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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虚伪的 伊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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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地球成为故事的时代。
  从耶尔夫特级区、联邦制政权行政区,也卢卡斯那和平整洁的街景,完全看不出这其实是一个经历九年世界末日,仅仅用了四十年完成[复兴]的城市。
  这里被誉为[人类最后的花园]。
  艺术家和建筑家们绞尽脑汁,用石头和现代技术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强硬地涂抹出地球的色彩。
  这里的房屋是仿中世纪欧洲城市的,像长枪一样尖锐;墙壁是仿古罗马的,像盾牌一样厚重;国家机关则是仿造白宫的,实际上,在里面工作的[罗德岛灯塔]官员也和真正的白宫官员一模一样。
  就连高高悬挂在军队办公厅那灰色尖刺状屋顶上的白星旗也被赋予自由与文明的意义。
  与它一同飘扬的还有那面在[伊甸]妇孺皆知的,那位敢于同东方恶魔做斗争的英雄——马利尼亚的徽章旗。这面旗帜俨然成为一种文化,掌权者利用这股文化,在伟大的城市复兴建设中,用一颗又一颗饱满圆润的鹅卵石铺成的史诗之路。
  地球的故事显而易见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开花结果。
  “请夜璇子校报告第三前线战况。”长着啤酒肚的肥军官坐在办公室里抽着香烟,这是现在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生活。
  “灯塔外区,第三战线第一防卫队,[中庭树]指挥官,夜璇子报告,连续半个月未曾见到赛米亚病变体,今日损耗依旧为零。”我老老实实回答。
  “即使这样还是辛苦你了,夜璇子少校。”
  “不,这是我的职责。”
  “那么请你在逗留时间结束之前离开也卢卡斯吧。”
  “收到。”
  我脑海中的声音和画面消失了,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我看到咖啡厅外面来来往往,全是衣着时尚的俊男靓女,他们手牵着手,无忧无虑,嬉笑着享受美妙的约会。而我现在抬起头看看时间,我在城市中逗留的时间却只剩下半个小时不到了。
  新鲜的咖啡冒着热气。
  街道上利用巨大显示器投射出来的女人,皮肤和咖啡的热气一样净白。
  恰巧,今天好像是什么纪念日。
  “赛米亚病变的悲剧——源自于我们最引以为傲的前沿科学领域中。在九年的时间里,将人类数万年来构筑起的地球文明鲸吞蚕食。迫使我们逃向深空……这是辐射与基因的缠绵,是人类迫使世界降下的神罚。其名为——赛米亚。如今身处行星[伊甸Z530]的战士们,你们是否有信心用钢铁之躯在神明手中夺回人类的未来?愿每一位守护种族未来的人类之子比肩神明。”
  鬼缪的谎言,糖底埋针的希望。
  我真好奇拥有雪白秀发与蓝宝石眼的白人女主播是怎样忍住不笑出来,又怎样露出好像真的有好好悔过一样的郑重其事的坚毅微笑。
  此外——
  我轻轻放下咖啡,看见女主播、对面咖啡店里的年轻学生和情侣、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潮,以及刚刚擦身而过的无数男女。
  大家都无一例外地拥有同样的特征——
  在过去,[灯塔]没有[罗德岛]的前缀。
  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个保留下来的人类文明,[灯塔]曾经推出希望计划,大量收入地球上各个种族的人类,选举出白种人领袖、黄种人领袖和黑种人领袖,给予他们平等的权利。
  那时的[灯塔]希望最大限度地从病毒手中保全人类。
  直到五十二年前,[灯塔]因为一场由黄种人和黑种人引起的违法行动,排除黄种人与黑种人,改名[罗德岛灯塔]。
  [罗德岛灯塔]第一件事便是剥夺黑种人和黄种人的一部分权利,然后把他们驱逐出墙内,一部分任由其自生自灭,另一部分则被用做服兵役。
  我不知道这场所谓的违法行动究竟是什么,但站在人类的角度,[罗德岛灯塔]的做法无疑是反人道的。
  我看着街道逐渐热闹起来,手中的咖啡一下子比野菜汤还难喝,我十分清楚,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全是白种人,甚至放眼六十四个行政区都是这样。
  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于是匆匆忙忙付完钱离开。
  离开满是欺诈者的地方。
  [守护种族未来的人类之子]就是这样被冠以虚名,实则连踏入城市都是罪过的[异色种]。
  然而[罗德岛]向世界隐瞒的真相远不止这些……
  “[海拉]呼叫指挥官,发现[赛米亚病变体],[中庭树]请求出击。”
  位于两面巨墙之间,[对赛米亚战略指挥中]心的一角,有着肮脏破败的旧时英雄巨像外观的军国本部,就是我的起居地。从这座雕像往前算,超过这里的所有行政区组成大要塞群,[外墙]。
  没等回到宿舍,我还在路边的军设商铺买东西的时候,远在[外墙]对面的[K423]便通过意识海向我提出出击请求。
  它们在[外墙]的外面,距离要塞群上百公里之遥。
  前线并未派驻任何军官,在那里奋战的只有机器人——也就是[K423]。它们是一群服侍人类的铁疙瘩,指挥它们的军国本部则都是些被人类抛弃的[异色种]。
  真是绝配。
  至于前线……据可靠消息,前线有总数六十万台[K423],数十万台[梦游者],还有后方数以百万计的[对人型赛米亚歼灭雷]、[反战车级赛米亚地雷区]、[自律式地对地式迎击炮]、[地对空式防空炮]所构成的防线。
  该防线的可靠程度,甚至从人类移民[伊甸Z530]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被突破过的记录。当然,真正了解防线的人自然清楚,要不是有[K423],这道防线无异于地球历史上的马奇诺防线。也是多亏了[K423]们,隔断了我们这些驻扎在[外墙]与[内墙]之间的部队与外面声势浩大的[赛米亚病毒]。
  所以我们大部分人员的工作不是担当后勤运输,就是分析、策划作战这类文书工作。
  而白种人军队资源充足,可以坚持按时训练,因此[罗德岛]正儿八经的人类武装力量其实掌握在白种人手里。我们这些家伙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反抗的力量。
  [海拉]:“队长机[海拉]连接,指挥官现在不在作战室吗?那么……”
  刚好赶上人工降雨,我戴好兜帽,拉上拉链,想着赶回军部再继续指挥,却看见路边的屏幕上显示“本次降雨预计半小时,降水量约100毫米”,只好找个能避雨的地方蹲着。
  大雨“哗”得来了。智能化的小路变得泥泞不堪,路上行人依旧多得吓人。路边有些智能机械年久失修,它们像地球时期路边的酒鬼一样喃喃发出听不懂的电音。
  如此细看便可以轻易发现,墙内与墙外,差别无异于天上地下。
  我看到有个黑皮肤的老人正咀嚼着一种地球上完全没见过的植物充饥。老人眼球凸出,喉咙异常肿大,大部分靠吃[伊甸Z530]上植物的人不久都会生病。
  正是心里清楚但又无能为力,眼前的一切不管我无论看到多少次都会感到无法直视。
  沿街叫卖天价压缩饼干碎屑的人口袋被如同废纸一般的钞票撑的鼓鼓的,但那个人却瘦骨嶙峋,让人感觉最需要营养的应该是他。
  在后方搭建的[内墙]关卡处,[罗德岛]的白人军队全副武装,不让任何一个[有色种]有机会溜进[天堂]。
  他们就是地狱的守门人。
  [有色种]虽然被驱逐,但里面不乏有学识的人,他们十分勇敢地对[罗德岛]当年给出的判决结果提出抗议。他们组织浪潮一样的队伍,沿着军队驻扎地游行。在那里的每个人都举着标语牌子,扯开嗓子发出嘶哑的抗议。虽然这里看不见,但我想牌子上一定用各国语言写着“给我们一条生路”。
  [灯塔]曾经向全体人类许诺,在不久的将来人类的星火一定会在[伊甸Z530]重新熊熊燃烧。
  如今人们越发不知道[灯塔]说过的那个“不久的将来”是什么时候,当然全是因为[罗德岛]本身遗忘了这个承诺。
  [指挥官]:“[指挥官]收到。”
  [海拉]:“队长机[海拉]连接,指挥官现在不在作战室吗?那么……”
  [指挥官]:“没必要。”
  镶嵌在脖子后面的连接装置发出蓝色的光芒,开始微微发热。我明白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热度,而是经由装置同步活性化的神经幻热。
  在疑似神经结晶启动后,连接开始进行数据演算,透过由[诺亚]意识库构建的假想神经,将脑部特定部位激活。位于我个人意识和潜意识的最深处,原本难以用自我意识连接的、属于全人类的[人类集体意识]连上了第三战线第一战队队长机,代号[海拉]的处理终端意识。
  自此,[海拉]的五感便与我同步了。
  “同步完成,任务开始。”
  我下意识用冷漠的语气命令对方。
  过了一会儿,一道听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女嗓音应道:
  “[海拉]呼叫指挥官,同步状态良好。”
  那是个十分自然且响亮的人类嗓音。
  街道上人来人往,我只是蹲在路边不起眼的一份子,自然没有任何人向我搭话。只是借由声音同步而共享听觉,让来自终端[海拉]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耳边响起。
  [指挥官]:“[指挥官]呼叫[木偶],放弃B48,协同B67、A35、A69向后方撤退。[狂犬]、[旅者]、[手指]各带小队进行突击。”
  众[K423]:“……收到!”
  无人死亡的战线,拼命奋战的战士们是钢铁铸造的机械。
  就让我再一次借用你们的力量吧。
  早晚有一天,我会创造一个让所有人都能微笑的世界。
  等着瞧吧,[赛米亚];
  还有……
  [罗德岛]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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