屋顶弹琴的女人,然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在这世上能抚慰人心的就只有两样东西,酒和女人。
这话说起来很俗,但酒能忘忧,而与女子之间的陈词滥调虽然俗气,却难得。
尤其难再得。
修行并不是一件事,修行修行,讲究的便是修与行。
修自然不必多说,行便是要行万里路,京都很繁华,在这里可以生活的很好,但这世上并不只有花开的长安,还有孤峰塞北,绿海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