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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被自己早该想到的事情，打乱了所有计划的感觉？”
或许，林心照正打算做和我一直以来的恶劣行径一样的事——毫不留情嘲笑我的失算，然后欣赏我扭曲的表情吧。
可让我感到无所适从的，既不是失算，也并非她的嘲笑。而是，我直到现在，才打算去理解‘她’这件事。
下次再见到梅尔菲，说不定她就会像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厌恶地对我说：‘你对谁都这么说吧’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我反而从凝视深渊的绝望感中脱出身来，轻笑一声。
“这还真是一场充满‘意外’的旅途……为了接近‘人心’的旅途。”
听到我的笑声，林心照也跟着笑了笑，平淡如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哎呀，真是遗憾，听不到你后悔的哭喊声。”
“计划失败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就像彩票不中奖一样……你和我都得好好记住呢。”
挂断了电话，我伸展着触须，半透明的表面上、因为莫拉的把戏、多出来的奇妙花纹，仿佛原本就是触须的一部分，毫无违和感。
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但至少，触须本身没有任何抗拒的反应。
这具身体在数次面对危险时，都展现出了令我意想不到的感应力。
最近一次，在墨丘利刑侦科，被他们叫做‘黑犬’的安保战斗人员开枪之前，我甚至像提前预知了未来一样，察觉到了‘危险’。
但这一次，我完全没感觉到任何不适……硬要说的话，被电了一下之后，伴随着酥麻的刺痛感，反倒让我现在精神百倍。
……她到底要做什么？我原本完全不理解莫拉的一言一行，但现在，这条通往人心的旅途总算来到了终点。
“有办法了？”
看到我傻笑的模样，瑞香俯下身子，歪着头向我寻求着答案。
“不知道，还有时间，总之先……让我休息一会。”
我一把抱住瑞香的腰，靠着她胸口，闭上眼睛思索起来。
首先得把梅尔菲和莫拉至今为止的行为梳理一下……她们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策划这次舞台的？
答案就是最开始，她在论坛上的账号……说不定本来就是管理员。而且，最初告诉我屏幕上的偶像是谁的，也是她。
另外，虽然不愿意这么想，但仔细考虑一下，一直以来梅尔菲的行动确实非常有目的性。
我在墨丘利工作一年，深夜都会在水星公园闲逛，这是我的习惯。
但我从来没在水星公园附近见到过梅尔菲，甚至，都住在墨丘利公寓的我们，在那之前从来没有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见过面。
但唯独在那一天，我和朔月打算调查伊希塔布·莫拉的那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虽然她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谁。
看来……原本，她就是想找那个天天在水星公园闲逛的，看起来很闲的28岁社畜，然后在那个倒霉男人……呃，我面前演一场戏。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莫拉的事继续发酵……不管是以什么形式。
更有甚，连莫拉一开始的逃离，都是由她一手策划。
莫拉拥有自己的意识，就算逃跑了，红魂研究部门的人也无法怪罪于她。
然后……就是之后的一切，她不断地在墨丘利论坛上发布和莫拉相关的事情，向每一个人宣扬这位偶像。
我传到‘酒馆’论坛的帖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恐怕也有她一份功劳。
而她的一切计划，在墨丘利的统治者们逐渐敌对的夹缝中，美妙地幸存了下来。
除了知道真相的林心照以外，没人会认为莫拉是单独行动的。
万神殿会把这些事情怪罪到林心照、老王身上，并设法调查他们。我的行动，又让老王把目光放到了我和林心照身上。
而百口莫辩的林心照，既无法独自解决莫拉，又不能插手身处方舟部门的梅尔菲，最后在万神殿的逼迫下，不得已、只能玩起了消失……
怪不得林心照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梅尔菲显然没意料到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事情，只能把心思放在眼前的舞台上。
无暇顾及全局的她，必须得尽快逃离万神殿的视野范围，来到我们身边，来到整个墨丘利最安全，最能远离一切势力掌控的空间。
……但她真的是一个能想到这么多的人吗？
尽管这些事情都能说得通，但一回想起她无助地哭泣，无助的模样，我却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瑞香，你相信林心照的话吗？”
我闭着眼睛，不敢去看瑞香平静又冷静的表情。
“我？我当然更愿意相信梅尔菲，我觉得她从来没说过谎。”
瑞香理所当然地站在了梅尔菲这边……说来也是，林心照再怎么说，也是臭名昭著的‘魔女’，与其顺着她的思路走，不如去考虑其他的可能性。
……对了，那起女学生被害事件。
我猛地睁开眼睛，从瑞香的怀里蹦出来，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那起事件。
我记得没错的话，梅尔菲说过，‘莫诺’是那时被她‘伤害’的。
论坛里也有不少讨论那次事件的帖子，我在论坛里和搜索引擎里寻找着相关报道。
大多数都是些流言蜚语，说着什么‘连环杀·人案’、阴谋论，通篇都是些无用的废话。
最后只找到了一篇，确认由‘墨丘利安保’的通报。
‘墨丘利市、水星公园下午17:14分，墨丘利安保巡查人员在北面的街道拐角，发现一名年轻女性躺倒在路边，浑身大面积烧伤，面容损毁。巡查人员当即呼叫救护车，并联络刑侦科进行现场勘查。’
‘……根据刑侦科调查，被害者DNA，不再在市民档案中。墨丘利安保推测，被害者系‘外来者’或‘人造人’，其不具备公民身份。’
看完了报道，我又翻开之前找到的，梅尔菲出道时的视频。
那个被梅尔菲叫做‘莫诺’的女孩，确确实实地和她一起在舞台上肆意挥洒着青春，但‘莫诺’却是她自己的名字。
……原来如此，我已经理解了一切。
我马上给林心照回了个电话。
在电话拨通的瞬间，她的声音马上响起。
“我想你也该想明白了。”
偶尔，和她说话还挺轻松的，不需要说什么废话，我沉吟片刻，直接说道：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红魂伤人事件，梅尔菲也没有什么‘朋友’。那件事件里的尸体，只不过是你造出来的。但梅尔菲确实认为自己‘伤害’了人，因为，她一直认为那个‘莫诺’是真实存在的人。”
“呵呵。”
她不置可否的笑声，却让我更加确信我的猜想，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完全开心不起来。
“出道的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有一个人是‘红魂’。这种事情，只要去查一查事务所的登录信息就明白了……只可惜，你从来不关心任何人。直到现在，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得手的情报，你却一无所知……”
“你连自己的‘红魂’都毫不在意，甚至不在乎那份力量会带来什么危险。朔月、老王……还有我，甚至是万神殿，我们都害怕你，害怕你这个不知道有什么力量的‘外来者’”
“所以，我们才只是把你收进方舟部门，像是观察期的犯人一样观察你的言行，再来决定是否研究你的红魂……最后，我们几人得出的结论截然不同。”
她的话语一字一句钉在我的身躯上，然后，她便如同宣判死刑一般，宣判了我的‘罪孽’。
“我的结论：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咏梦。你只会满足自己的欲望，施舍给他人一点怜悯，来滋润自己干涸的心——掌握力量的你，比任何人都要危险。”
我平复着心情，因为恐惧、自责和她的话语带来的冲击，有些脱力的身躯、连握着手机都感觉有些费劲。
但我还是努力站稳，用力让鼻腔把空气吸进肺中，以镇压我那份在意识身处、即将挣脱囚笼的‘野兽’。
我早就清楚……我那施舍一样的‘温柔’，只能给她们微不足道的慰藉，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可瑞香却马上愤恨地把脸贴到手机边上，秀气的脸上，肆意展露着不满，她向林心照恶狠狠地说道：
“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神坛上俯视众生？我可不认为咏梦和你说的一样……”
“……不用说了，瑞香。”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在手中。
她愕然地望着我平静的表情，想说什么。我摇摇头，竖起食指，挡在她唇边。
林心照说得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而活。什么拯救，什么认同、包容，都只不过是为了满足我的兴趣罢了。
要是她们不是美少女，我恐怕根本就不会生出半点心思，充其量只是个过路人。
但那又如何？
我坦然地把手机放到脸前，露出一个微笑。
“是啊，我才懒得去一个个了解人类的全部。但如果，仅凭我的话语，就能让面前梨花带雨的美少女感觉到安心和慰藉，那我还是会去做的。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温柔’吧。”
回应我的，只有林心照的沉默。
完了，我好像说的是什么让人头皮发麻的尴尬的话……她不会感觉我太傻了，说不出话了吧？
刚才那段，我自我感觉还挺好的……虽然是用瑞香的话来说的。
好在，在我尴尬到想死之前，林心照的笑声便回应了我。
“果然，大道理还是敌不过小孩子的任性啊……哈哈哈……”
在她颇显愉快的笑声里，她无奈地声音传来。
下一刻，她立刻切换了声线，变回了原本的‘魔女’，冷声说道：
“你的‘红魂’是墨丘利有史以来遇到过最棘手的种类……虽然没有毁灭世界的力量，但毁灭人类恐怕轻而易举。我一直防备你到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哈？你在说什么？我有啥红魂啊？我从来没用过啊？”
这谜语人又在说什么怪话。
“朔月原本打算循序渐进地让你掌握这份力量，可惜，现在已经没时间了。比你更危险的、能轻而易举毁灭这个世界的红魂，就在舞台中央。”
“……算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意义。听好了，你的‘红魂’……从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刻开始，你已经在用了。那是…………”
要来了吗？虽然我根本就不像主角，但我的主角光环终于要在这一刻觉醒了吗？
可就在这时，手机上的屏幕开始闪烁，林心照的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