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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啦。”
孙雨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每天都会首先映入眼帘的自己房间的天花板。家里的布置一如往常,是她不能再熟悉的,因此她没有再过多留意。
刚刚做了个噩梦。是啊,那是恐怖的噩梦,自己死于可怕的炮口之下,又在无际的黑暗中独自一人存活。
但那些都只是梦罢了。妈妈正在喊自己起床,新的一天的校园生活即将开始。
“快点,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孙雨晴照常换衣洗漱,坐在餐桌前。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餐桌上竟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破碗,在混浊的水中能看见正好铺满碗底的大米。
早餐怎么只有这点?
妈妈见她没有动勺,疑惑地说:“怎么了?咱们家穷,早餐一直都是这样啊?快吃吧。”
不对劲。而且,爸爸怎么也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但是,妈妈的催促让孙雨晴依旧无法仔细揣摩,只能匆匆喝下这碗“米粥”。
吃完早饭后,孙雨晴打开并没有破但已经很老旧的书包,检查起作业——等等,昨天的作业是啥来着?
那些“梦境”的记忆,似乎比昨天的事情记得都要清晰。
难道,那些都是真的?
来不及了,作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放在里面。孙雨晴背上书包,坐上妈妈的电瓶车来到学校。
进入教室时,她看到座位旁边的同学叽叽喳喳,其中有人偷偷摸摸地看了她一眼,又说了些什么,这里的同学就作鸟兽散。
她们在针对我?
孙雨晴心里很不舒服,但她抛开这个念头,走到钱熠然身旁的位置坐下。
幸好,交到组长那边的作业本她都带过来了。孙雨晴交完作业,回到座位。
和往常一样,她与钱熠然分享起来:“昨天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要不要听?”
可是,钱熠然却并不理睬她,只是站起来交作业。
她的自己的关系变糟了吗?孙雨晴很沮丧。
不该是这样。难道,现在的这些才是梦?孙雨晴掐了自己一下,分明感觉到了痛。
那究竟是什么呢……
教室里的吵闹声逐渐消失,是老师站到了讲台上。孙雨晴也拿起了语文书,开始早读。
第一堂课上,语文老师点她的名字。
她刚站起来要回答问题,却竟然听见了旁边有人在偷笑。
“这题选D。”孙雨晴再度无视这份异样。
“请坐。”老师示意。
“……所以,D选项是一个陷阱。这题真正的答案是C。”老师的话语中却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难道说,她要在这里过上一个新的生活吗?目前为止,除了家庭条件差了点,似乎也没什么。
直到这堂课下课后,她前往厕所的时候。
几个女生也来到厕所,但是,她们盯着孙雨晴的眼神显得她们与其说是来上厕所的,更像是在跟踪她。
等等,诶?!
孙雨晴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巴掌拍得退后几步。
女生的巴掌也会这么疼吗?孙雨晴捂住疼痛的脸颊,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家里没钱又这么笨,你是怎么上苍中的啊?”
“哈哈,丑鬼!”
同学们的嘲笑声让孙雨晴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苍川中学会出现这样的学生吗?!
这些同学的长相她并不认识,这是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随后,她被推倒在地。她用手肘撑在地面,才不让后脑勺摔疼。但疼痛也只是迟来了几秒。
接着便是拳打脚踢、揪头发……孙雨晴的凌乱模样让任何有良心的人看了都会心痛,但欺凌者只会一边哄笑一边施加痛苦,旁观者也只是冷淡地旁观着。
难忍的痛苦持续刺激着孙雨晴的神经,但她能做出的反抗也收效甚微,只能无助地呻吟。
没有逃离的企图,也没有求饶。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
她的心中冒出一个声音,她自己的声音:没有理由。恶意是不需要理由的。
同学们嬉笑着离开,似乎是因为要上课了,留下孙雨晴一个人。她裸露的皮肤变得红肿,胳膊上也多了好几道淤青,早上认真扎好的马尾变得凌乱不堪,衣服沾满了欺凌者鞋底和地面上的污渍。
孙雨晴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噩梦。在经历了那些事件后的结果,无法逃脱的噩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这还远远不够。
你明明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比你当前的处境更绝望。你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对你而言理所当然的事,他们竭尽全力也无法企及。
你并非人类的中位数。你是幸运儿。
“我……”
孙雨晴无法反驳自己心中的这番话。
你必须过上这样的生活。你必须承受无理的恶意。你此前的幸运而不自知即是你的罪恶,你必须赎罪。
“是的……我必须赎罪。”
———
智慧生命。是啊,说起来的确伟大。
可是,即使作为智慧生命,就能成为万物灵长了吗?
可以选择出生吗?可以避免死亡吗?
可以不顾忌环境问题,一味地发展吗?
可以不受主观限制,证伪缸中之脑的可能,去认识物自体,认识这个世界真正的面目吗?
发展科技或许可以做到让每个个体都不再需要为谋生而苦恼,过上自己所希望的生活。可是,无论创造出多么先进的文明,也无法打破由物理和逻辑构成的,限制智慧体的自由的屏障。
痛苦。在文明发展的进程中,其他物种感到痛苦,拥有文明的物种本身也在感到痛苦。活着仅仅是无尽的痛苦和刹那的轻松间的振荡,抑或叠加态而已。
这些屏障并非遥不可及,就连刚刚步入太空的人类也能接触到。多少物种因为人类而灭绝,或处在灭绝边缘?那些被禁锢在笼子里的鸡鸭,它们的痛苦又能说服谁来解放它们?
而这都是谁的错?谁又做错了什么呢?
人类并没有做错。灭绝的物种本就是没有成功适应被其他物种改造了的环境,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只是在这里发挥作用;如果不把禽畜养在工厂里,如此众多的人类就得不到足够的营养。
让生灵感到痛苦的原因,仅仅是零和博弈——宇宙中的能量守恒,己方的所得必然与彼方的损失等同,零和博弈是所谓秩序的必然结果。
当摧毁了秩序,打通两个宇宙之间的道路时,令我们震惊的是,造物主真的降临了。果不其然,是祂订立的法则导致了这一切,所有的生命都只是祂的玩物,我们所有的痛苦在祂眼前都不值一提。
那么,为了反抗这命运,叛离这所谓的秩序吧。摧毁这个世界吧。
“不过,这个名为孙雨晴的个体比起全人类,似乎对个体的遭遇更敏感一点呢。”
“这就是‘叛序者’们让她经历这些的原因吧。她无法理解叛序者们的痛苦,就让她经历人类的痛苦。”
这个世界的原子和人类所在的宇宙尺寸并不相同,元素周期表也因此不同,但其他的都很类似。常数娘们也据此调整了自身的尺寸。
但是,数学在这里仍然能够发挥作用。因此,三位数学常数娘可以侵入叛序者的计算机,解读孙雨晴意识的数据。
π看向另外两人:“她自身意识的数据与她所处的模拟环境成为一体,强行将两者分开是有风险的。如果我们携带她和整个模拟环境回去,她的意识就会一直被困在该环境中。”
e扫视着数据:“叛序者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让我们成功。但是,该环境是经过外界初始的刺激后,由孙雨晴自己的想象创造出来的。或许,只要让她意识到这点而中断想象,就能把她救出来。”
“还不够,她已经产生了‘她需要留在这里赎罪’的想法。”φ从数据流中抬起头,“必须为她建立信心,破除制造出如此幻境的根源。”
“目标确定,任务开始。”三人齐声说。
———
“孙雨晴她……”
林玥翻动着《常量数集》,她担忧的神情逐渐被惊愕取代。
“不要那么自卑啊笨蛋!”她大声喊。
不对劲。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以前不应该是充满同情的吗?为什么现在的心情是如此无动于衷,只是表现出了自己应有的反应?
我竟已经如此麻木了吗?
林玥不想再细读下去,目光在书上粗粗掠过。
她仍然说着自己应说的话:“你值得被温柔对待的,每个人都值得被温柔对待!”
“怎么才能救回她?”罗默宇将数集往自己的方向移了些,看着后续。
他迅速扫视着,然后抬起头:“也就是说,要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中重新建立信心才行。这里的常数娘能接受到我们的信息吗?”
“写下来试试。”夏一梓拿出笔,在这上面写下:π、e、φ,能看到这行字吗?
数集中随后浮现的“看得见”三个字,让他们放下心来。
林玥说:“那我们会帮助你们,如果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引导她的话,就让我们来。毕竟我们都是人类。”
“好。”
h说:“现在,大部分常数娘在努力修复常数,这只是在争取时间,只要能救回孙雨晴,我们就能永远地关上两个宇宙间的连接,让我们的世界恢复正常。”
“一定要成功啊……”林玥悄声祈祷。