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迎接

　　“这是乌尔利克斯先生的脑电波图。”
　　眼前出现一个光点，赫林小心地用手指点击，如他所料，一张起起伏伏的脑电波图于空中展开。
　　能在共感图景中进行信息传输，这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类似的桥段在各种科幻电影中更是见怪不怪，可毕竟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赫林还是感到了些许惊讶。
　　“原来共感图景不仅可以传输信息，也能按自己的喜好包装信息。”
　　“大概归功于医学生的身份，法兰悟性很高，”其余人身在共感图景倒是轻松，而身为监察员的亚德里安不能有一刻松懈，就连说话的口吻也严肃了许多，“利用这段时间，她几乎已经学会共感图景全部的基础功能。”
　　“共感图景的基础功能有哪些？”赫林起了好奇心，开口问道。
　　“还没全面开发，不好说，有一项算一项。”
　　赫林语塞，自从与亚德里安结识，两人之间有过无数次交流，这句话恐怕是他听到过的最不严谨的一句了。
　　亚德里安将电磁波频谱图投射到脑电波图的旁边，方便进行对比。他走到赫林身旁，随他一起细细观看起来。
　　“看上去没有太多相似之处。”赫林做出评价。
　　“并非如此，脑波的频率与外界交互有关，如果导入计算公式的话，”亚德里安陷入思考。赫林以为他是在回忆能联系二者的复杂公式，谁知亚德里安回到桌边，凝神静思，两张谱图竟彼此交融，发生变化，重合的线条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就像这样，外界电波能够对脑波产生影响，让对方进入睡眠状态。”
　　“也就是说，乌尔利克斯先生长期在异兆区生活，因此受到影响，才表现得如此怪异。”
　　“我倒觉得是相互作用的结果，借助共感图景，乌尔利克斯也能扭曲异兆区的电波。效果虽然有限，长久以来，可就不得而知了。”
　　赫林环视四周，若说整个木屋都是路易斯的潜意识制造的，未免有些太过离奇。他像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积极配合着亚德里安老师，希望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这样说来，在异兆刚刚发生的时候，附近的电磁波动一定非常奇怪。乌尔利克斯先生的病情，大概也是那时加重的吧。”
　　“合理的推论。”
　　面对亚德里安的肯定，赫林真像个获得老师表扬的学生一般，说道：“他意识到自己病情的严重性，而档案室毕竟是军部的产业之一，因此找到学院，希望档案室能后继有人。他最后的请求，便是将这座因愿望而生的树屋改造为图书馆，想让附近的居民不再排斥异兆区。”
　　“后继有人？”亚德里安并不知晓那份“财产转移协议”的存在，没能跟上赫林的思路，“是啊，但我们终究是要回到学院的，希望乌尔利克斯先生能找到帮手。”
　　“请问，乌尔利克斯先生指的是？”希莱利亚在一旁等候良久，终于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原来她还在啊，我都忘记了……”亚德里安下意识后退一小步，半个身子隐在了赫林的后面。见亚德里安一副抵触的样子，希莱利亚以为自己受到排斥，不免流露出失落的表情。
　　赫林哑然失笑。这两位都是不懂掩饰，惯于把心思直接表现在脸上的，相处起来反而麻烦。没记错的话，学院内曾有过“亚德里安患有女性恐惧症”的传闻，赫林曾有意识地观察过一段时间，确定亚德里安和法兰的相处没太大异常。然而，他现在越来越怀疑，莫非在亚德里安心中，大胆直爽的法兰根本算不上异性？
　　除同为队员的法兰之外，亚德里安倒不与其他女生过多接触。事实上，何止是女性，他与绝大多数学生都接触甚少，活在自己的学术世界里。
　　说到学院内和亚德里安交流最多的女性，当属霍华德老师了。
　　一个小时前，在亚德里安的配合下，赫林真的成功利用共感图景中的“标记点”，成功帮助希莱利亚脱离飓风内部。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令亚德里安有些意想不到。在此前的研究中心，标记点的出现无法预知，得到的信息寥寥，这次却意外地顺利。
　　仿佛知道他们在寻找一样，标记点很快便出现了。虽然被称为“标记点”，其实在现实中看去，它是无形无影的，只能借助共感图景感应到，类似旋涡状的光门，根据异兆的不同，标记点呈现的样式也有所不同。
　　通过标记点，赫林看到走出机体的希莱利亚正在前进，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尝试呼喊，希莱利亚却是完全听不到的样子。赫林知道，希莱利亚未处在共感图景中，一定看不到标记点的。但她像是受到了某人的指引般，直直朝这个方向走来，向赫林伸出了手。
　　“是你吗，赫林？”希莱利亚问道，她终于意识到周围张开着共感图景，便尝试融入进去。
　　赫林没有接话，他果断地收回手，扯过希莱利亚，不敢浪费一点时间，生怕希莱利亚就此消失似的。
　　“不是我你就不过来了吗？”待希莱利亚平安地进行转移，赫林忍不住挖苦起来。一而再再而三，希莱利亚全然没有队长的作派，即使经过了餐厅的争执，希莱利亚居然也没有任何改进。见她微微发怔，似是仍对方才发生的事情不知所措，赫林也是无可奈何，实在生不起气来。
　　赫林言简意赅地交代好事情经过，不知希莱利亚到底听懂几分，他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尚在洞穴中的法兰、橘朔良和朗珀特三人身上。如果希莱利亚成功打击了飓风核心，说不定森林中的怪风也会很快减弱。
　　“赫林，橘那边传来了新消息，他们暂时安抚住了乌尔利克斯先生，风势有减小的趋势，他们准备回来了。”一旦投入研究，亚德里安便忘记了方才尴尬的气氛。
　　“好的，辛苦你了，亚德，”赫林轻拍亚德里安的肩膀，以示感谢。此次事发突然，能有如此快的进展，亚德里安功不可没，“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一会吧。希莱利亚，你陪我出去。”赫林话锋一转，将话题再次引回希莱利亚的头上。
　　“明白，”希莱利亚眨眨眼睛，“可是，我能过去干什么呢？”
　　赫林轻叹一口气，自己身为灰林鸮队的队长，没想到令他最费脑筋的，反而不是他的队员之一，而是对面的队长。
　　“去迎接他们回来。我说，回来要迎接，远去要送行，你们异尘人不懂这些道理吗？”就算异尘星的文化和地球差别再大，这些基本的礼仪总该相通吧，赫林搞不明白。
　　希莱利亚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表示赞同：“是我疏忽了，赫林说得对。”
　　面对希莱利亚的赞同，赫林感觉不到任何欣喜，只有心累。
　　于是，功劳最大的亚德里安被赫林强行按在凳子上，进入了节能模式。赫林自然看得出，在连续的休息不佳和大脑超负荷运作后，亚德里安早已疲惫不堪，若不是赫林在旁提醒，他本人或许都意识不到。作为学院内拥有“天才”光环的佼佼者，亚德里安不仅具备优秀的天赋，更有着超乎寻常的勤奋。
　　“亚德里安同学，请好好休息。幸好我没有找你道谢，不然肯定会打搅到你，惹你不开心……”希莱利亚一脸歉意地看向亚德里安，惹亚德里安一阵不自在，他完全不懂希莱利亚在说什么，只好撇过头去，当做没听见。
　　赫林连忙拉过希莱利亚，示意她赶快出去迎接。当风停息，有阳光跃出云层，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树影婆娑，光影斑驳，放眼望去是一片青绿。直到此刻，希莱利亚才真正得到放松，认识到任务是告一段落了。
　　她不会知道，这恰巧是赫林有意为之，引她来到森林中，把亚德里安留在屋内，是为了让性格迥然不同的两人都能得到彻底的修整。
　　约莫四十分钟后，两辆摩托出现在视野内，三人顾及到路易斯的身体状态，刻意放慢速度，因此回来得比预定晚了些。
　　“辛苦了。”赫林跑去接应，想帮橘朔良从车上抬下精神不济的路易斯。朗珀特满脸嫌弃，虽然负责乘车带回路易斯的是他，此时却不愿搭把手。
　　法兰先向赫林打了招呼，一抬头，瞧见了站在后面的希莱利亚：“哎呀，看来情况比我想的要复杂多了。”
　　“你所想的情况，是怎么个复杂法？”赫林问道。
　　“这个嘛，还是等回到屋子里，让乌尔利克斯先生‘亲口’告诉我们吧。”
　　赫林一扬手，引导大家一同进屋，先将路易斯安顿好。希莱利亚见他们要往屋子里走，自然会跟在后头，谁知赫林虽未回头，却预见了她的行动，向身后摆了摆手，示意希莱利亚别跟上来。
　　“着什么急，‘迎接’还没结束呢。”
　　希莱利亚不解其意。但她始终坚信，既然是赫林的要求，必然有其道理。她站在原地，眼看赫林等人的身影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树屋门前。
　　赫林的话，这次应验地格外早。不出十分钟，又有另一帮人的身影出现。希莱利亚想上前迎接，在她看清来人后，忽地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与之相反的是，来人看到希莱利亚后，前进速度加快了许多，像是急着见她似的。
　　“你们怎么来了……”希莱利亚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闷闷地说。
　　没错，来人正是白亚川、卡莱维、泽诺和芃尔妮——白羽鸠队的四位队员。
　　被队长单方面抛下的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