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的理想

　　桌子上的晚饭算得上丰盛，老爹的手艺依然如故。
　　作为猎人填饱肚子是基本技能，只要有时间和材料老爹能把简单的食物做得足够美味，再加上这个职业在废墟算得上高收入，吃的自然也比其它居民要好一些。也难怪从坐到桌边开始，小良这孩子的眼睛就发直了，还不断地吞口水，老爹开饭的示意就像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喷薄而出的食欲让这个孩子有点像个野兽了。
　　“别着急，来家里吃饭管够。”
　　“好歹你是跟着我的，稍微注意点形象啊。
　　”老爹跟何柳一人一句，说得小良有点不好意思，但手还是没停。眼见自己的语言规劝无效，何老爹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小良聊了起来。
　　“孩子，你跟着何柳可是不容易，她现在自己技术还不怎么精通，才刚开始自己独立接委托。”
　　“嗯……唔……没有，挺好的，柳姐姐愿意带着我，我还得感谢他呢！”嘴里塞满了东西的小良支支吾吾地回答。
　　“就是，爸爸你可别瞎说，小良选择跟着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么多人他都没选。”在自己的小眼线面前被揭老底，何柳很不高兴，赶紧顺势去堵老爹的嘴。
　　“何况这不是还有你和垣哥呢么，一下找了三个老师，这说明人家有眼光。”
　　何柳的这种机灵陆垣是由衷的佩服，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她一样能说。
　　何老爹自然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也只好一笑而过，接着跟小良聊。
　　“现在废墟这里有不少工作机会，你怎么就想做这行呢？”
　　“猎人挣钱快，只要胆子大很快就能自立，其它的不单要学很久，后面还得先跟着大人干，听他们使唤，我不乐意。”
　　如今的废墟正在恢复生机，也产生了不少新行业，对于这里的孩子，大概会有这么几种选择：长到十几岁具有一定的智力和体力之后跟懂技术的师傅学点技能，谋一个技术工种的生计，通过不断磨练技术，最后总能独当一面；又或者传承家里的人脉和关系做联络内外流转商品的商人，这个职业需要出色的口才和应变能力，需要一定的天赋；再或者就像小良这样，从跟着猎人打杂开始，学习积累，最后也成为猎人。
　　“你家里人就不担心么？”听到老爹这么问，小良不再往嘴里塞食物，低头盯着桌面。
　　“爸爸死了，在赤首番袭击工厂的时候。后来妈妈改嫁了，后爸对我……”
　　工厂被掠夺是这里经常发生的事情，家里失去男人的妇女一般也只有改嫁这种选择还算得上体面。面对这样的命运，一个孩子没有选择的能力，这也是废墟孩子常有的命运。
　　想到这，陆垣觉得小良这孩子很坚强，他是想跟命运搏一搏的，换做是他恐怕没有这个勇气，自己能走到今天，多一半是被命运裹挟着前进，选择这种东西在他的生活里并不多。
　　“所以我一定要做个猎人，等钱赚够了，就离开这，去理想国！”
　　这恐怕是废墟孩子最好的梦境，但没有多少人能把它变成现实，即便是去理想国做个下等公民的也属于奢望。“放心吧，跟着我一定会让你去理想国的！”
　　何柳对此倒是颇有信心。
　　“这条路可是很残酷的，结局怕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老爹有些语重心长。
　　“那我也得试试，我也没有其它选择。”
　　老爹拍了拍小良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阿涂都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行！”
　　“阿涂是谁？”还没等老爹张口，何柳先一步接上了话。
　　“柳姐你没见过他，在遇到你之前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当时我们就想找个猎人当跟班，后来他说是找了个不错的猎人顺利当上了跟班。那之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了，前一阵听人说他去了理想国，还寄了东西回来。”
　　“还有这种事？后来你跟他联系过么？”
　　“没有……我问过他们，说只是他偶尔记过两次东西回来，后来谁也没见过他，也没有联系上。”
　　“阿涂的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老爹一脸严肃。
　　如果不是老爹的这种意外反应，陆垣会认为小良在说故事，又或者他是被人给唬了。别说一个孩子，废墟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其中不乏关系和路子都很广的那些人，他们一样削尖脑袋也想去理想国，可从来没听说谁能真正成行。如果真如小良所说，有一种途径能去理想国，那么商人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挣钱的机会，只要有需求就会有市场，他们的鼻子比谁都灵，像潘凡那样的中间商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但陆垣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怎么了老爹？你想到了什么？”陆垣觉得老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这些孩子身边的情况。将来自治会也得给孩子们找条出路，让他们这样荡着也不是事。”
　　见老爹不想说，陆垣也就没继续追问。
　　晚饭后小良和何柳还是围着陆垣问东问西，最后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临走的时候老爹让他好好考虑考虑以后的事情，他希望陆垣能换个营生。
　　抱着从老爹那拿来的盒子，陆垣的脚步有点沉重。今天知道的事情远在他的预料之外，没想到老爹会一口气把所有事情合盘托出。看着周围影影绰绰的废墟，直到今天他才真正了解它们的过往，现在的他又开始想象它们没被破坏时的样子：明亮的灯光把地面照得一清二楚，路上人结伴而行，车子反射着灯光，穿梭在楼宇之间。
　　此时他脑子里的想象正重叠在现实的景物上，但他不知道这样的想象与曾经实实在在出现在这里的现实有多少出入。
　　想着想着，陆垣心中突然有些惆怅，他想到穷尽自己的一生恐怕也不会再见到这样的景象了。倒不是质疑废墟人的能力和志气，单纯是对自己的寿命没信心，像前几天在地铁里那样的景象说不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上演，下一次他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那颗结束他生命的子弹现在说不定已经压在了哪把枪的枪膛里。想到这儿，陆垣摇了摇头，胡思乱想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可怕了，绝对不能陷进去。
　　在这个时候，一条信息打断了他的思绪。送信人是潘凡，内容是：“我又拿到了你不会拒绝的新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