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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卡得正好,在希莱利亚的裙子出现问题后,乐队的演奏也进入了新篇章。有穿着鲜艳演出服的舞者从两端涌入,他们先是呈现两路纵队,而后围绕喷泉排开。希莱利亚的意外太过突然,再加上乐声干扰,舞者不知情况,照例上前演出。
上场时,领头的舞者发现有个女孩在他们入场表演的中心处,这里背对乐队,在伴奏未停的情况下,领舞也不敢随意中止,他可不敢得罪在座的各位显贵。况且,他们很快就会转移到喷泉四周,远离莫名出现的女孩。
于是,舞者按照此前的排练,开始翩翩起舞。他们摆开成前后两排,一男一女两两相对,将希莱利亚夹在中间。
舞裙上下翻飞,希莱利亚的短裙是黑色的,夹杂在穿着红色的舞者之间,显得分外醒目。哪怕是先前没有注意到希莱利亚的宾客们,在观看表演的时候,不免会看到她的窘态。
希莱利亚站起身来,除开护在胸前的双手之外,她的姿势依旧保持着端正,表情不卑不亢。她腾出一只手整理了衣摆,看向伊蕾娜。早在舞者出现的时候,她便装作避让舞者的样子,向后退去,实际是想故意丢下希莱利亚。
令伊蕾娜没想到的是,希莱利亚快速反应过来,竟然毫不知羞地直接起身。她不仅没有在众人的目光下畏缩,反而仰起头,站在原地。她所在的地方恰好是舞台的正中心,身为士兵,希莱利亚站姿挺拔,气质丝毫不输于那些训练多年的舞者。
舞者们边跳边往前移动,越来越接近克劳馥的位置。克劳馥的附近是真真正正的贵宾区,镶嵌钻石和珍珠的衬布覆盖在丝绒沙发上,中间则是装满名酒的水晶吧台,背靠音乐喷泉。克劳馥致完词后,也是回到此处休息。
舞蹈的队列不断交错,变换位置,希莱利亚受到人流的裹挟,只能不断跟着前进。很快,她就要走到克劳馥的附近了。许是年轻时见过太多更加精彩的表演,再加上精神不济,克劳馥没有过多留意这边。
这便是伊蕾娜的目的,想让她吸引到克劳馥的注意力?还是说,只是单纯想看她出丑,或是为他们的计划拖延时间呢?希莱利亚倒是无所谓,可她现在顶的是“莱亚·洛”的名号,无聊的夫人们从来不拒绝各种谈资,如果今晚的事闹大了,传出去后,说不定会令赫林一家蒙羞。
舞曲演奏至高潮,舞者们舒展身体,跳动的节奏加快。他们汇聚成花朵的形状,先向中间聚集,而后散开,旋转起来。不幸的希莱利亚恰好来到了花朵的中间,避无可避,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
下一刻,希莱利亚听到一声轻响,那是口哨的声音。分明有水声和乐声的干扰,可希莱利亚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细微的口哨声,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在花朵再一次散开时,以口哨声为信号,一件长款的黑色西服外套出现在上空。西服外套在空中展开,倒像个精准投掷的飞盘,希莱利亚轻轻一跃,准确地接住了外套。宾客们还以为是什么配套的余兴表演,看着希莱利亚从容不迫的样子,不少人反把她认成了演出者之一,而露背的短裙则是特制的演出服。
货真价实的表演者们经验丰富,他们当然早就注意到不对。为了不惹出更大的麻烦,指挥向领舞使了个眼神,领舞立刻心领神会。他们临时调整演出节奏,在希莱利亚接住外套穿上后,一曲终止,本该直接去往喷泉的舞者向两边散开,留给希莱利亚离开的空隙。
希莱利亚微微俯身示意,感谢为她解围的领舞和指挥,随后便悄然退场。
伊蕾娜在旁边观看了全程。她想找出扔给希莱利亚外套的是谁,隔着重重人影,最终没能看清。她压抑住一丝惊讶,走到希莱利亚面前,说道:“刚才可吓死我了。你的衣服崩裂了?一定是因为刚才跳舞太不小心了。礼服就是这样,明明价格贵得很,却完全禁不起折腾。”
原来她把单方面的推搡称作跳舞?
由于距离不远,克劳馥还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两名侍者得到吩咐,穿过诸位宾客,来到希莱利亚身边。
“需要服务吗,小姐,我们可以直接联络你的家人,接你回去。”
希莱利亚和伊蕾娜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必了。”
希莱利亚明白,这是个逃离伊蕾娜的好机会。然而,倘若真的答应了侍者,她就难以回来继续执行任务了。
“至少让我们护送您去更衣间。”
伊蕾娜替她回答道:“我们在这有个房间,不劳烦您了。”
侍者大概把她们当做了贵宾,口气立即变得更加恭敬起来:“原来如此,是我多嘴了,很抱歉,女士。”
待侍者走后,伊蕾娜再次对希莱利亚耳语道:“你看,这样一来,无论是克劳馥先生,还是在场的其他客人,全部都注意到你了。”
“可惜的是,没能抓住机会,直接去到克劳馥先生身边,让他好好看看,对不对?”
伊蕾娜并不在乎希莱利亚话中的愠怒,相反,她脸上的笑意更浓,说道:“总之呢,你在他们组织的宴会上难堪,他们也难辞其咎啊。这过错嘛,我看得一半对一半。所以,等你一会提出让我们的乐队上台表演,克劳馥先生大概不好拒绝吧。”
希莱利亚为伊蕾娜的古怪想法所震撼。按照一般人的思路,只会更加看轻丢脸的人,背地里嘲笑他,怎么反倒会起了怜爱之心?仔细一想,这种人或许确实存在,而那位克劳馥先生既然致力于慈善,没准真是个好说话的人。况且,刚才的事件中,也有些不明真相的人把希莱利亚当做众多表演者之一,由她提出新的乐队表演,说不定可以接受。
希莱利亚还在疑惑,不知何时,与伊蕾娜同行的男子已经走到了两人的后面,向伊蕾娜报告:“手风琴和长笛,他们来了,随时可以开始演出。”
伊蕾娜点点头,示意男子过去准备。她完全没有带希莱利亚去换个衣服的意思,而是继续把她往克劳馥的方向推。舞者的动作变得舒缓起来,很明显,他们的表演临近结束。接下来,乐队也会就此退场,正是希莱利亚前去推销的好机会。
“帮帮忙,我的大小姐,以你的高贵姓氏,绝对能说服克劳馥先生的。”伊蕾娜的声音犹如掺了毒药的蜜糖,钻入希莱利亚的耳朵。
希莱利亚却在此时开了个小差,赫林的姓氏到底有多高贵?想到他和姑母居住的小宅,那是赫林父母的遗产,看上去平平无奇,绝对称不上豪华。她可对自己的表达能力毫无信心,尤其是说服一位见多识广的老牌绅士,非让人家一眼拆穿身份不可。
但不去见一面克劳馥的话,说不定会因此错失机会,导致任务失败呢。终于,希莱利亚鼓足勇气,向前踏出一步。
然而,有人却抢在前面,像是故意做给希莱利亚看一样,那人分明可以直接从侧面走到克劳馥面前,却非要绕个小弯,拦在了希莱利亚前头,好像在做无声的告诫:你不要去。
希莱利亚立刻乖乖停下脚步:眼前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哪怕只留下一个背影,哪怕换了衣服,她也认得出来,那就是赫林啊。
果然,扔来衣服,为自己解围的一定就是赫林。想到大厅内同样有他的存在,希莱利亚安心了不少。
伊蕾娜注意到赫林,她喃喃道:“他的衣服……他是手风琴,还是长笛,为什么擅自行动?”
只见赫林自然地融入了贵宾区,他先是对其中某位女士恭敬示意,也不知是他顺利讨得了对方欢心,还是对方本来就与他相识,一番交流过后,贵妇人将他一一介绍给周围的几位客人们,随后便带他去了克劳馥的身边。
赫林经人引荐,很快与克劳馥攀谈起来。很快,赫林挥挥手,一支略显寒酸的队伍从不起眼的角落中走入场内,看起来格格不入。
希莱利亚稍微往前走了走,想要听清赫林与克劳馥的谈话。此时没有了乐声干扰,但她仅仅能从中捕捉到只言片语。
“对啊,他们都是克劳馥先生的老朋友呢,就住在城堡附近的街区里啊,”赫林似乎在向克劳馥解释乐队的来历,“十年前,他们被黑心的商人骗光了钱,苦苦打工五六年,最后落得个穷困潦倒的境地。是您伸出援手,解救了他们,您还记得吗?”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希莱利亚看向伊蕾娜,发现她的脸色陡变,冷眼旁观着赶来的乐队。
“他们就是你的帮手?”希莱利亚向伊蕾娜寻求确认。伊蕾娜并未理睬希莱利亚,她径直转过身子,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看来是去找帮手了。希莱利亚偏过头,乐队之中,有个男子显得格外年轻,竟然是亚德里安。
接下来,恐怕会有好戏看了,希莱利亚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