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向前

　　在密布的乌云背后，太阳升起了，在恍惚的睡梦中，车上的人们仿佛看见了划开乌云的阳光。一声响亮的汽笛响起，向阳睡意尽消，条件反射似的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波留什卡就在眼前了。
　　目睹车窗外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很难想象这座城市在数年前还深陷于战火之中。在波留什卡人民的热情下，这座城市很快完成了重建。这热情从火车站上的张贴的大标语就能可见一斑——“欢迎、劳动者、主人公！”
　　在站台上，接应的同志已经到位，车上的补给一箱箱的搬下来了。向阳轻轻拍醒了朝苍，整理一番行李，走出了车厢。这个站台主要用来运输货物，并没有熙熙攘攘的乘客接站，不过却有一个人举着上写“向阳朝苍”四个大字的牌子。于是他们俩很自然的走了过去，那位同志把牌子放下，露出了头上的大红蝴蝶结。
　　“你们就是向阳同志，朝苍同志？”她十分惊奇的问道。
　　“是的，我们就是。这个是我们的证件，还有自治团同志的证明。”向阳回复道。
　　“好！其实日升的证件，也用不到，有同志的证明就可以。现在就走吧，路有些远。”
　　“你也是从南方来的吗？话说的这么顺溜？”
　　“不然为什么派我来呢！”那位同志信心满满的说。她几乎没被察觉的就背起了一份行李，帮助向阳他们分担，到引得向阳一阵不好意思。
　　路上三人相谈甚欢：这位一头白发的女同志名字叫笑霜，经历和向阳他们非常相似。她和她的哥哥都在联盟党的联络部工作，并且她的哥哥是联络部主任。想来也是要见面的人。
　　谈话总是令人忘记时间的流逝，很快住宿的地点就到了。从外面看去，是个书报铺，在二楼以上就是住人的地方了。书报铺的工作人员是个长头发的男子，也是联盟党的党员，名叫白棉，有些寡言少语。他带着三人上了楼，把房间钥匙给了向阳。
　　房间里环境整洁，把行李卸下，向阳感觉自己卸下了许多——劳累、紧张、焦虑以及更多的垢物。
　　笑霜向他们说：“下午三点再带你们去联络处，现在先休息一下吧。以后的一段时间你们都要住在这里。”随后轻轻把门带上走了。正在这时，一旁的男同志则开口了。
　　“这是从自治团给你们的信。”他说。“昨天到的，我就不打扰了。”
　　信！会给他们寄信的人会是谁呢？向阳当然无比的期待着看到那个名字。他激动万分的接下了信件，即使朝苍趁机从背后抱住了向阳，他也没有察觉，很快的拆开了信封。果不其然，是接头小队的那位姑娘——言和。向阳立即念了起来，直到念完，终于开始在朝苍的怀里挣扎起来。
　　在简单收拾行李，布置了房间后，两人在街道上闲逛起来。在街道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雪，四处看得见色彩鲜明的海报，以及冬国风格浓郁的建筑。
　　午饭吃的是牛肉、酸黄瓜和伏特加。旧时代的摇滚穿过耳膜和咖啡色的玻璃，工人的笑声和碰杯声吞咽声混在一块。向阳想起了刚来的时候，人们聚在地洞里生活，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就湿了起来。但是很快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只有朝苍投来关切的眼神。
　　到下午两点半，他们就走到了行政中心门口，和笑霜同志打了个照面。
　　“正巧，带我们上去吧！”朝苍率先说到。
　　联络处是一个小而精致的房间。
　　“同志你好！”见到向阳和朝苍，联络处主任立马站起来同他们握手。“我叫长云，你们大概也看见了，一路上来自南方的人非常多，因为我们就是做这项工作的！”
　　看见向阳脸色不好，朝苍只好提醒到：“同志，他是旧人类。”
　　长云有些尴尬的松开了手：“抱歉，似乎你还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旧人类呢！我有些激动了。”
　　“没事！”向阳一下子脸色像是在放光，神采奕奕的说。
　　“咳咳！既然到了这里，首先要办好证件，安排一份工作。在这里生活大概两个月，你们就可以选择参不参加那些更有意义、但也更危险的工作。——首先，填个表拍个照。大概一个星期以后就可以拿到正式证件了。还有这个......”长云拿出了两份临时证件，以及一张表和复写纸。“其实你们的考察期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具体情况。不过我猜你们也能推断个大概吧。”
　　向阳短短的惊讶了一会，很快就想通了。朝苍像是在思考，看到向阳一副轻松的样子也放松下来。填好表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向阳拜别了长云他们。
　　“我一看就知道，以后我们可以交个朋友！”长云挥了挥手，说到。
　　......
　　一个月后。
　　十月节到了，除了没有申请到“放晴”让人们稍稍有点沮丧，大家还是以空前的热情迎接这个节日。除了满街的海报和横幅，白天组织了庆祝游行，晚上则有文艺汇演。
　　在城市中心广场上，人们搭起了巨大的舞台，明亮的灯泡把城市照的犹如白昼。小雪缓缓落下，倒平添一抹诗意。向阳和朝苍在欢呼人群中，分享着大家的快乐。冷不丁的，一个冰凉的酒瓶贴在了向阳的脸上。
　　“怎样？我说这会不错吧！”长云带着笑霜出现在一旁。“一年中我也就这时候会喝点酒。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挺能喝的啊。来点！”一边伸出了手里的
　　向阳喝下了长云倒的一整杯，笑着说道：“七天假，我这辈子第一回经历。多喝点也不耽误工作。”接着又说：“哎不对，我在想什么呢！”
　　长云忽然说：“诶不对，你好像不是很能喝的那个吧！”
　　向阳爽朗的大笑起来，大家都爽朗的笑了起来。
　　“要是感觉到劳动的乐趣，那不过三天你就要回单位了。”长云说，他看起来有些醉了。
　　“我才工作一个月，多看看这城市多好！这可不像南边，放了也不是真的”向阳的脸色发红。
　　“以后，不仅是南边，还有西边、东边。都可以一起庆祝十月节！”长云激动的说：“这就是我们的使命，你明白的。而且一定要真心庆祝。”
　　“就算到那时，也没有结束，我们顶多休息。”向阳说：“完美了，就停滞了，就死了。别无选择，只有一路向前。（注1）我们这样快的重建了城市，可喜的，可是也只是第一步。形势还是不乐观，我记得有句诗叫什么来着？高天滚滚寒流急。就是这样的。”
　　长云听的出了神，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刺激。由纪倒在一边回应道：“尽管世界还是‘寒流急’，可是、我们依然有着‘大地微微暖气吹’（注2）啊。东风压倒西风，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向阳听了非常高兴，拍了拍笑霜的蝴蝶结。这倒是笑霜不太乐意的，结果却惹得长云一阵乐。台上，一首大家都非常熟悉的歌曲奏响了。
　　清晨战旗空中飘，
　　人生开端最重要。
　　听那猛烈进攻风暴，
　　在祖国上空呼啸！
　　战斗仍在继续进行，
　　心在飞跃满腔热情。
　　我们是年轻的列宁。
　　十月青年向前进！（注3）
　　一瞬间，向阳眼前仿佛划过无数画面。他望向朝苍，她眼里的光影也不断闪动着。是啊，他想，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这尚且微弱的暖气，终有一天要融化百丈的冰雪。人们一定会看见，那蔚蓝的天空与鲜红的太阳。
　　注1：出自维克多·崔的歌曲《》。
　　注2：毛《冬云》。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
　　注3：苏联歌曲《战斗仍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