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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学院高墙里的孩子，被自由意志的谎言欺骗得团团转的孩子们来说，摆在面前的选择并不多。
被层层羁绊束缚，被血缘和教条困在自我中的人，自然是因为能从中得到一些救赎。这也能让他们忽视一些生活中的苦难。
在学生时代，每一位不愿意成为优等生，并且回到家里肯定无法坐在电脑面前、或拿起手机的‘坏孩子’，想必都不太愿意立刻回归到自己的牢笼中。
有的坏孩子，长大了就会明白，每天规律又勤勉，一日三餐都有保障的生活是多么难能可贵。
而像我这样的坏孩子，就只会感叹，自己主宰的生活是多么多姿多彩，一边咒骂着自由意志根本不存在。同时辛苦地为了生计，还有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贱卖自己的劳动力。
聪明又不愿意回家的怀孩子们，恐怕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生活的真相——他们早就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除非彻底粉碎自己周遭的一切关系。
放弃或者恩爱、或者憎恨、或者疏远的家人，放弃安稳的生活。孤身一人，投身进充斥着自己一无所知，却可能依旧别无选择的社会。
我从可可亚身上感觉到了这份‘特别’。虽然我的理性并不允许我就这么下判断，但她身上不同于同龄人的气质，实在让我不得不往这个方向思考。
这些事情现在也许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由于我仅存的一点点尊严，还不允许我心甘情愿的接受被美少女当宠物养，我又得从我紧迫的生活费里，再扣出一部分用来叫出租车。
不然，我们就得从水星公园坐公交车到雅典娜学院，再从雅典娜学院转车到可可亚家里。
以墨丘利市著名的时速20公里，安心与信赖的公交车速度，我们得花整整一个小时完成这一趟无趣的旅途。
加上刚才在街机厅花的钱，我的存款已经只剩下可怜的500点。
离发薪日还有整整半个月，接下来的娱乐项目，手游氪金，网购游戏，和用来清理机械键盘的奇怪小道具，都已经都离我远去了。
等事情结束了以后，我一定要给墨丘利报销这次的开支。打着这个主意，我已经在出租车平台上要了电子发票。
我坐在出租车上，双手捂着脸，不禁想象着接下来半个月的生存状况。
不管怎么想，都只有绝望等待着我。
很快，可可亚对我忠实的‘触须’的兴趣，引起了新的话题。
“这是方舟兑换的东西吗？”
她和其他人所有见到触须的人一样，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啊，没错，可以肩负几乎所有打理生活需要的任务。烹饪，打扫，甚至是家庭作业。当然，实际上还是我自己在做。我也不太清楚这些触须，是以什么形式运作。”
我甩动着触须，瘪瘪嘴。
“说来也是呢，大脑的运作方式，至今为止也尚未有定论。但可以肯定，大脑并不是像计算机那样，典型的方式进行计算的。”
可可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知道她是怎么联想到大脑的运作方式，但我也听说过类似的有趣的事情。
她把双手搭在大腿上，侧过脸看着我，继续说道：
“生理和认知过程的一部分，在某些任务上，有着远胜某些超级计算机的能力。比如在不可预见的环境里进行决策、学习新事物……”
我呆滞的看着可可亚，一时间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现在的初中生……都懂得这么多吗？
“啊……抱歉，我有些自说自话，我对这类的东西很感兴趣。”
她阴柔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我是想说，人类的大脑，说不定就是一台量子计算机，人类的身体，本身就是世界上最为复杂、最精密机器。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人类的大脑也能理解更为复杂的事情，技术并非是建立在积累上，而是建立在认知和环境上。”
她说话的，我咋一听感觉听懂了，但感觉好像又没懂。不过，我还是稍微理解了一点她的想法。
不过，也没等我发问，她就转头看向窗外的街景，自言自语一般地继续说道：
“试想一下，现在出生的现代人，把他放到数百年前的人类世界里，因为环境的影响、受到的教育，她也不可能得知何为量子力学，何为万有引力。”
“最终，这个现代人会选择的职业，无非是当代环境里存在的职业，也不会做超出自己身份的事情。更不会认为自己与环境格格不入。”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即便是古代人穿越到墨丘利，从小接受墨丘利的教育，他也不会产生自己与众不同的感觉，唯一能左右他想法的，只有一样……”
那就是记忆。
就像我一样，从21世纪的地球来到墨丘利的我，脑海里还残留着有关地球的记忆，并且，我自己确信这是自己的记忆，所以我才会认为自己是穿越者，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但反过来说，就算记忆是捏造的，人类又真的会怀疑自己吗？一个异世界出生，然后来到墨丘利的婴儿，决定她是异世界人，还是墨丘利人的要点，也就只剩下他的记忆。
哪怕之后的日子里，她再被告知自己是异世界的来客，她也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墨丘利人’的事实，生命里记忆也与异世界毫无关联，对她来说，要接受的并不是自己来自异世界这件事。
而是接受自己不是墨丘利人。
“记忆就是灵魂……在墨丘利，这是很流行的说法。”我随口应了了一声。
她冲我点点头，继续说道：
“墨丘利有很多研究尝试改变一个独立个体的记忆。但只能暂时赋予实验个体短期记忆，这份短期记忆只能持续大概三天，之后就会被立刻遗忘。甚至，被赋予短期记忆的人，都不会清晰地记得这些记忆。”
“大脑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判断出这些记忆并不属于这个个体。在这些记忆没有什么价值时，便会被抛进意识的垃圾桶。”
可可亚回过头来，或许是终于有了可以聊天的对象，她脸上浮现出坦率的笑容。
“如果，记忆真的可以篡改呢？”
“记忆本身就是很模糊的事情，就算篡改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些琐碎的事情，也不至于影响你的人格，就像催眠一样。”
可可亚如此笃定。
正好……聊到这件事，这是个机会。我眯起眼睛，摊开手，轻声问道：
“那红魂呢？据说，红魂赋予人知识和记忆后，人格就会产生改变。”
“啊~你说前几天的事情吧？没想到咏梦你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啊。”
她开心地笑着，在我看不出半点虚伪的笑容中，可可亚说道：
“在我看来，红魂改变人格知识一些认知上的错位。就像，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人，认识到社会的残酷后，就会给自己戴上人格面具，变得圆滑……那不一定是人格改变，也有可能只是‘成长’。”
与她稚嫩的外表完全相反，可可亚侃侃而谈的模样，让我实在无法想象，她只是个刚刚进入初中的少女。
尽管不似于林心照那直接，可可亚还是让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似乎打算向我阐述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想要让我相信。
我不禁自嘲一笑，不愿意以感性去判断其他人的自己，现在居然开始依靠起直觉和猜测了，看来我也有不小的变化。
不过，她说的观点其实也与我认可的大同小异。我轻松地摆摆手，装出满不在乎地模样，说道：
“红魂什么的……也就是都市传说。人格改变这种事情，对人类来说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我倒是对红魂带来的力量更感兴趣啦。你相信吗？红魂会带来力量……这种虚无缥缈的事。”
“虽然我也很感兴趣，但是……我也觉得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方舟系统也可以呢。”
可可亚赞同地点点头。
这倒也是，墨丘利可是一直利用着方舟系统的世界，红魂的存在就算变成了共识，也不至于对他们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冲击。
看来我选错了提问的方式。
我轻哼一声，扶着脸颊，稍稍斟酌了片刻，便咧起嘴角。
“要是你能得到红魂，你想要什么能力？”
这只是个稀松平常的问题。在红魂已经被揭露、公式的如今，想必无数人都在幻想着这个‘如果’。
面对这个问题，可可亚脸上一时间回到了她站在喷泉前，苦涩又不甘的表情。
她低下头，两手紧张地交叉在一起。
“也许是……自由吧。”
对她的给出的答案，我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但随着出租车抵达可可亚的家门前，这趟旅途也就随之结束。她苦涩和不甘的后续，也随着车辆的停止，一起停在了刚才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