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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魔女狩猎’啊，咏梦小子。要怪，就怪那个异世界人为什么要来墨丘利吧。”
“‘魔女狩猎’？你在说什么？”
听到我的疑问，老王皱了皱眉头。随手将手里的烟头扔在体育仓库的木质地板上，抬起皮鞋，一角踩在那一抹火星之上。
然后他把手伸进兜里，又不耐烦地摸出香烟盒与打火机，磨磨蹭蹭半天，终于又点上一支烟。
阴暗的灯光下，清晰可见的烟雾缭绕在他周身，他慵懒的死鱼眼里，透出一丝我极其陌生的神采。
又吐了一口烟圈，他才用夹起那支烟手指指着我，缓缓说道：
“就是字面意思。给你们这些特立独行的人，随便安上点罪名，然后彻底从墨丘利抹除。烂尾楼的那家伙、朔月和那个复制品……还有你身边的那倒霉的孩子，你们都是目标。而你……”
老王轻轻一跺脚，烈焰陡然从他脚下升起。
灼热的烈焰如巨蟒，灵活蜿蜒地前行，顷刻间吞没了体育馆四周，将我和人群围在中央。这些却没让我感觉到炎热，也没有让体育馆陷入一片火海。只是如背景一样，沉默又无言地灼烧着，让我身为生物的本能，对我发出警告。
在烈焰的包围中，老王缓步朝我走来。他甩下手里抽到一半的烟头，轻描淡写地说：
“……你已经越过了边界，墨丘利不需要你这样的外来者，更不需要你来改变什么。”
踏火而来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朝我露出了獠牙。
总算，最后的谜底在我眼前揭开。墨丘利这场愚蠢的势力斗争的全貌，终于在我面前揭开。
老王与万神殿，虽然有所冲突，但归根结底都是墨丘利的原住民。他们会为了驱逐我们共同行动，他的敌意货真价实。
而林心照、V和朔月，则渴望寻求墨丘利的变革，不安于现状。希望借助一切方法，让墨丘利脱离万神殿、甚至现今社会形态的束缚，迎来新的黎明。
他们唯一的共同目的，就只有处理红魂一件事而已。
在林心照已经被他们‘驱逐’的如今，我就成了巨大的变数。他们并不希望我和朔月走得太近，更不希望我成为下一个朔月或者林心照。
面对烈焰和面露凶相的男人，清醒的我却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我只感觉到不可理喻。墨丘利也好，眼前的男人也好。
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令我想要发笑。
“魔女狩猎……？呵呵，你们哪有胆子。”
我抖动着触手，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盯着正一步步走来的老王，摊开手，微笑着说：
“你之前想引起点什么大事件，然后把责任全部推到其他人身上吧？正好，这里有足够的普通人……来吧，请不要客气，请尽全力把我从世界上抹去吧。”
我的一番话并未能停下老王的脚步，他根本就没打算听我说话。但是，我也没打算说给他听的。
数秒后，尽管不是因为我的话语，老王却怔在了原地。他眼睁睁地看着，地上匍匐的学生和老师们，一个个站起来，茫然无措地望着四周。
几乎是立刻，尖叫、恐惧、痛哭和嘶吼，几乎就要盖过那些静默燃烧的烈焰。人们有的挤作一团，有的狂乱地推开身边的人，从老王身边跑过，撞过他肩头。
“你……！”
这幅场景似乎超出了老王的预料，他或许并没有想到，现场的人会突然解除了‘控制’。
因为之前被绑了好几个小时，衬衣已经被勒得皱巴巴的。我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凌乱的衬衣，看着一动不动的老王，扬起嘴角，说道：
“怎么了？还不动手吗？还是说……你不得不顾忌万神殿的立场？难不成，你以为可以把我们除掉后，再以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出道，宣称是自己救了这些人？”
老王伫立在原地，目光扫过沉睡的可可亚，和我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他的表情。
他的愤怒从理性中溢出，直白地写在了他狰狞的脸上。
“红魂的影响是不可能消除的，这只不过是魔女的小把戏罢了。”
“你只答对了一半。”
我张开双臂，摊开手，随着我跃动的心情，触须肆意在周身扭动。
触须感受到周遭的混乱，能量，和熟悉的安心感，我放下心来，我朝着老王笑着说道：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老王。早上一来学校就被人绑架，还被塞了一堆有的没的东西。不过，我现在却感觉神清气爽，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你们这些人类社会的废料和蛀虫，到底在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但是，我不打算为你解答任何事，我不认为你腐朽的脑袋能理解。”
“呵……话还是你能说啊。”
意外地，我的话并没能激怒老王。他冷淡地回应着，便朝我举起右手。
他将掌心对准我和地上的可可亚，一副胜券在握的语气说道：
“你的朔月、异世界的女人，还有烂尾楼的家伙都不在这里，你要向谁求救呢？你该庆幸，我没有杀你的打算。至少，你的红魂还有研究价值，你也不用担心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遭受非人的对待，墨丘利的‘魔女’至少能过上优渥的生活……是你喜欢的平静的生活。”
“你说……我要求救？”
我尽量让脸上维持着笑容，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
被我莫名气的勇气所震慑，老王下意识地侧踏一步，站稳脚跟。
他脸上的惊讶很快散去，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攀上他的眉间，他在这种时候，却还打趣地说：
“嚯，我还以为你会怕得发抖呢。”
老王对我还是有一定的了解。之前，我确实快怕得要死了。但就在之前，触须尖端传来的熟悉的‘触感’给了我一丝无谋的勇气。
于是，我那恶劣的玩心，立刻让我有恃无恐地嘲讽起眼前的男人。
“该害怕的是你们！愚蠢的守旧者！”
趁着还有机会，我自信地指着老王，摆出自认为帅气的姿势说到。
我选择忘记了在可可亚面前犯下的错误，更忽略了瑞香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能赶到，仅仅是感觉到她在附近，就立刻在敌人面前夸夸其谈。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当体育馆的‘天穹’被绯红与金黄二色的绚丽色彩撕得粉碎，朔月和瑞香的身影在我们眼前留下数道残影。
她们的身影，顷刻间又消失在馆内高墙的边缘，我的笑容也跟着僵在了脸上。
“哈，你的救星好像陷入了另一段麻烦里啊，”
老王古怪地笑着，这次，他毫无顾忌地朝我走了过来。
“来吧，天真的大小姐，住处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我绝望地望了一眼体育馆天花板破掉的打洞，触须也感觉到了不妙的氛围，缩在我周围，又老老实实地垂了下去。
但是……还没完，现在的我……无比清醒！就让老王这家伙见识一下吧，我真正的力量！
我深吸一口气，平抚下郁闷的内心，在脸上挂起随处可见的女子初中生应有的甜美笑容。
我一手撑着脸颊蹲下来，为‘噩梦’中的可可亚，盖好我的外套，完全不去看靠近的老王，然后才开口说：
“我很好奇。老王，为什么……你会断定自己没有受到红魂的影响呢？”
木质地板上，高大男人的阴影停顿了片刻。
我抬起头来，打量着老王的表情。他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足够冷静，但他闪烁的眼神立刻出卖了他——他在犹豫，在思考，甚至想到了什么。
我使出浑身解数维持着脸上甜美可爱的笑容，伸出身前的两条触须，在我们之间晃了晃。
我张开口，平和地说：
“说实话，我完全不明白你为何要执着于我。明明策划这一切的是朔月吧？我只不过是被卷进来的，想要过平静生活的金发美少女罢了……除了去刑侦科找资料，我可从没主动做过什么遭你们怨恨的事情吧？”
我当然是在胡扯。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老王到底会不会被红魂影响，更不知道他对红魂理解到什么程度。但是，以他对我的敌意……我这番话，说不定能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成败就此一举！说完这一切，我用疑惑的表情望着老王，歪着头，轻声问道：
“你不会……不知道我的红魂有什么能力吧？”
信赖，是比蛋糕还要脆弱的东西……更不用说，老王和万神殿本身就有不小的冲突。
只要让他怀疑起万神殿，怀疑起我的能力，怀疑起其他敌对的人，他就可能会把他对我的敌意，归结为其他人刻意引导的结果。
看着老王逐渐凝重，并思考着什么的神情，我就知道，我的‘话语’已经展现了它们应有的力量，接下来……
这时，沉思良久的老王，唐突地吐出了一句让我大脑宕机的话。
“果然，不能让你继续活下去。”
“唉？”
我眨了眨眼，在脑海里回味着他刚才的话。他好像说的是，不能让我继续活下去……什么的……
老王冷眼望着蹲在地上，目光呆滞的我，表情无比凝重。
“咏梦小子，你太危险了。你比任何人都要接近‘魔女’。对不住了，这也是为了墨丘利的未来。”
看着缓步走上前来的老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不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