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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墨丘利现代社会、铺天盖地的娱乐所熏陶的墨丘利人,在儿时或多或少,都有过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自己隐藏着什么独特的力量,那看起来可靠强大的父母或许是什么隐秘组织的成员,刚来的神秘转校生是否会给日常带来什么变化……
最后,每个人都会明白,幻想终究只是幻想。本以为口袋里塞满糖果、巧克力和一切美好的东西,但当伸手进去时,却发现它空无一物。
逐渐无趣无味的现实中,墨丘利人就开始寻求着其他的‘刺激’。
当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是在学生时代。
“你将来想做什么?”
父母离婚后、明明毫不在乎的她,面对老师一句问题,却幡然醒悟。
在社会性的生物群落中,独身一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自己只是独身一人,自己什么也没有……
学习、长大、工作,养活自己,在名为墨丘利的机械中成为零件,最终被废弃,回归星球的土壤,成为养料。
自然的轮回,本该如此的生命历程,对望见了‘尽头’的她来说,连活着这件事,都让她感到害怕。
那时,她还不明白,对一开始就在和自然的一切搏斗的人类来说,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
这份奢侈的‘忧郁’,能轻而易举地压垮心智未熟的孩子。
随之而来的成绩下滑、不愿意参加学院活动,孤僻、不善言辞……最终,没有才能凡人,理所当然成为了‘大家’眼中的坏孩子。
她只能低下头,耳旁回荡着放学后同龄人的歌声和呼唤、在那青春洋溢的校园生活中,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所以她随便编了个理由。
“我想……弹吉他。”
之所以说出这种话,只不过是音乐系社团的活动地点,离办公室比较近。她刚好听到了稚嫩的吉他声,为了敷衍过去面前的老师,她编出了‘谎言’。
父亲把花了大价钱的吉他交到她手里,她只随便拨弄了几下,拍了几张照片,就收进仓库里再也没碰过。
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再拿起吉他的呢?
她早就忘记了。
不过是为了掩盖谎言,做了敷衍了事的决定。不断重复着的谎言,最后连自己也信以为真……
只是不想变得一无是处,只是……再放下吉他的话,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谎言重复一千遍、便会变成真实。只要抱着这把吉他,在他人面前像模像样地表演,就不会有人再来问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这便是名为人格的面具、名为真实的伪装,社会的基石。
只要戴上面具……就不用再忍受他人异样的目光,就能作为人类的齿轮……平静地活下去!
但那个人,那一抹金色,那耀眼的金色,那令人厌烦却又令人瞩目的金色,她在自己面前撕破了自己的面具,甚至,不允许她活在那虚假的世界里。
“我要连你的梦想一起夺走!还有你的人生和你的理想,我可不允许你在半途逃跑!来吧!舞台就在前方!”
盛夏的烈阳也比不过那耀眼的金色分毫,散乱折射出的光芒,也只能化作她的陪衬。
灼烧着灵魂的金色,光是靠近就让人烧伤的温度,被掩盖在黄沙之下,只有当刺眼的阳光照进干涸的现实,那冷酷的面具下,便绽放出此等热情。
灵魂深处的噪声,在她脑海里回荡着、回荡着,心脏的鼓动令她烦躁不堪。
眼眶中的湿润感让她闭上眼睛,‘嫉妒’和‘憧憬’在她的咽喉交织。
“我根本就不喜欢吵闹的音乐啊!我也不喜欢什么吉他啊!我只是……我只是……!”
“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她的手指划过掌心、略过指缝,十指相扣,她膝盖靠在长椅上,强硬的推着自己的肩膀,把自己摁在长椅的靠背上。
湛蓝的眼瞳一如既往地挂满了笑意和自得,垂下的金色发丝、挂在她空下来的手中。
“这场舞台就是为你、为‘你们’准备的!!你不该呆在阴影里,等着一切尘埃落定。舞台才是你的归宿!!”
好耀眼……那抹金色,这份觉悟。她不愿从阴影中抬起面庞,直视那份热情。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如此闪闪发光……
不要露出那种笑容啊。那不是显得我更丑陋了吗?!
她讨厌自己。
从名字、到身体,平平无奇的发色,阴沉的性格,还有软弱无力的手和肮脏的内心……
明知道瞒不过眼前的她,却还是……撒下一个又一个谎……直到现在,也不得不堆砌更多的谎言……
灵魂深处的噪声,依旧在脑海中回响。
恍惚间,她看到舞台上那享受着众人敬仰、享受着众人欢呼的赤红身影。她哀切的望着自己,抿着嘴唇,祈祷她不要再靠近那份温暖。
【不要听、不许问,不用追寻,毋须质疑。】
【不要答应,不能回应。否则……你只会迎来悲惨的结局。】
【若是你真的珍惜她,就更不应该答应。这是通往绝望的单程票。】
得拒绝才行……要让她放弃再参与这件事才行……不然……她就会……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如此自私……连这么简单的答案都犹豫不决。
为什么……为什么心跳还是停不下来,这份悸动还是停不下来……
这份温暖竟如此温暖、令自己流连忘返……就连靠近,就让灵魂灼热如火。
她咬着嘴唇,低下头。
“我……没有那种资格……我只不过是为了自己……”
她的话语,在金色的她耳中,是如此软弱无力,不堪一击。
金色的她,轻轻把另一只手也盖在自己颤抖又无力的手背上。
“想要被听见,想要被看见,想要被重视,想要被拥抱,想要被宠爱,想要人们为自己欢呼,想要凌驾于其他人之上……无论何种渴望,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为此,每个人类一直都在用尽手段,但却去苛责、攻击每一个不想当圣人的人……那不过是‘魔女狩猎’罢了。”
金发少女毫不犹豫地拉起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胸前。
“挺起胸膛吧!!你不需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羞耻!!由我保证,你毫无疑问是无人能及的‘偶像’!!!”
在那一声声呼喊中,她终于从阴影中抬起头,‘睁开’眼睛,再一次与金色的少女四目相对。
玻璃穹顶中,洒下的点点光斑,只不过是金色的陪衬。烈阳的闪耀、在她坚定的目光前,不过是些碍眼的碎屑。
那一瞬间,她觉得被人怨恨也无所谓了,未来怎么样,也无所谓了。
她张开颤抖的嘴唇、扯着嘶哑的嗓子,被自己列为禁忌的话语,脱口而出。
“来夺走……我的一切吧……”
“啊。”
金发的少女轻笑着抬起脸,就算是自己,也能看得出来,她正竭尽全力维持着自己可靠的形象。
但其实自己早就从她有些颤抖的手明白,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她在害怕、在恐惧,所以才想让自己显得可靠和包容。
笑容从未间断的脸,尽力维持的风度,金发的她努力所做的一切,都并非虚伪。
“我会夺走你的一切……”
她在自己面前站定,身材矮小的她,即便是站在自己面前,也显得娇小。
但她依旧不肯放开那只手,尽量维持着平静又轻松的语调。
“……你的骄傲、你的梦想、你的自我,你的人生和理想。你的粉丝,你妄想成为神明的愿望,还有你一直以来生存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