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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极力掩饰慌张的模样，不知道瑞香能否看出来。
但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应该保持冷静。
“不就是四角短裤吗？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那边没有吗？”
首先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随后极力淡化这件事的重要性。
然后质问对方相同的事情，这样就可以成功地把话题转移到另外一个方向。
这一套公关我已经很熟练了！
只见瑞香眉头紧锁，目光在我身上游走，之后走上前两步，蹲下身，毫不在意地掀开了我的裙摆。
我，咏梦，今年28岁，在三天前，还是个健全的成年男性，我现在开始后悔进入女生的世界了。
片刻后，瑞香放下手，飘摇的裙摆终于回到了它平常受重力束缚的模样。
她转而盯着那条四角内裤，像是无事发生一样，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平常会穿这个吗？”
我现在很想跑去厕所里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表情。
如果没错的话，我应该像在拳击中拼尽全力战胜了对手，身心都已经燃尽、安详地坐在椅子上的拳击手一样，已经只剩下灰烬。
我的喉咙开始蠕动，从牙缝里挤出回答：
“是、啊。”
“原来如此，这就是文化的差异吗？就连着装都有如此大的区别。”
瑞香反倒思考起高深的问题。
虽然隐瞒过去了，但我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再见了，作为男人的咏梦，或许，你已经死去了。和我的心，还有社会上的你一起死去了，你的男♂魂已经熄灭，不会再燃烧了。
要是继续再自称男人，我就没办法再面对现在的自己了。
再见了，作为男人的咏梦……
“你……在哭吗？”
瑞香愕然的看着我眼角滑过的泪水。
“不，我只是刚刚出生。”
我擦干眼泪，强忍悲痛，伸手在电脑上打开莫拉的主页面。
“这就是那个虚拟偶像的个人页面。小心一些，理论上，光是看到她的视频，就会受到她的影响。”
“嗯……那你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我的推测。
“全知说过，所有降临到墨丘利的穿越者，都已经被红魂附身。我和你恐怕都一样，都是被红魂附身的人。如果你也不会受到影响的话，那我的推测就成立了。”
“我和你、还有莫拉一样，恐怕因为红魂才来到了墨丘利——经由方舟系统，把我们的知识、记忆和肉体带到了这个本来被墨丘利封闭的世界里。”
这是一步险棋，如果我的推测错误，瑞香受到了莫拉的影响，那我就再也没有挽回事态的办法。
相反的，要是我的推测正确，就能先一步制定策略。无论是与墨丘利交涉，还是和朔月摊牌，手中都有能应付的筹码。
“在你看了视频之后，伊希塔布可能随时会出现，小心为上。”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瑞香马上明白了我想做什么，她信誓旦旦的将手扶在胸口，摆出她得意的姿势。
我点点头，随手点开了其中一个翻唱视频。
莫拉的歌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出色的音质和她美妙的声音结合在一起，恐怕能俘获无数人的心——即便没有红魂。
“这是……”
瑞香马上察觉到了问题，她诧异的望着视频，随后一脸不可思议地向我说道：
“这是魔力？！不，我明白了，她本身就是由纯粹的能量组成的产物。像是元素体一样，是复杂的能量体。”
“这是什么意思？”我只能理解一部分她说的话。
瑞香紧紧的盯着视频，尽管刚才的发言里尽是难以掩饰的惊讶，但现在她的眼中只剩下了沉着与智慧。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明起来：
“我简单解释一下，光能够储存信息，而闪电之类的等离子体是能量。如果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并组织起能够表达言语、动作的机能的话，形成的产物便是像这位偶像一样的生命体。”
“能再简单点吗？”
我完全听不懂。
“呃，我想想……就像你拿这个……‘电脑’？拼接成人类的身体，并给予它足够的能量供其大脑和身体使用，它如果有人类的智慧和形状类似的身体，当然就可以像人类一样行动。”
瑞香费力的用跨越世界知识和文化，向我解释着莫拉本身的形态。
“嗯……我整理一下，也就是说，红魂这些信息组成的能量体，变成了莫拉的‘大脑’，而它利用网络的表达形式，和覆盖整个世界的电力能量，自行组成了自己的身体？”
“应该……是吧。”
瑞香有些不确定地说。
跨越世界观的交流实在是有些费劲。
“我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的魔力……电力……能量似乎正在躁动，但它们被什么东西阻碍了，没能靠近我们。”
瑞香指着屏幕上的莫拉。
“能量躁动的源头、正是这部视频。从你打开它开始，现在它们依旧还在躁动。我推测，这是类似反应式魔法的某种能力。”
“你不是说整个墨丘利都覆盖着电力吗？恐怕，是通过那个东西传播的。”
这下麻烦了。
莫拉的本体，完完全全是网络中的住民，是个赛博幽灵。
想要物理上祛除它的影响，只有把它在网络世界上的痕迹一个不留地全部消除。
整个墨丘利，只有方舟技术部门能做到这件事。
该怎么办……
“咏梦！要来了！”
正当我还在思考时，瑞香忽然上前一步，她两手中绚丽的红光闪过，那把造型华丽的步枪在一下刻就被她端在手中。
我顺着她枪口指向的方向看去，有着一面之缘的红色身影，便端坐在沙发上。
莫拉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又见面了。”
面对瑞香的枪口，她毫无畏惧。
或许是不认为物理层面的武器能够伤害自己，她在瑞香注意到她后，便站起身来，走到她枪口正前方。
飘荡的双马尾在没有风的空旷房间里飘扬，正如降临的女神。
她的嘴唇震动着，向我们诉说着她的神意。
“我是……伊希塔布·莫拉，你们到底渴望着什么？我看不出来。”
这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事到如今也没有惊讶地必要，我往侧面站了一些，好和她面对面。
“这是我的台词，莫拉。梅尔菲的事，和你那三十万粉丝的事，你想要多少人为你陪葬？”
我的话明显让她感到惊讶，她虚拟的身躯一阵模糊，随后才用赤红的双瞳望向我。
沉默，在本就空旷的屋内，更是令人窒息。
扔在播放的她的歌声，悄然结束，播放列表中，下一首歌曲的前奏，因网站的自动播放功能响起。
那是一首沁人心脾的温暖歌曲，歌词讲述着在死寂一般的末世城镇中，曾追寻梦想的两位女孩，在无人的体育馆中，举办了最后一次演唱会的故事。
莫拉的如梦似幻的身躯，竟十分人性化地退后了两步，脸上也露出了悲伤的神情，甚至，在下一秒，泪水从她虚假的脸蛋上落下，化为虚无。
“这首歌……你们喜欢吗？”
她却问出了这个问题。
“啊，我很喜欢。追寻梦想的过程，一直都令人心怀向往。”
在我还在思索的时候，瑞香便毫不犹豫地回答。只是，她战斗的动作没有一丝懈怠。
“梦想不是去追寻的，是让别人看的。”
莫拉向屏幕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不存在于物质世界的幻想。
“我……在那之前不能死。”
原来如此，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一切都已经连接到一起，莫拉的目的，朔月的使命，墨丘利的动向……
自由意志不过是谎言，所有存在的意志，都是受他人影响。从人类的目的中，判断出她们的目的，并推断出事实。
“为了虚无缥缈的梦，就要献祭他人吗？”
瑞香自然看不惯莫拉的作为，她尽管不是正义使者，过去也曾无数次与类似的敌人战斗。
她正想继续说什么，我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瑞香便心领神会，不再言语。
“莫拉，在我的故乡，神明这种存在，是为了实现人们的愿望而存在的。”
我向她伸出手。
她并没有陷入绝望，也没有落入深渊。只是机缘巧合降生，所以不得不与残酷的现实战斗的人。
虽说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但‘凡人’这个词再合适不过。
也就是说，我需要做的并不是让她感觉到救赎。
“每个神明都有自己的职责。负责降雨的神，如果玩忽职守，让人们遇到干旱，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而你，和我一样，只不过是给陷入绝望中的人们喂下最后一副药，缓解他们的悲痛罢了，这样的事情谁都能做到，你可不是什么神。”
“你只不过是和我一样，妄图拯救别人，可笑又滑稽的凡人罢了。”
是了，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无法承认她是所谓的神明，莫拉只不过是人类从古至今，每个时代都在制造的‘偶像’。
雕刻出雕像，然后摆在神龛上，并自顾自地向她索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偶像’这个词，最初正是指这样的东西。
我没法给予一个雕像救赎，我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开什么玩笑……”
随着她的愤怒，在她掌控之下的电力紊乱，灯光闪烁，屏幕忽明忽暗。
“你不是什么神。”
我可不能因为一点声光特效就退缩，因为我必须彻底击溃她的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必须做一些残酷的事情。
“听好了，伊希塔布·莫拉，接下来，我会用我的力量夺走你所有的一切。你的粉丝，你妄想成为神明的愿望，还有你一直以来生存的理由。”
我指着她，向她甩出宣战布告。
“我只会还给你一件东西，那就是身为凡人的自觉！”
既然她还有希望，那就让她陷入深不见底的绝望。
跌落谷底时，她便只剩下两个选择。
一个是向我复仇，陷入无尽的空虚之中。
而另一个……便是吞下每个人深陷绝望的人，都不得不接受的，深陷绝望的解药和猛毒。
“你……！”
神明的愤怒，或许便是我眼中的光芒。
在闪电与火花之中，莫拉愤怒的表情清晰可见。闪电点燃了房间的沙发，轻而易举的击碎了坚硬的钢化玻璃，烧焦了屋内的线路。
但神明的愤怒，却没能触及我分毫。
绚丽的猩红色光芒，将我罩在其中。
瑞香长叹一声，单手抱着那把华丽的枪，巍然不动地守在我身前。她撩起鬓发，不满地说道：
“真是的，咏梦，这么危险的事情下次最好提前通知我一声。”
“我相信你。”
我面带微笑，真心诚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