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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天台上是空旷的水泥地,原本是有简陋的木椅的,但是现在也只剩几块破朽的木板。因为管理员的封闭,这里已经很久无人到访了。
但是,这个与往日无异的傍晚,却久别的迎来了造访者。
伴着冗长的声音缓缓打开,黑暗中洞开了一片光芒的门。步入门中,那是一片橘红色的、无比艳丽的天地。
他扶栏远望,远方是绚丽的火烧云和沉落的夕阳。晚霞被阳光灼成灿金和深红色,男孩站在十四层楼顶的天台,他的头顶有光幕斜斜的从天而降。
抬头望去,瞳孔里映照出金色的长河。
有清亮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回身看去,是一个高挑修长的、被金色夕阳笼罩的人影,他站在光幕中间,像是舞台中心谢幕的歌剧演员。
不过,从那身制服来看,是和他一样来处的人。
愣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是你,好久不见。”
天空开始暗下来了,璀璨的晚霞也渐渐被黑暗吞没,穹隆向墨蓝加深。夕阳沉入了东江尽头的海平面,那边有客船开过发出呜呜的长鸣,它的影子和声音一起在残光里拉长。
那一点光亮最终完全消逝的时候,柒和听见了空灵的风,他顺风的方向看去,看它吹过天台,吹向滚滚长流的西江,暗淡下来的的江面响起低沉的汽笛声。
“这里是不是和你的世界没什么两样?”对方问道,“那不都很美好吗?你守护它的时候,其实也可以选择新的世界。”
江心的擎天高塔四周开始发出绚丽的灯光,重新点亮江面。在这样看不见星星和月亮的的夜晚,人们叫她为霓虹灯的圣诞树。
男孩却不这么想。
“好久不见。”沉默了许久之后,男孩忽然轻声答道。
“我回来了。”柒和随口说着,伸手转动钥匙,家门缓缓打开。
屋室里空空荡荡,看不出什么有人常住的生气,但也规整干净。窗外照进说不清颜色的光,客厅还没开灯,但也足够看清陈设的东西。他随手关了门,在冰箱里拿了罐可乐,走近落地窗边,摸了摸脸上巴掌印子,现在都还有些火辣辣的感觉。
柒和一直是和母亲柒捷住一起,作为单亲妈妈的柒母在市中心的医院工作,但是她常加班,很多时候就留在医院,柒和自己也保不准几天能见她一次。以前还算好一点,最近两年她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无常了,所以柒和早习惯了回家一个人做饭吃饭,然后看看电视和余明哲聊几句,有时候躺沙发上就睡了,也没多少难过。今天大概也是如此,下午的事说不寻常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回家坐着自己的事,这很好,平淡简单,没什么好多想的。
说起来路上还碰见了个老同学,说了几句话,感觉还不错——如果不是前面半路杀出个隔壁班同学的话。那个人他并不是很熟,但是对面怒不可遏的样子会让人觉得是柒和骗钱骗色还把昨天承诺给她买的裙子订单取消了。
那个女孩一头齐肩的短发,整洁的棒球衣和直筒校裤,有张小巧的鹅蛋脸,但她的脸上写满了愤懑。柒和不记得什么时候和她有过过节,他甚至说不上来对方的名字。
不过当时在校门口,在拉着大箱小箱行李的人群中,她大步地从背后跑来,脸颊都是汗水,个子不高,喊声却异常响亮——是叫的他的名字,柒和连忙转过身,几乎就在看见对方的下一秒,女孩踮起脚抓住了他的领口,然后,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你这个混账!真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走远了,只剩下愣在原地的自己和一众围观看戏的其他学生。他的脸迅速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羞赧还是女孩下手太重。
总而言之,从今天起,柒和就已经正式告别了这个他呆了十年之久的雨池中学,虽然有个不太愉快的结尾花絮。
或许是很久之前,或许刚好遇见,某些事情的发生,本以为没有什么缘由,其实早已注定。
最近常常无意识地在脑海浮现一些画面,有时候是在乘车时的神游,有时候是清晨的梦。就是那个夕阳照彻的黄昏天台,吟吟的风声,熟悉的女孩背影。那一幕总是像日系电影里的那种无意的奇遇,却又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之前模糊的记忆,只不过多年未见。
骤然醒来的时候,柒和总是不得不面对许多诧异的眼神,还有忘记时间的慌乱。他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又在发癫想东想西,就跟他白眼过的那些同龄男孩幻想自己身边有个温柔漂亮的对象一样。他自认是个理性自主的人,已经过了成人礼了要对自己负责,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迷失,他担心这些东西会变成现实,或者自己做了些糊里糊涂的事。
不过现在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并且是他不知道前情的情况下。他有点害怕自己是不是哪天神游的时候不小心冒犯了这位小巧的邻班女同学。
在回家的电车上,柒和一个人握着扶手,望着窗子外面习惯性地发愣。
“柒和,放假你去哪,我来找你怎么样?”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余明哲的消息,柒和在车上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原本这个暑假他是准备去学校那边的奶茶店里打零工的,余明哲叫他的话就推一天好了,假期反正还长,不过这么久没去店里明姨估计要骂人了。
“行啊。”柒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靠在电车的椅子上,一键一键地编辑消息,他打字的速度挺慢,好在余明哲往往也回得很慢。“说起来我们可以一起去店里去,那边有家新开的花店。”
好无聊,这两天……也没有什么联系和其他人,有时候还蛮想一起出去玩的,比如这个季节去青湖划船什么的。明天骑自行车出去逛逛吧。柒和的大脑没头没尾地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身后窥视着他的某人,实际上她上车就看见他了,只不过一直没打招呼。
他们住的地方相隔不远,有那么几次正好坐同一班车可以看见他,但是柒和总是一个人听着歌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班上也没什么他的动静,感觉是个孤僻的人,还有一点神秘。
班长大人总的来说是个负责热心的人,柒和是她少有的几个同一初中升学过来的同学,又加过同一个社团,但还是说不上了解,只知道他有个单亲妈妈,和隔壁小区的余明哲很要好。不管怎么说,这么久的同学了,还是应该多交流了解一下。说着林妤婧轻声咳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衣领,靠了过去。
这时候柒和正眯着眼听着一首“takemehand”,来自某电影的插曲,片中有个经典的小女孩笑脸,好些人因为小女孩和这首歌去找了那部老电影看,柒和在上个假期补过。这时候就听见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叫他的名字:“柒和。”
抬头看去,是个芊芊玉立的很眼熟的女孩,其实这形容对班上的大部分女生都适用,不过柒和记得她的名字,是林妤婧。
“是班长,这么巧……”柒和干干地咧了咧嘴角,他担心自己刚刚是不是听歌傻笑被看见了。
“咳咳,柒和,假期有什么打算吗?”
“大概……在家呆着,有空跟余明哲出去走走。”柒和挠了挠头,说着话也有些心虚。
他当然心虚了。班上和他熟的就那么两三个人,林妤婧是其中一个。早一些的时候柒和实际上是个蛮不羁的孩子,至少他自认为是这样的。和很多同龄的男孩一样是个又中二又偏执的小孩。林妤婧那时候就是班长了,查过他的奇怪头发装扮什么的,还把他精心画作了鲁路修和樱满集的课本交到了班主任手里。那时候柒和就开始对这个异性怀恨在心,并因此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女人大概全是没法交流的异类。
然后是有天开家长会,他带着母亲柒捷来学校,林妤婧代老师报告了一些他在学校不太听话的行为,除了在课本上涂鸦,还比如他留了遮住半只眼睛的头发;从胸口的衣兜里拔出尺子,戳散了前桌女生花了一整个大课间编好的麻花辫。母亲柒捷为此在朋友面前笑了他很久一段时间。他在这之后理了头发、买了新书,默默地做了一个像模像样的乖学生。后来毕业会的时候,班长缠着他问准备去哪里的学校,柒和扭过头不理她,林妤婧保持着那副和煦如风的笑容,转到桌子的一边继续问。
“烦不烦啊,林妤婧你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柒和站起了身,不耐烦地回应。但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班长大人脸色一暗,不再说话,回到了一旁自己的座位上,专心啃着用大家剩余班费买的西瓜。他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但直到老师同学纷纷离去也没有开口。
在那以后两个人就很默契地表现得跟普通同学一样,没有争吵没有太多纠葛,虽然很巧在同一高中同一班,但除了余明哲以外没人知道他们是从一个地方来的老同学。之后又过了好几年,柒和依然跟同班同校的人没有来往,他以前觉得只是不太会和这类女生相处,现在看来好像还不止。
“柒和,柒和?”
某个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是林妤婧那只金鱼。这是来雨池入学时某男同学给她的比喻,那小哥说林妤婧笑的时候会发光,整个人就类如水里的金鱼引人注目,肯定是班上,不对,学校的一朵高枝鸢尾花。金鱼到哪也有人好吃好喝地供着,而他们这样的沙丁鱼只会被做成咸鱼罐头翻不了身。
他回过神来,女孩的笑脸就在眼前,他隐约有些恍惚,这面容和记忆里的林妤婧重合交错,慢慢变成一个真实完整的林妤婧。
确实是金鱼。柒和在心里悄悄地说。
“该下车了吧,那边好像就是你们小区了。”林妤婧看了看外面,转向他的眼睛。
“嗯,谢谢。”柒和回过头,避开了那双幽黑但明媚的眼瞳,“回见,林妤婧。”
“拜。”对方也跟着下了车,礼貌地挥挥手。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路的对面,以街道的斑马线为界和林妤婧遥遥相隔。他快步走下了车,行人稀疏,迎面吹来西江上凉爽的风。
说起来,她和某个人有些相似……多半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