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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卡尔不过对视了一秒钟就败下阵来，不再盯着他的双眼，而是抬眼瞪他的额头。
他忽然俯身下来，我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同时，扭头闭眼，我可以感觉到卡尔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上，痒痒的，而他半天没有动作，导致这股痒劲很快就膨胀到让我浑身一颤的地步。
哆嗦完后，我估计卡尔一定在细细端详我。
“你是对自己的性别改变没有一点认识啊。”卡尔说道。
“哪有？”说话时我还是闭着眼。
“还在嘴硬。你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和咱俩在性别纠正中心里时大有不同了吗？那你如何解释现在的局面？”
“等于现在的局面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是吧？”我说道，“再说了，我信任你不会对我下手呀。”
“哈——万一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呢？”卡尔冷笑一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可爱？嗯？”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再说了，就算你辜负了我的信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卡尔疑惑道。
“我……我也不明白，就是感觉这不是什么大事情。”我心里怎么想我嘴上就怎么说。
“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懂哦。”
“我懂。我六年级就偷看过哥哥下的片子。我觉得有点无聊。”我说道，“那还是我去性别纠正中心之前的事情了。”
卡尔不再和我争论，他窸窸窣窣地扭动着。我睁开眼，发现他往下挪了挪，双抱住我的腰后彼此交叉，然后他把耳朵贴在我的胸口上。
一开始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这样的拥抱和久别重逢时的拥抱不一样，也区别于大难不死后的拥抱。
随后我开始觉得有点不舒服，我想挣脱出来，但是卡尔抱得更紧了。
然后我就放弃了。我对自己如此快的放弃感到惊讶。这时，有一种崭新的东西在我体内苏醒。
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是我一察觉到它，它立刻使劲敲了一下我的心房，就像敲钟那样。
骤然间，我的心跳剧烈起来，而卡尔的拥抱现在看来也不再那么让人讨厌了。
我按在卡尔肩膀上的双臂软了下来。
心脏的跳动继续加剧。我听见血液冲击耳膜的声音，就像在打鼓一般，我想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却无济于事。
而且，我似乎变得敏感了起来。我可以感受到卡尔呼吸时身体的起伏，而我心里正在寻求一个让两人脉搏连通的方法……
我随后想到了我从阿萨的隐藏文件夹里看到的录像带。
这时，卡尔松开了我，躺到了一边，他拿起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让我感受他心里的波涛，随后他说道：“这下你明白了吧？”
“我……有点明白了。”我说道。
这确实不是单纯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做坏事。这还是两个灵魂的结合。
我忽然意识到我之前对我和卡尔之间的关系估计得太乐观了。而且，问题出在我身上。
卡尔至少可以从一个比较正常的角度来审视我们的关系，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概念。
明明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已经很努力帮助我走出性别纠正的困境了，可为什么还是这个结果？我觉得自己十分得窝囊。
看来我应该重新审视一下我和卡尔的关系。但是光审视又有什么用呢？我连问题出在哪里都不知道。
卡尔甩开我的手，坐起身说道：“你害的我口渴死了，你看我的嘴唇都焦了。”
他用指头摸摸嘴唇，但是并没有看到因为脱水翘起的白皮。
可能是他的主观感受吧。
他接了一大杯水，头一仰，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有这么严重嘛，你装的吧？但我没敢出声儿，生怕被卡尔误判是我在挑衅他。
卡尔喝完水，说道：“好啦，别发愣啦，赶紧从我床上起来。咱们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乐子，转移一下注意力。”
见我没有动，他把我拽到电视前的地毯上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手柄塞我手里，然后拿起地毯上的那只手柄，说道：“咱们玩会游戏吧。我看看咱们玩什么呢……”
卡尔很快选择了一款联网的射击游戏，名字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他说要把我培养成新一代薯条。
他家的电视屏幕很大，几乎占据了半面墙，因此哪怕屏幕被一分为二我也不觉得视野受到限制。
一开始我还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子弹打死，不过反正可以复活，我也无所谓。
但一直护卫我身边的卡尔就比较难受了，每次我死后他都独木难支很快被敌人杀死。他暴躁起来。
“你是真的蠢啊，那么大一个敌人在你面前你都看不见吗？而且手柄的自动瞄准那么好用，你只需要瞄个大概就行了，你是手残吗？说了还不听，你的魂儿呢？”
忽然之间，我记起卡尔是多么难相处的一个家伙。如果我处处都想着怎么不挑衅（或者说挑逗？）他然后再做出行动的话，他估计很快就会讨厌我了，咱俩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暴躁的卡尔惹得我也很烦躁，我干脆心一横，懒得想了，那样活着实在是太累了。
至于我和卡尔之间的关系……顺其自然吧。
“来了，别叫。我才上手呢你狗叫什么？你不也是从新手练出来的？”我瞪了卡尔一眼，“这一局我有新手保护，你不仅不准骂我菜，还得好好教我，听明白没？”
这一局接下来的时间里因为我不断进步就很少挨卡尔的骂了。
不过卡尔并非网瘾少年，我陪他玩了一局他就扔下手柄。
“恢复正常了？”卡尔问道。
“嗯。”我点点头。
“走吧，常待在电视面前对视力不好。我们找点其他东西玩。”
“你拉我一把。”我伸手说道。鸭子坐坐久了想要自己站起来还是得费一番力气的。
卡尔把我拉起来，带我下楼，走出屋子，来到河堤边上的工具间里面。
工具间里面有很多钓鱼的装备，但是最吸引眼球的还是一艘一米多长的舰船模型。
“这是卑斯麦号。”卡尔说完，指指头顶，我这才发现我头上居然有一个机群。每一架飞机都被一根线吊在房顶上。
我指着最大的那个飞机说道：“那是什么型号的飞机？”
“那是B29，也是一百年前的老飞机了。”卡尔说道，“怎么样，螺旋桨很漂亮吧。”
“这些得花不少钱吧。”我问道。
“大部分是别人送的。只有卑斯麦号是我买的。”卡尔说道，“花了我四千欧呢。你想看它在水面上跑吗？”
工具间里的模型都可以遥控，我们在栈桥上放下卑斯麦号，操控它开出去一两百米后又让它开回来。把卑斯麦号收起来后，我们又把飞机放上天。
“这些不算无人机所以可以随便飞。要是飞无人机的话就要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了。”卡尔说道，“我有一架无人机，需要五十米跑道起飞的那种，你要看看吗？”
“还是算了吧，万一给你家里惹麻烦的话我肯定会被你爸妈讨厌吧。”我说道，“还有，卡尔，咱们中午吃什么呀，我都有点饿了。”
卡尔扭头对着一楼某个窗户喊话，片刻后，一个保姆模样的女子出现在窗口，她告诉我们今天中午吃嫩烤牛肉，法式吐司，烤板栗，以及卡尔最喜欢的脆皮猪肘。
吃过午餐后，卡尔的妈妈回了。开罗尔的心情看上去本来不错，但是当她看到我时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卡尔有些尴尬地问她是否还记得我。
开罗尔冷冷地说道：“当然记得。”然后她扭头拿起电话问看门的梅因霍夫有没有对我进行安检，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对着梅因霍夫劈头盖脸一顿pua，说他松懈了，安全意识淡薄之类的……
“走了。”卡尔戳戳我的胳膊，“咱们到尤尔兰那里去政zhi避难。”
我们不辞而别，来到车库，我惊叹道：“原来你们家还有一辆车啊。”
“这辆车是妈妈在用。我平时就坐梅赛德斯。”
梅因霍夫把车驶离别墅后，我向他道歉，他则说没事儿，如果他对我安检，卡尔肯定会不高兴。
“艾达肯定不是特务，梅因霍夫你做得对。”卡尔说道。
“话说，你的妈妈的脾气看上去不是特别好的样子。之前她到我们家做客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我妈其实人挺好的。只是……唉，要是我爸能多陪陪她，她的脾气也不会这么差。”卡尔说道。
看来是家事，我便不再问下去。
我们到尤尔兰家里时，尤尔兰正在拉小提琴，而赛芬在为他弹钢琴伴奏。尤尔兰完全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之中。
见到我们来了，赛芬稍微分神弹了一个连我都听得出来的不和谐的音调，尤尔兰微微皱眉看了赛芬一眼。
赛芬的眼神就像会说话似的，她对尤尔兰眨眨眼，意思是我很抱歉。如果我是尤尔兰的话，我已经原谅她了。
一曲终了，尤尔兰放下琴弓，像一个演奏家似的向我和卡尔鞠躬。卡尔则竖起中指朝他敬礼。
我轻轻鼓掌表示很好听。
“你刚才好像弹的十分不情愿，赛芬。”尤尔兰说道。
赛芬皱眉说道：“怎么可能呢？我喜欢为你伴奏。”
“但是弹钢琴对你来说不是享受，对吧？”
赛芬双手合十夹在膝盖中央，盯着尤尔兰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爸从小就逼我弹钢琴，所以我很难喜欢上它。”
“所以你也逼自己来为我伴奏。”尤尔兰说道，“其实吧，你完全不必逼自己。在我这里，你觉得难受的事情你就不必去做。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开心幸福。”
“地球上又诞生了一位情感大师。”卡尔笑着说道。
“你俩也一样。”尤尔兰对我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