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忆梦

　　希莱利亚于飓风核心投放微波电磁炸弹时，白羽鸠队的其他人就在飓风外的不远处。对于其他人能跟来这件事，白亚川本不抱希望，他一向厌恶那些空泛的口号，事到如今，也并不想讲些团队凝聚力之类的大道理。他对希莱利亚深感无可奈何，同时，他也在担心着希莱利亚的安危，二者并不冲突。
　　对于寻找希莱利亚这件事，白亚川本意是自己前去。芃尔妮太过纤弱，无法保证她的安全，至于另外两人，提到他们，白亚川久违地感到有些心累。此事不容拖延，白亚川启动另一台机体，尝试搜索定位，信号断断续续，说不定希莱利亚已经靠近了飓风，甚至深入内部。
　　他想尽快赶去，数据库内的任务信息及地图数据却是一片空白，难道是数据发生了损坏，抑或是任务前忘记导入？白羽鸠队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了，凭借着此前的经验，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小概率事件。
　　“没办法了啊……”白亚川接入学院内部数据库，尝试导入艾伯特传送好的任务数据。收到异兆影响，传送速度缓慢，向来冷静的他也不免有些焦躁。白亚川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以便传输好后能用最快速度离开。
　　然而，他在传输资料中，发现了一项未知文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艾伯特中尉疏忽了吗，不可能啊。”在白亚川心中，艾伯特是非常耐心负责的，很难想象他会犯些低级错误。
　　按理说，这些资料应该在任务前就备份到各架机体中。现在来看，不仅没有提前导入，甚至多出一项未知文件，简直就像……
　　就像故意引导白亚川发现一样。
　　白亚川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果断地点开那项未知文件，期盼能够从中获得额外的有效信息。荧绿色的解析进度条在显示屏上逐渐拉长，白亚川莫名地有些紧张，连呼吸都慢了几分。终于，当数据解析完毕时，屏幕上跳出提示框。
　　白亚川快速地将未知文件前半部分浏览一遍，却有种遭到戏耍的感觉。未知文件里的大半内容都是已包括在任务数据里的，包括关键地点的坐标定位、综合以往的异兆研究提取出的参考信息等，估计是打包上传时出现了失误，不小心多出了一组备份。
　　同一时间，真正的完整数据也成功传输过来，时间卡得正好。明知不应再浪费时间，鬼使神差地，白亚川翻开了未知文件的下一页。
　　“这是？”白亚川未曾想到，后半部分内容颠覆了他的认识。以前面的数据为依托，后面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全新信息，坐标标注的位置也有所不同。
　　“什么，仓库内还有其他微波电磁炸弹。”根据文件所说，原来此处弹药储备充分，很难让人联想到，这里原本是个废弃的仓库。
　　白亚川想要亲自查看，却隐约看见了一抹红色的身影，隐藏在机体的阴影内。
　　“芃尔妮？”白亚川急忙呼喊她的名字，“快出来，很危险的！”万一自己没有察觉到，随意开动机体，说不准会连累芃尔妮受伤。
　　“不是的，我没想打扰你，”芃尔妮走出阴影，伸手指向角落，“是卡莱维和泽诺让我过来打声招呼，怕你走得太急，丢下我们。”
　　“卡莱维和泽诺？”白亚川侧过头去，调整视角，才发现他们二人背对站在另一侧，似乎正在翻找什么东西。白亚川愣了一愣，扭头核对地图上给出的信息，他惊讶地发现，卡莱维和泽诺搜寻的地方，恰好是地图内标注的弹药存放点。
　　“别浪费时间了，说到底，你为什么会断定这里有东西？”卡莱维不耐烦地问道。
　　“这个嘛，是直觉，直觉啦。”明知时间紧急，泽诺还是没有停下翻找的动作。若他已得知未知文件中的内容，此举倒也正常，可他明显不具有知道的机会，在其他人看来，简直是古怪至极。
　　“难道你的直觉比朗珀特还准不成？”
　　“好吧，是我表述不准确，”泽诺向后退出两步站定，做了一个类似魔术师表演谢幕的姿势，双臂伸开，上下翻动双手，随后夸张地原地鼓起掌来，“朗珀特是直觉，我呢，是出于本能的。”
　　卡莱维凑近，待看清此处确实藏有备用炸弹后，脸上的表情由不屑一顾变为惊诧：“居然埋在地底，亏你能发现得了。”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泽诺转过身子，直对上白亚川的位置，语气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白，你去找队长都不告诉我们一声，只想着自己揽功，也太过分了！”
　　事态紧急，白亚川懒得配合泽诺开玩笑，语气难免带些冷硬：“想跟上就别多废话，找好自己的机体，跟在我身后。”
　　刚当上副队长时，白亚川称不上发憷，但面对不算熟悉的卡莱维和泽诺二人，心里多少有点没底。当时的白亚川不会想到，某天卡莱维和泽诺会这般主动。倘若说他的内心没有疑问，那也是假的，近来这两位对待小队相关的事物有多么消极，白亚川看在眼里。于是乎，现在的主动颇有些反常的意思在。
　　“芃尔妮，跟好他们两个，没问题吧。”说到芃尔妮，她与卡莱维及泽诺在阿尔泰金山的雪屋内有过一段时间的共处，说起三人的关系，最多算是不咸不淡，绝称不上友好。因此，白亚川只好多一句嘴，希望不要横生事端。
　　出乎白亚川的意料，芃尔妮大大方方地跟在卡莱维身后，坐上了机体。上去之前，她朝白亚川挥挥手，展示出自己带上的光子脑。
　　白亚川毫不吝惜地给予夸奖：“干得好，芃尔妮。”
　　四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寻找队长的道路，总共进行过两次户外作战任务，队长次次都丢下队员擅自行动，让身为副队长的白亚川无奈得很。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决不能继续心软下去，等寻回希莱利亚，他必须和对方挑明意思，令她意识到队长的职责所在。
　　反观卡莱维和泽诺，他们前来帮忙的理由并不复杂。自从那次失败的逃跑后，一股不安始终萦绕在卡莱维的心头，整个人都沉闷了许多。在目睹希莱利亚独自离开时，卡莱维先是觉得好笑，不知为何，他紧接着回忆起那个夜色浓重的晚上，接触到那对猩红的眸子时，有种近乎窒息的错觉。
　　两天之后，他还没能等到心绪平复，却等来了希莱利亚的探望。见她守在神学部的门口，卡莱维第一反应是担忧自己的状态，原来连全然不通人情世故的队长都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更别提其他师生。不知道是否是出于某种心灵感应，卡莱维刚刚踏出一步，泽诺从走廊另一头跑来，气喘吁吁，连声招呼也不打，拉起他的手就跑。
　　“泽诺，你又惹出什么乱子了！”即使看不见泽诺身后有人追踪的痕迹，卡莱维也知道，他必定是再次搞出乱子，甩了想要制止他的教师，溜之大吉了。论起身手的敏捷程度和跑步的速度，学校里没几个人比得上泽诺，更别提向来慢条斯理的神学部教师。
　　“不就是在彩绘玻璃墙上拿粉笔涂了几下，加斯尔神父真小气。哎呀，队长别愣着了，快跑！”
　　等卡莱维反应过来，他的身边多出了希莱利亚，泽诺一手拉上一个人，三人飞驰在神学部的绿荫道上。泽诺玩心大起，先是跳过喷泉水池，然后转弯跑进钟楼后偏僻的小树林，把逃跑路线变得无比复杂。跑到最后，泽诺和卡莱维都近乎力竭，反倒是希莱利亚抢在了前头。她的右手拉着泽诺，而泽诺的左手则拉着卡莱维，希莱利亚意识到来自后方的阻力不断增加，停下脚步，关切地看向卡莱维和泽诺：“你们没事吧，我们还要继续跑吗？”
　　夕阳西下，希莱利亚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泽诺忽然笑了，希莱利亚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但还是跟着他笑。
　　卡莱维当时没有笑。事到如今，看着希莱利亚远去的背影，谈不上落寞，说不上潇洒，他想，或许这个女孩也像他一样陷入了过往的泥沼。
　　卡莱维打算继续沉沦，不过，他倒是可以拉别人一把。
　　有了详细的资料辅助，白羽鸠队四人的行动比之前快上许多。他们既没有排成一列纵队，免得遭遇伏击不好布阵，也没有四散分离，而是默契地交错前进，一切尽在不言中。
　　根据资料提供的备用计划，白亚川将机体的探测系统连接上希莱利亚放出的探空仪，以便接收飓风内部的数据。白亚川专心解析这些数据，芃尔妮代替了他的位置，主动展开共感图景。有了共感图景的配合，白亚川对飓风内部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所以，他能在飓风外围精确地配合希莱利亚，里应外合，共同打击飓风的一侧，成功削弱了它的力量。
　　奇怪的是，明明飓风的势头有所衰减，当白亚川将注意力再次集中于共感图景，希莱利亚却不见踪影。
　　但他并未惊慌，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仿佛这所有的经过都在计划之中。
　　计划的推进者便是传送未知文件的人，可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