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电梯缓缓上升，清洁工老妇如往日样准时前来打扫。就在她盘算今晚给老伴做的晚饭时，梯厢猛地震，随后光源熄灭。
　　停电了？老妇惊，颤抖着伸手去按求救纽。然而未等她触碰，亮光再度闪烁——只有楼层的红灯亮起，在黑暗中稳定攀升。
　　还好，只是电梯的灯坏了吧，待会找师傅修理好了。
　　电梯到达了指定的位置，铁门缓缓开启。老妇打了个冷战。
　　外面片漆黑。这层楼本是某个公司的办公室，这个点是刚下班的时间，还不至于熄灯。然而黑暗确实存在于眼前，而光源居然是电脑的屏幕。
　　整个公司，成排的桌椅，电脑都亮着屏幕，正常地显示着工作内容。除此之外片漆黑，片死寂。
　　老妇颤颤巍巍地向前，因为漆黑的电梯同样令她恐惧。而她真正走近的时候，呼吸近乎停止。
　　所有人都在。每个人都以不同的姿势趴在座位上……绝不是小憩，因为他们中有些人的动作已经扭曲到人类无法实现。
　　“救……救命！”老妇终于尖叫出声，连滚带爬地跑向电梯，却发现电梯的门早已紧闭，无论如何按键敲打都毫无反应。她只能惊恐地盯着那些电脑屏幕变成蓝屏，随后缓缓浮现出行字：
　　Comeandjoinus.
　　房间里某个角落传来声响，尖锐的摩擦声。个双膝已然翻转的男人从座椅上滑落，怪异地转着头，随后缓缓地向老妇爬去。
　　闹钟的声音将科林从梦中惊醒，他有些烦躁地翻身坐起，像往日样为自己泡杯麦片，随手打开电视。
　　“近日种未知疾病于我市突发，目前该疾病传播途径尚不明确，但已发现高传染性和致死性。为确保民众安全，近期各类群聚性活动都将暂停，希望广大民众注意安全，避免外出，并为避难做好准备。”
　　没劲。科林想，即使疾病能让大多数人停工，但自己这种居家工作者反而没了好处。
　　他打开手机给Stella发消息。
　　“我这边最近居然有传染病了。新闻还建议我们避难，感觉好像挺严重的。”
　　“是吗？我有看到新闻，情况似乎不太乐观，你要小心。”
　　电视里的女主持人依然在播报疾病相关内容：“目前感染疾病的患者多为25到50岁之间的办公者，染病表现为急性心脏麻痹，失去意识，五分钟内出现组织异常硬化现象，部分患者肢体畸形……”
　　科林不禁被吸引了注意。
　　“听起来就像丧尸片样。”
　　Stella发来的新消息居然是张生存必需品清单，从饮用水到应急药品到照明、通讯等设备应俱全。
　　“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我偶尔会独自去山里取景，所以算是有点自救经验。对了，采购之后尽量不要出门了，避免和人接触，定要保持警惕。”
　　“多谢了！你也要注意安全。”
　　科林留下这句话，难得地出了趟门。路上行人有些已经戴起口罩，相互之间似乎只敢眼神交流。车辆也明显少于往日，喧闹的鸣笛早已消失不见，而广播则遍遍不知疲倦地播报着对公民的告示。惶恐不安的情绪感染到了他，于是他拉低帽檐快步走着。
　　扛着大袋的物资回到住所，科林长出口气。既然可能是空气传播，窗户还是关上吧。科林望着窗外沉默的人流，种厌世感陡然而生，于是顺手拉上窗帘。
　　对于他人来说，居家避难或许是难以忍受的，而科林只觉得安逸。墙体隔绝了外界，将切无法理解的情感隔绝在外。
　　只有家才是能保护自己壁垒啊，科林仰躺在沙发上，离开人群后那种不安的情绪对他不再起作用，他甚至开始享受这不被干扰的时刻。
　　科林开始了避难的生活。事实上与他平日没有区别，大概是情况严重，老板也宣布停工。于是科林有更多的时间放空自己，盯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实在无聊就和Stella说几句话，确认病情是否扩散到Stella的所在地。好在后者表示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安全的，尚未遭到病毒的侵袭，而邻近的几座城市已经零星出现了病患。
　　「不知道这次灾难什么时候过去……目前即使是顶尖的专家也毫无头绪，你说，人类会不会因此灭绝呢？」科林敲下这样的句子。他倒不是那么害怕死亡，人类的存亡于他而言更是不痛不痒，只是将这个悲观的猜测作为谈资。
　　「不要这么说，你定能活下去的。」Stella鼓励道。即使自己说了这么丧气的话Stella依然在安慰自己，科林有些动容。
　　至少糟糕的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在，让科林多少有了挂念。
　　「好，你也要小心！我们都要活下去。」
　　「难得听到你说这么积极的话呢，真好啊(๑'ᵕ'๑)」
　　无需工作的生活让科林变得有些浑浑噩噩，重复着起床吃饭，发呆，看新闻，聊天，睡觉这些日常。
　　而新闻中的都市并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感染者数量仍在快速上升，眼见局势急转直下，却无人能拖住疾病的步伐。
　　唉，人类要完蛋了。
　　科林躺在床上顺手熄了灯，昏昏沉沉地睡去。
　　但在半夜突然醒来。
　　他发现，床头的手机屏幕居然在疯狂闪动。他设置了收到消息自动亮起屏幕，为了不错过Stella的消息。而现在的情况是——
　　科林拿起手机，映入眼帘是上百条来自Stella的消息：
　　「科林！」
　　「请回答！」
　　「快回答我科林！」
　　「快醒醒！」
　　「看到请立刻回复我！」
　　……
　　科林个激灵，他从未见过这样的Stella，如此失态甚至有些疯狂。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马上回复。
　　「太好了……你没事。」Stella见科林回复后停止了刷屏。
　　「怎么？有什么危险的情况吗？」科林再度浏览了新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的消息。
　　「我知道你可能会很困惑……但是请相信我，按我说的做，你现在很危险。」
　　「你说。」
　　「不要拉开窗帘。看向朝东的窗子。」
　　科林向那看去，惊得从床上滚落下去，大口地喘着气——
　　那是什么东西？
　　窗帘投影着个正在蠕动的影子，很显然，它不属于这座城市。它是活的，像是在缓缓呼吸，轮廓凹凸不平，让人联想到大脑表皮之类的东西。而科林无法判断它的体积，因为映入帘子的仅仅是它的角。
　　手机屏幕从他手里掉落，在地面上滑出段距离。随后屏幕再度亮起，科林想都没想就猛扑过去，将这黑暗中唯的光源视作救命稻草。
　　「你看见它了吧。不要拉开窗帘，它会看见你。明天天亮之后从家里离开，去避难所，我给你指路，能避开它的视线。」
　　「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究竟是谁？」科林反应过来。
　　「非常抱歉……我骗了你。其实从病症爆发的时候我就来到了你所在的城市，但是出于些原因我不能向你透露我的身份。现在我在你的西面，正对着它。」
　　「也就是说，你已经被它看见了？那是什么东西？」
　　「很难描述……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它很危险。所以明天快逃吧，我应该能保证你的安全。」
　　「那你怎么办？」
　　「你放心，切都会没事的。也许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现在先试着让自己睡着吧……晚安，明天见。」
　　科林用被子卷住自己，蜷缩在床上。
　　仿佛日常彻底崩塌，切都面目全非。不可知的未来第次让他无比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