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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在…运作着自己?”
我咀嚼着佛里姬娅吐出的话,连同着咖啡的奶沫一同咽下咽喉。
她的话的确不可思议,但如果仔细去想的话,又并非完全虚假。
至少在目前我所使用的这些城市设施之中没有一件是老化或者损坏的,各种电器器具尤其如此…不,从最根本的点来说,整座城市的发电也完整的运作着,即使没有着任何人的参与也仍旧如此。
联想起这座城市之中的太阳路径也在以完全不规则的速度前行,这种潜藏在日常之中的不可思议反而变得难以察觉了。
这座城市从一开始就不能用常理去思考。
“佛里姬娅…我应该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我摇晃着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看着她那灰白无光的眼睛继续问道。
“佛里姬娅似乎对这座城市很了解,是因为在这座城市之中已经生活了很久了吗?”
“啊…这个问题的话…”
纯白色的她咬着叉子上的蛋糕,似乎是思索着一般移动着视线,最终落向咖啡厅吧台内的木制乌鸦浮雕。
“我想,应该算是已经住了很久了吧,不过我不确定我这样的类型到底算不算是持续住了很久就是了。”
“『这样的类型』是指…?”
“之后你就会知道了。”她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摇晃着手中已经被吃尽的叉子,指向了我的方向,“一直都是我在被提问也太狡猾了,我也是有对你好奇的地方哦,按理来说应该也有我的提问回合才对。”
“小伊芙是从哪里来的?之前我应该彻底搜查过这座城市,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而小伊芙根本就像是完全凭空冒了出来一样。”
“海,我是从海那边上来的。”我吹了吹咖啡上的热气,旋即继续道,“冰冷而黑暗的海渊之中还有很多我的同伴,但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穿过森林,最终来了这座城市,要说的话,应该是大概…”
『五天左右』
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是突然又意识到了这座城市之中本身天数的推进并不正常,稍稍犹豫之后,我终于更改了我的措辞。
“大概一百二十小时左右前的事情吧。”
“森林…和海…”佛里姬娅重复了一遍我所说出的这两单词,随后有些讶异继续问道,“你是说,你是穿过了海洋和森林,从城市的外侧来的?”
“是的…佛里姬娅呢?佛里姬娅是从哪里来到这座城市来的?”
“从哪里来…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我是从最开始有意识的时候就在这座城市了哦,换句话说,这座城市就是我的故乡。”佛里姬娅一只手托着腮,笑着继续道,“不过,这座城市中一个人也没有,我也不是某人的后代,不曾有过家庭…要我说我是从哪里来的话…”
“——我想,我一定是从太阳那里来的吧。”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说。
“不过,从城市外来的这点倒是真有趣。”
“诶,为什么?”
“这座城市是没有边际的。”
“无论是步行也好,乘坐列车也罢,开车也好,骑自行车也罢,我以前试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触及过这座城市的终点,所以才断定这座城市的边际本身就不存在。”她抿了一口属于自己的咖啡,“可小伊芙你却说自己是从城市外的海中来的……”
“——我可没有说谎!”我有些紧张的继续说,“而且那森林离这座城市很近,我进到这座城市之后应该也没有离城市边缘太久,按理来说,这里附近应该可以找到边际才对。”
“我知道,况且小伊芙也没有理由骗我,就算骗了我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坏处,这点我清楚的很,只不过是单纯觉得很有趣罢了。”她顿了顿,随后一边切着盘中的蛋糕,一边继续道,“我早就放弃了探索这座城市的一切了,如果真的要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这边的话,不管有多少心思用来思考都吃不消。”
“我只要能够自由的到处徘徊闲逛,自由的睡懒觉,想睡多久睡多久想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睡,自由的吃些小蛋糕,然后喝点咖啡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啊。”
“但是小伊芙和我不同,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对吧?”
“……差不多吧。”我低头切着自己盘子里的松饼,“明明身边就有这么多不知缘由的事情环绕着,但是现在却要装作闭上眼睛看不到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
“做得到的。”
她微微眯起了眼,灰白色的视线透过那狭窄的缝隙触碰着我的身体。
“你现在会觉得那『不正常』,只不过是你习惯了你意识中所潜在的『正常』罢了,当你习惯这份缠绕在周遭的『不正常』之后,它们本身也将变为不容置否的『正常』。”
“就像是成熟的果子理所应当的会落在地上,镜子被光照亮理所应当的会产生倒影,被咬开的苹果理所应当的会变得干瘪锈红——你不需要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如此,只需要知道它们确实如此就能够平稳的生活下去了。”
“更何况…”
“——你也和我一样,不知道那所谓『正常』的记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是吗?”
她轻轻的搅拌着咖啡,笑着开口继续道。
“你能保证那些记忆本身不是虚假的吗,或许那些莫名其妙记忆中的那些才是『不正常』的,而我们眼中的这些『不正常』才是『正常』也说不定。”
“比起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暧昧记忆,不是双眼所见的更真实一些吗?”
“在意这些复杂而又与自身毫无关联的事情根本毫无意义…没有人是为此而活的。”
“这么说…倒是的确有道理。”我有些犹豫的答复道。
“这么干脆的停止了求知欲吗?这么看起来的话,倒是有几分妥协的意思…不过即使不用妥协也没有关系,毕竟我不想去管这座城市背后的事情。”
“但是这也意味着如果你想要去探索的话我不会阻止你,毕竟掩藏这些秘密对我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
她笑着抬起手指擦去了我嘴角粘上的的巧克力酱,温和的继续道:
“如果真的找到了的话,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分享给你目前唯一的朋友,懒惰的节能减排主义者佛里姬娅小姐吗?”
“如果真的有哪一天我打起兴趣去找再说吧,毕竟除了佛里姬娅小姐,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诉说那些秘密就是了。”
仿佛是因为心里所想的事情被轻而易举的看穿了,我感觉那从橱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似乎变得温热了几分,晒得我的面颊有些微微发烫了起来。
我并不觉得她说的话没有道理。
如果想要在这座城市舒适的活下去的话,由着整座城市本身便是自行运转的,我们真正所需要做的只是享受那城市运转带来的『成果』罢了,即使不去剥去什么知识,即使不去挖掘什么秘密,我们也可以轻松的享受这座城市的呵护一直活下去,直到我们终将抵达的寿命终点。
但是老实说,我也并不想这么轻松的被她说服。
虽然会因为未知的环境而感到害怕畏缩,但我不是那种会无所事事的屈从于一成不见的类型,所以我才会从深海逃出,穿过深浊的海渊来到这座城市。
日复一日的生活会变得无聊。
既然会变得无聊,那么即使不是今天,我也终将会有一天去试着寻找能够挣脱这种无聊的方式,换而言之,也就是探寻这座城市存在背后的缘由。
从最开始,探寻就不是因为『必须』。
而是因为纯粹的『兴趣』。
我的那种会因为『兴趣』将自己从故乡赶出来然后窝在黑暗的卧室里一个人睡个不停的怪人,所以即使下周或者下个月我就抛下佛里姬娅的告诫然后就开始在城市中四处寻找线索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
“…今天过得可真快。”
我顺着佛里姬娅的视线望去,发现她已经从吧台前站起了身,将咖啡厅的窗帘微微揭开了些许,窗外那温暖而柔和的阳光将她荧白色的裙摆与发丝照得通透发亮,而透过那被扯开了些许的窗帘,我也发现了她所说的“今天”指的是什么。
太阳此时已经开始离开了天空正中,转而移动到了临近于西方的半天。
换而言之,现如今的时间如果按照正常的二十四小时制来说,应该已经步入了“下午”罢,不过这样算来确乎并不合理——如果按照前五天太阳的位置来看,那么今天应当也仍然是“中午”才对,可现如今太阳却已经移位,来到了“下午”的刻度。
“这么说,今天的太阳的确要比前几天要快得多。”我咬下叉子上的松饼,轻轻的咀嚼了起来,用刀开始切起来了最后一小部分的松饼,“这座城市的白昼总是这样不定时吗?”
“谁知道呢,那得看太阳的心情了:长的时候持续两年的白昼也不是没有过,短的时候一般来说也有足足一个月左右,不过这一次看起来连一星期都不会到啊。”佛里姬娅端着她的咖啡,抱着胸靠在玻璃窗旁,望着窗外的太阳喃喃道,“照这样来看,大约还有几个小时白昼就会结束吧…这次大约是我在这座城市中度过的最短的白昼了。”
“两年…吗?你到底在这座城市住了多久啊,或者说你的外貌年龄实际上和你本质的年龄完全不一致吗…?”
“年龄啊…那种东西是女孩子的秘密哦,即使同样是女孩子我也不能告诉小伊芙。”她有些俏皮的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的年龄的确和我的外貌的确很难联系到一起就是了。”
“不过,既然马上就要天黑了,不如趁着还是白天出去转转怎么样?”她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提议道,“在这座城市里,我知道不少好地方。”
“如果伊芙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带伊芙去转转。”
“我倒是没有意见…能到处转转打发些时间也好,”我依着佛里姬娅将吃完的餐具原处放在了吧台上,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不过,说是要去转转…是要去哪里?”
“动物园。”
佛里姬娅披着暖黄的的阳光下缓缓回过头,用双手圈成了一个小喇叭,好像悄悄传达着什么秘密一样细声笑着对我说。
“作为初次的约会地点而言,还算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