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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义卿的大船沿着星河北上,虽逆流而上,但仰赖风势迅猛,不日就行至中游,诸刈城已近在眼前。
将登陆后的事宜安排妥当后,卢义卿独自走到船头,他本想吹风透气、一个人静静地想些事情,但有人却先他一步。
“嚯嚯嚯,藏锋啊。原来你跑到这儿来了。”
卢义卿面前的男子全名柳藏锋,他身穿青衣,又高又瘦,面容清癯,背着一把三尺长剑。
“都尉大人。”柳藏锋慌忙转身行礼。
卢义卿微微抬手,柳藏锋恭敬地侧身让行。
卢义卿拍了拍柳藏锋的肩膀,“剑圣大人,一路上辛苦你了。”
“承蒙都尉大人枉顾,这剑圣二字,实不敢当。”
“嚯嚯嚯,你剑艺无双,何必妄自菲薄。”卢义卿话锋一转:“想当年,你与杜经都是南将军的得意门生,谁料杜经弃明投暗,已然身死,我又怎么忍心再让你误入歧途呢。”
柳藏锋不住点头,少顷,他再次开口说道:“都尉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能否让在下看一眼杜经的首级。”
“哦?杜经的首级,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嘛?”
“当年的杜经只是凡人模样,后来听说,他成了身长九尺的‘寒州巨人’,我想看一看他的容貌,是否一如往昔...”
“杜经已经面目全非,怕是认不出来喽。”
[杜经他...果然还是...]柳藏锋浑身发抖,额头冷汗直冒。[杜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藏锋,你没事吧?”
“没...没事。”
看着神情忐忑的柳藏锋,卢义卿思忖着,[杜经背叛南将军,故而为端木青所杀;这柳藏锋也曾弃端木义而去,所以,他是在担心南将军秋后问罪么?]
“藏锋,所谓浪子回头、迷途知返,以前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柳藏锋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他看着卢义卿自信满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玉阜城主真是深不可测啊...]
“都尉大人,二王子殿下逃婚的事情,陛下会不会雷霆震怒?”
“嚯嚯嚯,陛下心里的那杆秤,已经倾向了云萝,这婚结与不结,已经不重要了。”
柳藏锋听不大懂,“可都尉大人既然已经许诺了新月国,如果联姻不成,新月国那边又如何交代呢?”
“嚯嚯嚯,藏锋,与新月国的联姻,老夫是志在必得。现在要向新月国交代的,是冷聿殿下逃婚的事。”
柳藏锋点了点头,[逃婚的事情一旦传到新月国,两国之间的关系就再难修复了。]
“不过,我已备上厚礼,相信新月国王会喜欢的。”
“厚礼?”柳藏锋的脑海中,并不记得卢义卿准备了什么珍奇礼物。
“嚯嚯嚯,嚯嚯嚯。”卢义卿不再多做解释,他捋着长须,仰天大笑着。
-
转眼已是桂月中旬。
尽管过去了两天,月灵的心情仍旧十分低落。她变得不爱说话,和冬凛的交流基本为零。
唯一的利好是,月灵开始正常地进食了,即便是腥味极重的海鲜,月灵也不再抗拒了。
[公主殿下,明明那么讨厌吃鱼...她是在惩罚自己嘛?]看着性情大变的月灵公主,冬凛的心里不是滋味。若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她甚至想对月灵说,‘要不,我们去找花燃吧?’
到了黄昏,月灵早早地换上了睡袍,她侧躺在床、双手合十地放在胸前。
“冬凛,你也早点休息吧。”
“奴婢遵命。”小冬凛缓缓地退出房去。[公主殿下,月神并不是掌管恋爱的神明,你这样祈祷是没有用的...]
刺骨的寒意在冬凛身上流窜着,[哎呀,又要清除身体中的冻气了。]
冰萝莉在院中张望了一阵,确认没有异样之后,匆忙地走出了院子。
一道火光从将军府的高墙上划过,漆黑的身影藏匿在外院西侧。
他目送着冬凛离去的身影、悄悄地进入到月灵屋中。
桌子上,雪白色的小花笛正安静地等待着、有人将它吹起。
那首《水中的蔷薇花瓣》。
在睡梦中,月灵听见了熟悉的乐曲。
(我...是在做梦吗...)
*
梦中吹拂过的花/零落了红尘追忆/
歌声轻轻难寻觅/
依然淡粉的脸颊/却凝上几分霜华/
梨涡浅浅宛在水中央/
*
她仿佛听见了栗津的水流声,浸着花瓣的溪水之上,那个人划着小船,向着岸边徐徐靠近。
慢慢地、月灵看到了他的脸庞,凝在她眼角的泪珠也随之落下。
“月灵。”他喊着她的名字。
“花燃?”
“月灵,是我。”
他的声音就像在耳边一样。
(等一下,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月灵睁开双眼,她的眼前,是花燃那熟悉的、端整的容貌。
“你不是已经...”(被请出了将军府嘛?)
“要进到这里,还不容易嘛。”
她迅速直起身子,花燃却向她靠了过来。
月灵的本能让她躲闪着。
“放心吧,我可不想再被你打一次。”花燃莞尔一笑、向她递来一身青黑色的衣服,“月灵来星舟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出过将军府吧。”
(这是要...和我私奔吗??)
月灵有些惶恐。
花燃看出了她的忧虑:“月灵,跟我出去透下气吧。”
“这个...要穿上嘛?”
“嗯,月灵不是最擅长这个了嘛?”
(他是指...在月照时的事情嘛...)
“怎么了?”花燃眨着碧蓝的双瞳,十分不解地看着月灵。
“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换衣服呢...”
“啊!抱歉抱歉!”花燃急忙转过身、向着房间的另一侧走去。
月灵回忆起在新月国的时候,她还能毫无顾忌地在赤狼和赤狐面前更换衣物,但现在、在“异性”的面前,自己竟变得如此羞涩。
女性的标签,不知何时已深深嵌入了她的心灵深处。
“好...好了嘛?”
“嗯。”月灵红着脸,双手在身前不知如何摆放。
花燃转过身来,看着男装打扮的月灵,[月灵,不管穿什么都那么美呢...]
“还差一点哦。”花燃坏笑着。
“嗯?”(明明头发也藏好了呀。)
“这个。”他取出‘小胡子’的道具,贴在月灵的人中两侧。
月灵没有抗拒他。
(撕掉胡子的人是你,贴上的也是你...)
“我们走吧。”花燃说着。
可是月灵却转过身,用手绢擦拭着泪水。
(我为什么会哭呢...是因为开心吗?)
“月灵...”
“我没事。”
她转过身的刹那,花燃牵起了她的手,“我们出发吧。”
他们在将军府里小心翼翼地前进着,躲开了一队又一队巡查的侍卫。不久,三丈高的外墙横在他们面前。
(他真的是从这里跳进来的?)
“月灵,你觉得我们出不去嘛?”
“如果是花燃一个人的话,当然可以来去自如,但是加上我...”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花燃有些戏谑地说着,他慢慢地走到月灵身侧,挽着月灵的后背,一下将月灵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公主抱让月灵难以适从。
(我...被花燃抱着...)
她慢慢地将手勾在花燃的脖子上,偷偷地看着花燃的脸。
“武技,炎袭!”花燃的双脚迸发出绯色之火,只是轻轻一跃,他们就像插上了翅膀一样,跃上了外墙。
清凉的晚风吹拂着月灵的脸庞,她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着将军府。
“还看这里做什么呢,我们要去那边。”花燃指着南面的星舟港。
“嗯...”月灵的眼中再次莫名的泛起泪水,她又一次拿起手绢,却被花燃抢了过去。
“我希望,你以后不再需要这个了。”他将手绢一扔,拉起月灵的手、纵身往墙外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